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宸皇點點頭：“世子也在裏麵？”

  “還有封親王。”封雲翔說。

  天宸皇慢慢靠回陰影裏：“現下，太子覺得該如何處置？”

  封雲翔愣愣：“父皇不是已下令……”

  天宸皇目光幽冷，封雲翔將話頭及時刹住，轉了個彎道：“兒臣愚鈍，請父皇明示。”

  “如今，赤玄邊界已開戰，京城兵邊減弱……與其拖延時間，讓整個京城籠罩在恐懼的陰影下，不如……”天宸皇的聲音又沉又啞，夾裹著淡淡回音，整個人隱在明暗之間，宛如地獄羅刹。

  封雲翔的心狠狠一抖，跪地道：“兒臣明白。”

  …………

  陸嫿忙到深夜，正想出去看看封親王，封宇便道：“小的剛剛去過，王爺說了，他自有分寸，請世子妃不要分心。”

  陸嫿便茫然地站在封齊錚床前，瞧著他，倦意鋪天蓋地的襲來。

  “世子妃休息一會兒，有事我會叫你。”封宇說。

  陸嫿抬頭看他一眼，沒頭沒腦一句：“你怕死嗎？”

  封宇愣了一下，靦腆道：“怕自然是怕的，誰不怕死呀！”

  “那你為什麽還要進來？”就算封親王硬要他來，他其實也是有機會逃出去的。

  封宇撓撓頭皮：“從小就這樣，世子在那裏我就在那裏……我的命是世子給的，沒有為什麽的……”

  陸嫿捏捏眉心，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

  研究沒什麽進展，倒是不小心一頭鑽進了生與死的死胡同裏去了。

  她其實真正想問的是，封齊錚為什麽要進來？

  如果就因一時衝動而丟了性命，他會後悔嗎？

  “陸嫿，你快走！父王，大哥，走，你們快走！”突然，封齊錚慌張道。

  他嘴唇幹裂，臉色已成肝色，看上去十分的可憐。

  封宇驚喜道：“世子這是醒了嗎？”

  陸嫿搖搖頭，覺得應該就是下意識裏的囈語，她走過去，輕輕握住他的手。

  “世子，沒事的……”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很痛，語音帶著歎息：“我知道你已經盡力，沒關係的，還有時間，我肯定能想到辦法。”

  她想過了，實在不行，她就親自冒險。

  她總覺得係統不會隨便放棄她，隻要她得救，所有人就都有機會。

  正這麽想時，係統咳了一聲：“我勸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我肯定不會放棄你……但是這件事太棘手，係統確實沒這個能力。”

  也就是在這時，封齊錚睜開了眼睛。

  他盯著陸嫿看了好一會兒，沙啞著聲音道：“第幾天了？”

  陸嫿摸著他的額頭，“第四天。”

  溫度似乎下去了。

  “我沒死。”封齊錚笑了一下，眼睛亮亮的，帶著幾分得意。

  陸嫿笑紅了眼睛：“是呀，你好棒！”

  她立即和係統交流：“馬上給我檢查結果，另外，提取他的血清樣本。”

  “沒問題！宿主應該相信自己的，就像封齊錚始終相信你一樣。”

  很快，封齊錚又睡了過去，剛才那一瞬間，就像是回光返照。

  遺憾的是，封齊錚的檢查結果還是沒什麽變化，但慶幸的是病情沒再繼續惡化……

  …………

  寅時。

  萬物肅靜，也是人的意誌力最薄弱的時刻。

  陸嫿被一陣尖利的叫聲驚醒，就見封宇匆匆跑進來，哭道：“世子妃不好了，起火了！”

  “我就知道，官家是不會讓我們活著的！”

  “早知如此，昨日就是死，我也要闖出去，起碼還能見一家老小最後一麵。”

  病區的人也都開始躁動起來，哭天搶地，悲痛欲絕。

  精神好的一點病人，已經開始往外衝：“我們再也不能等了！再等就要成一把灰了！”

  “大家別慌，先躺下！”陸嫿的聲音很快被淹沒。

  最後一絲希望被摧毀，她知道，如今說什麽都不會有人信了。

  陸嫿看一眼雙眼緊閉的封齊錚，對封宇道：“看好世子，我出去看看。”

  火四麵圍攻而來，舔了酒和油，點了幹柴，迅速燃燒起來。

  火勢帶著灼熱的溫度，成了夜裏的熱風，卷襲開散而去，整個梅香苑便已深陷其中。

  可以想象得到，下令的人懷著何等的決心，又是何等的冷血。

  陸嫿握緊雙拳，如墜冰窖。

  很快，前院的叫罵與打殺便退了進來。

  封親王看到陸嫿，退過來，狠狠咬牙，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然後，方尋帶著一隊人踏了進來，他戴著厚厚的麵罩，話音有些模糊不清：“太子有令，如今，邊界開戰，內憂外患，風寒症必須徹底解除，以防後患。今日，各位就算是為國損軀，你們的家人會領到一筆撫恤金……”

  方尋頓了頓又道：“你們心裏很清楚，要從這裏走出去是不可能的了……好歹還為家人留了些東西，總比白白死去的好吧？”

  聽他這麽一說，有極少一部分人默默退了回去，眼望著院牆外，眼底是死寂般的絕望。

  有一部份人不甘道：“官家不是給了七日期限嗎？如今才過去四日，怎麽可以說話不說話呢！”

  方尋歎了口氣：“邊界開戰，急需大軍支援，誰有閑功夫守著你們！”

  “如果我有辦法救治大家了呢？”陸嫿從人群中走出來，直直看著方尋道。

  方尋怔怔：“世子妃有把握？”

  “可否把這封信交給太子……”陸嫿將剛剛趁亂寫下的字條疊好塞到方尋手裏，“詳細情況我都寫在裏麵了。”

  方尋想了想，沉沉道：“屬下試試吧。”

  …………

  火還在蔓延，所有人暫時集中到後院火勢薄弱的地方。

  盡量如此，濃煙迷漫中，不到半個時辰，就有幾個危重病人沒有撐過去。

  封齊錚還是沒醒，封宇讓他靠在自己身上，表情茫然又平靜。

  封親王提刀擋在他們麵前，陸嫿則咬著唇，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你剛剛說有救治的辦法，不是真的吧？”封親王開口。

  陸嫿點點頭：“起碼目前還沒有把握。”

  “那你給太子的信……”

  “我和太子談了一筆交易。”陸嫿想了想，又說：“但我沒把握他會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