第706章 番外-公子,下輩子再見
作者:扶妖      更新:2021-06-07 00:45      字數:2734
  酒樓外的議論聲,還在繼續。

  元淵滿腦子一片空白。

  像是有隻手,在緊緊撕扯著他的心髒肺腑,疼得他喘不過氣來。

  好半晌,他才艱難地看向七喜:“他們……在說什麽?”

  七喜一臉震驚地回神,帶著哭腔,結巴道:“公……公子……元家……出事了!”

  是的,元家出事了!

  早膳,根本來不及吃。

  七喜邊哭邊收拾行李,而床邊的元淵,卻是蒼白著一張臉,倔強地抿著薄唇。

  絲絲血跡,從他齒縫往外滲。

  七喜收拾好行李,轉過頭,就見元淵依舊坐在床邊,唇上的血,依舊流到下巴處。

  然而,他似乎根本沒有察覺。

  七喜哭出聲來:“公子,您若難過,就哭出來吧。

  你別這樣,七喜害怕……”

  聽到聲音,元淵這才抬起頭來,看向七喜:“收拾好了麽?”

  七喜忙不迭點頭:“收好了!”

  元淵站起身來,撫平衣袍上的褶皺:“七喜,我們回京。”

  回京?

  七喜有些害怕:“公子……我們若回京,也會被抓到天牢關起來麽?”

  “會的吧。”元淵朝他蒼白一笑。

  七喜抱著包袱的手,略微有些發抖,強自鎮定:“公子生,七喜生!

  公子要回去,七喜就陪著公子回去!”

  大不了,就是一死!

  元淵沒什麽血色的薄唇動了動,出聲道:“出發吧。”

  留了一錠銀子在房間的桌子上後,主仆二人自後門離開了酒樓。

  馬匹,就栓在馬棚裏。

  七喜挎好包袱,對元淵道:“公子,您就在這裏等著,七喜去把馬牽過來。”

  “好。”元淵點頭。

  七喜努力擠出一抹笑,小跑著往馬棚去了。

  他去得快,回來也快。

  牽過馬,元淵翻身就上了馬。

  七喜跟著上了馬,問:“公子,我們原路返京麽?”

  元淵抬眸,看了一眼天色。

  昨夜,下了一場秋雨。

  今日,天氣依舊有些陰鬱。

  這般天氣,看著就不是個好兆頭。

  太子薨逝的消息,這麽快就傳到翼城來了,想來,翼城的消息網,必定是極為密集的。

  元家上下被關押,清點過人數後,朝廷定然已經發現,還缺幾個人——

  母親,阿寧,還有他。

  想必,找他們的人,已經在路上了。

  若走官道,想來,不出半日,他和七喜就會被抓住……

  一陣涼風,帶著水汽拂麵而來。

  霎時間,元淵就清醒了。

  他,不能被抓!

  他得想辦法,給父親和元家伸冤!

  還有姑姑……

  姑姑生性善良,不爭不搶,根本不可能會做出毒害他人性命的事!

  更何況,她信佛,又怎會畏罪自殺?!

  元淵蒼白著一張臉,抓緊韁繩,對七喜道:“我們不能走官道!”

  不走官道?

  七喜摸了摸頭,試探著問:“公子,那,我們走哪條路?”

  元淵眼裏的光,比天色還要暗沉。

  他思慮了片刻,果斷道:“走小路!”

  出城之前,元淵又讓七喜去買了些幹糧,以備不時之需。

  主仆倆,出了城,尋了條僻靜無人的小道,往京城的方向趕去……

  入了秋之後,便是陰雨綿綿。

  下雨之後,小路又窄又滑,十分不好走。

  路一不好走,行程,就慢了下來。

  離京城越近,元淵的臉色,就越發蒼白。

  往日意氣風發的少年郎,不過幾日,眼裏的光,就徹底熄滅了……

  七喜瞧著,心疼得厲害。

  這日,秋雨有些大,山中霧氣有些濃。

  馬匹停在小道邊,七喜翻身下馬,四處看了幾眼,對元淵道:“公子,水快要喝完了。

  您找個地方避雨,七喜去打點清水來,好不好?”

  元淵有些幹裂的嘴唇,微微動了動,嗓音沙啞:“好……”

  七喜努力擠出一抹笑:“公子,七喜速去速回!”

  說完,拿著水袋就要跑。

  跑了沒兩步,他又折身回來,取下身上的包袱:“公子,您先拿著幹糧,免得我待會兒把它們弄濕啦!”

  元淵輕扯了一下嘴唇:“好……”

  七喜笑著揮揮手,眨眼就拎著水袋跑遠了。

  清冷的山間,到處一片濕漉漉的。

  地上,全是泥濘。

  偶爾,能聽聽聞幾聲鳥鳴。

  風,又冷又濕。

  冷不丁地,一陣涼風迎麵灌入衣領。

  元淵打了個抖。

  這兩日,隻顧著趕路了,他的衣衫有些單薄,都忘記了添外衣。

  遲遲不見七喜回來,元淵從馬背上取下一個包袱,拿出了一件黛青色鬥篷披上。

  又站了一會兒,七喜還是未歸。

  元淵眼皮跳了跳。

  他連馬都未來得及栓,一手攏著鬥篷,一手挎穩包袱,就往七喜離開的方向走。

  沒走兩步,一陣驚慌的腳步聲響起。

  七喜踉蹌地從草叢之後鑽出來,失聲驚呼:“公子!禁軍!好多禁軍!”

  禁軍?

  朝廷的人?

  元淵微驚。

  他的行蹤,暴露了!

  萬萬沒想到,走了小路,朝廷的人,還是找來了!

  元淵一把扶住七喜:“快,我們必須馬上離開!”

  七喜穩住身子,穿著粗氣,聲音帶著一絲哭腔:“公子,我們還走得了麽?”

  元淵扶住七喜肩膀:“七喜,你聽我說!

  我們必須分開走!他們是衝著我來的,你離我越遠、離京城越遠,就越安全!”

  分開?

  七喜拚命搖頭,帶著哭腔祈求:“求求公子,求您不要趕七喜走!

  公子,七喜是您救回元家的,您去哪裏,七喜就去哪裏……”

  “七喜!”元淵打斷他的話:“你想我活麽?你想爹爹和元家的人活麽?”

  七喜重重點頭:“想!”

  “好!”

  元淵深吸了一口氣,以最快的速度,把包袱拆開,取出剩下的唯一一件竹青色鬥篷給七喜披上。

  係上綢帶後,元淵將身上的銀票、幹糧,分了一半給七喜:“十日後,明霞鎮見。

  若我沒去尋你,你便往南邊去,去個暖和的地方,為我立個衣冠塚,當是全了這份主仆情誼。”

  “公子……”七喜哽咽。

  元淵推了他一把:“快走,往山裏走!”

  七喜滿臉淚,把一個水袋塞入元淵手中,踉蹌地跑了。

  很快,人就消失在了樹林裏。

  元淵深吸了一口氣,抓起一根樹枝,重重抽在馬腿上:“駕!”

  馬兒吃痛,揚蹄狂奔。

  眨眼,兩匹馬都消失在小道上。

  元淵帶上水袋、幹糧,匆匆往山上走去。

  待他走了好一會兒,一簇樹叢搖了搖,露出一個腦袋。

  七喜去而複返。

  他抓起一根樹枝,彎腰將元淵離開的方向的腳印全部清理掉,又在泥濘上撒了許多枯枝落葉……

  做完這一切後,聽著越來越近的馬蹄聲,七喜含著淚,深深拜了一拜,眼神帶著一絲決然:“公子,七喜不能再照顧您啦!

  下輩子,七喜再伺候您……

  公子,保重!”

  元淵記不清在山裏跑了多久。

  雨水、露水,將他的頭發、衣衫全部打濕。

  天色漸晚,他渴極了。

  他取出水袋,正要喝,就察覺有些異常。

  他愣了愣,取出水袋。

  水袋裏,並沒有水!

  七喜給他的,是個空水袋!

  水袋裏裝著的,是他分給七喜的全部銀票!

  “七喜!”

  元淵大驚,攏緊鬥篷,急急順著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