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司音坊出來，封齊錚站在陌生的聖都街頭，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後悔，懊惱，自責……無數情緒不斷環繞著他，他身子微微顫抖，茫顧四周，隻覺恍惚又可笑。

  他突然想不起來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他好像也是剛剛才知道害怕。

  為什麽要事事都聽她的？

  就算相信，就算非‘瘋’不可，就不能等他做到周全萬無一失嗎？

  周遭鬧哄哄的，鼓樂暄天，人歡馬叫。

  封齊錚抬手抹了臉，朝驛站奔去。

  這是他和陸嫿之前商量好的，如果事情無法控製，就隻能亮出身份。

  而唯一可以確認並加重他身份的人，隻有天宸國使者。

  此次出使防風國的使者，是程英傑的舅舅周明，這個封齊錚是知道的，但他沒想到，程英傑居然也來了。

  老友相見，彼此一愣。

  封齊錚：“你怎麽也來了？”

  程英傑：“哈哈哈，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你……咦，不對，你怎麽會在這裏？”

  “快引我去見周大人。”許是因為有熟人在，封齊錚緊繃的心情稍稍緩和了些。

  在等周明接見的過程中，程英傑簡單解釋了他在這裏的原因：“大病初愈後，我就想到處走走看看，也算是這一生沒白活。正好舅舅被指派出使，我就扮成小廝跟了來。”

  “對了，世子妃呢？我的命是她救回來的，一直都沒機會當麵向她道謝呢。”

  他那壺不開提那壺，封齊錚隻能苦笑一聲：“你很快就有機會了。”

  恰時，周明走進來，拱手一禮道：“下官拜見世子，不知世子前來，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他雖對這個世子爺向來沒什麽好感，但今時不同往日，同朝為官，場麵功夫還是要做的。

  “周大人不必多禮。”封齊錚上前一扶，再後退一步，恭敬還禮。

  周明愣愣，笑道：“近來，世子的名號可是如雷貫耳啊！臨陽一案，震驚朝野，就連皇上都多次提及，要世家子弟們以世子爺為楷模。”

  他話鋒一轉：“不過，世子爺現在不是應該在臨陽嗎？怎麽會來聖都？”

  封齊錚等的就是這句，當即道明來意。

  周明眉頭一緊：“聖女？世子妃去競選聖女？”

  ‘胡鬧’二字在周明嘴邊轉了幾圈，又生生被他換成了一句：“恕在下不明白，這是為何？”

  程英傑更是震驚不已，詞窮地跟著道：“對呀！這是為什麽呀？！”

  “因為……”封齊錚早已準備好說辭，抿了下唇，道：“臨陽一案牽連甚廣，我們查來查去，其源頭還是在防風國的低價糧上。於是，我與世子妃喬裝成商人來聖都，經打探，防風國的農業之所以發展迅速，是因為戶部供著一位雙麵神……”

  “我們懷疑這個雙麵神有問題，所以，就想借著競選聖女一事去探探。誰曾想，嫿兒她一下就被選上了。”

  “這……”程英傑撓著頭，複雜道：“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周明則摸著下巴，沉思片刻，才道：“世子爺需要在下做些什麽？去戶部要人？”

  他很快又說：“別怪我沒提醒你，現在局勢很不明朗，我們來聖都已有半月，連君上的麵都沒見著。若現在表明身份，後果難測。”

  程英傑更直接：“一來，此次咱們提的要求本來就有些苛刻，不但要人家釋放所有從天宸國買來的農奴，還要割地求和……當然，這也是他們咎由自取。”

  “總之，他們現在心裏已經是大大的不爽。你們此舉畢竟目的不善，惹的還是他們視為信仰的神靈，若是防風國一怒之下，直接選擇開戰，你我可就都沒命回去了啊！”

  “我知道……”封齊錚呼出一口氣，“這些我都想過了，但，我總不可能不管嫿兒吧？”

  “當然要管！”程英傑急道：“世子妃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有難，就是豁出命也要管！”

  話落，他弱弱地瞥了周明一眼，“隻是這事兒得從長計議，得有個萬全之策才行。”

  周明一直默不作聲，封齊錚也顧不上那麽多了，索性先拋出自己的方案：“我與嫿兒有約定的信號，除非情況危急，我也不願意將二位牽扯進來。周大人，你看這樣行不行？你先想辦法將我帶進雙麵神府，咱們再見機行事，如何？”

  “在下想問世子爺一句，這是人情還是官令？”周明淡靜發問。

  封齊錚怔怔，垂下頭，拱手道：“此舉魯莽，身陷僵局，在下那有臉提官令。再說，此行是我自己的決定，並未上報朝廷，周大人為官清正嚴明，若以大局為重回絕，我也毫無怨言。”

  他撩開衣擺，突然下跪：“我以天宸國子民封齊錚之名，向周大人求助。請大人伸以援手，在下感激不盡。”

  “舅舅！”程英傑也跟著跪下，求道：“那畢竟是我天宸國的世子妃，我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去受辱吧！”

  周明沒有馬上去扶，他靜靜看著眼前的世子，那個在他的記憶裏隻會吃喝玩樂的紈絝，如今被打磨了銳氣，看著倒是順眼多了。

  良久，他淡道：“身為使者，以維護爭取國家的利益為已任。國民是一個國家的根本，國民有難，豈能不管。”

  “都起來吧，整理儀容，咱們這就去拜拜雙麵神。”

  ……

  雙麵神府，緊挨戶部。

  府邸分為前後院，前院主要便於百姓前來祭拜，後院則是雙麵神休息的地方。

  陸嫿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這位雙麵神居然是個需要吃喝拉撒睡的活人。

  臨近亥時，所有的百姓自覺退出府邸，跪在大門口迎接聖女。

  在一片虔誠的禱告聲中，陸嫿被徑直抬進後院。

  那些人將她放在院門口後，急急離去。

  陸嫿等了一會兒，沒聽到動靜，便撩開轎簾走下來。

  和她想象不同的是，這後院很漂亮，聞著陣陣花香，也知種了不少的奇花異草。更令人驚訝的是，通向前方的石徑兩旁，種著翠竹，翠竹上掛滿了琉璃，映著光，色彩斑斕，美輪美奐，走在其中，宛如不一小心跌進了夢裏。

  “姑娘，小心看迷了眼。”

  就在這時，一道陰沉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