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2章 偷聽二仆言
作者:最愛吃咖喱      更新:2021-03-19 05:12      字數:5419
  那人附耳上去,說了好一會兒,這才停下來。

  等他說完之後,那宰相府邸裏出來的管事臉色變得十分難看,看那樣子,還頗有些著急,打發來人回去,說一切有自己來處理之後,他就匆匆忙忙地跑進了院子裏去。

  且不說薑寧從佟植那裏學會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本就能看懂唇語,單單是依他和冬尋如今的修為,這麽點的距離之下,想要聽清楚那個人說什麽,都是完全沒問題的。

  那人說了兩件事,一件是田康邦藏在府邸之中的那一份折子不見了,還有一件,則是他無意中在田康邦的府邸看到了一個人影,那個人影他認為是李彥西。

  冬尋有些戲謔地瞥了薑寧一眼,“想不到你堂堂薑大劍仙做事兒,也有出紕漏的時候哇,居然被一個沒什麽武功的凡人發現了,自己卻沒有注意到,真是稀罕事兒!”

  薑寧老臉一紅,他這一輩子,追蹤潛行的事情也做過了無數次,自然有成功又失敗,被人發現那也是家常便飯。

  但是,大多數時候,他被人發現都是因為對方的實力遠遠高於他,再不濟,也是那種擁有特殊感知能力的人,但是那個人,分明就隻是一個一點武功都不會的凡人而已,一凡人發現了自己,而自己反倒沒有發現他,那可就真的是一件怪事兒了。

  “嘿!這還真實奇了!”薑寧頗為感興趣的朝著那個人離開的地方看了一眼,道:“不應該呀,從剛才到現在,他身上的氣我都能夠清清楚楚地感覺到,沒道理在田康邦的府邸中,他發現了我,而我卻沒有發現他呀?”

  “他若有什麽古怪,能夠屏蔽你的感知,你隻需要在他離開我們的視線範圍之後試著感知一下他的氣就可以明白,”冬尋道:“眼下既然我們都還能夠感知到他的氣,而且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感知到,那就說明,導致你的感知沒能夠捕捉到他的原因,並不在他本人的身上!”

  薑寧有些欣賞地看了冬尋一眼,最近她的判斷能力突飛猛進,很多時候很多話都不再需要他自己來說來解釋了,這一來省了薑寧很多的時間和心思,二來,等冬尋回去之後,總歸是對雀仙和羽尊有一個交代。

  就算是修為沒有太多的成長,單單是這心智之上的變化,都足夠可喜了。

  “你說的一點都沒錯,我方才也正是這麽想的!”薑寧下意識地揉了揉冬尋的小腦袋,稱讚道:“不錯嘛,最近的進步越來越大了!”

  冬尋有些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又下意識地覺得不對,抬手把薑寧的胳膊甩開,沒好氣道:“這蝶舞姑娘的身體實在是太不爭氣了,對於李彥西完全沒有抵抗能力!”

  薑寧愣了一下,也不好說什麽,隻得訕訕一笑。

  他又不是傻子,到底是蝶舞姑娘的身體抵抗不了李彥西,還是他冬尋的心漸漸地有些抵抗不了薑寧,是此是彼,誰又分得清楚呢?

  薑寧能夠想到的事情,冬尋自然也想到了,正因為如此,蝶舞姑娘的臉上此時已經浮現出了兩片紅雲,兩人之間的氣氛也開始變得有些曖昧和尷尬。

  冬尋簡直就是這深淵世界裏麵的另外一個平窮姑娘,薑寧要說完全不喜歡,那是騙人的,但是經曆了這麽多年,這麽多的事情之後,他已經懂得,很多事情,很多情感都必須要有一個邊界,否則的話,無論這份感情看上去有多麽美好,一旦衝破了之前那個滿心向往的邊界,就會化作一雙索命的鬼手,拽住你的腳踝,薑寧拖入無底的深淵。

  這些日子,尤其是從巨蠍宮殿之中開始,薑寧和冬尋就一直都在努力的維持這個邊界,但是今日,冬尋無意之間的話語,還是小小地觸碰了一下,所以,兩人之間此時的氣氛已然變得無比的尷尬。

  半晌,還是反應比較快的薑寧提議道:“既然那令我沒能發現他的力量不是他自己擁有的,就說明當日晚間,他應該是碰巧出現在了那股力量出現的範圍之內,我想跟著那個家夥再回田康邦的府邸之中去看看,順便瞧瞧這個家夥最近又在醞釀什麽陰謀,至於你……”

  “至於我,我還沒有去過凡人國度的宰相府邸中呢,我去跟著另外的那個人,幫你盯著李運,放心我不會輕舉妄動的。”冬尋道:“一個原本和李彥西相熟的人,如今竟然待在田康邦的府邸之中,還能和丞相府邸之中的人說得上話,這個人,一定是李彥西案子中的關鍵人物,你可不能關顧著尋找那股力量的來源,把為李彥西洗冤的事情給忘記了。”

  薑寧故意白了她一眼,沒好氣道:“還用你說。”

  說完之後,整個人化作了一道煙霧,消失在了清晨的街道之中。

  隻等對方走了好大一會兒,冬尋這才悶悶地一腳跺在了地上,氣呼呼地道:“死薑寧!”

  又過了一會兒,她的身影也消失在了街道之上,沒入了那深不可測的宰相府邸之中。

  依著李彥西剛正的性子,原本就不會交往一些首鼠兩端的人,所以,那個人絕對不可能是他的朋友,而且,兩人一個出事之前是督察院的禦史,一個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管家,兩人之間之前的關係一目了然。

  剩下的,對於薑寧來說,也不過就是找一個與李彥西的禦史府中的人熟識的人來確認一下就可以了。

  要做到這一點,其實並不難。

  因為在於李彥西母親還有妹妹閑聊的時候,薑寧已經得知,李彥西做喜歡吃的,就是城南坊市裏的田記五花豆腐腦兒,還有城東照陽坊的古德燒雞,常日裏,這兩個鋪子裏的人隔三差五就要提著食盒往禦史府跑這麽一趟,裏頭大大小小的人物都是認識的,自己隻要去問一問就清楚了。

  當然,他也可以選擇直接去問那母女二人,隻是那兩人如今正在十四皇子的保護之下,他一個囚犯,突然之間出現在了十四皇子的府邸之中,總歸是有些不好的。

  十四皇子 那邊,最近的工作也是頗有斬獲。

  先前確實被做的十分幹淨,除了李彥西的妻子的屍體之外,幾乎沒有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跡,著實是讓他手底下的辦案高手們頭疼了好一會兒。

  但是就在昨日,他手底下的人還是找到了一些證據。

  十四皇子仔細打量著手中的那一截紫色的殘燭,思考了片刻,似乎是沒有什麽收獲,這才看向堂下自己的幕僚,道:“一根燃燒了七成的紫熙燭,又能說明什麽呢?”

  堂下愛的那人道:“紫熙燭乃是由紫熙蠟壓縮打熬之後留下來的精華蠟汁濃縮而成,是一種十分耐燃的蠟燭,一根紫熙燭正好可以燃燒四個時辰,朝廷中很多官員的府邸都配備了這種蠟燭,您應該是知道的。”

  “我知道,”十四皇子道:“但是這麽一根蠟燭,能夠說明什麽呢?”

  那人道:“據我所知,第一次庭審的時候,李彥西曾經說過,案發當天,他和妻子大吵了一架,然後就留下妻子一個人在房中,而他自己則是去書房讀書了,他讀的那本書,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是叫做《奇林輿考》對吧?”

  “沒有錯,正是《奇林輿考》。”十四皇子道。

  那人從懷中摸出了一個黑乎乎的布袋,布袋半鼓,掀開之後,理念一片黑乎乎的粉末和灰塵,不知道究竟有什麽用。

  “這又是什麽?”十四皇子道。

  那人沒有著急回答,而是將手探入那布袋內置的口袋之中,摸出了兩塊小紙片,道:“顯然,在庭審之前,那些人雖然抹除了一些外人闖入和殺人的痕跡,並且成功地借用巧妙的殺人手法,將李彥西的嫌疑推到了最大,但是他們還是忘了,證據並非隻在案發現場才有!”

  那人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那兩塊一大一小的小紙片,道:“他們大約也是在第一次庭審之上,李彥西為自己辯護的時候,才意識到要消滅李彥西當晚在書房讀書的證據,故而立刻派人去禦史府摧毀證據,隻可惜他們沒有想到皇上會派殿下您來監審,而您又第一時間去了案發現場,使得他們半道上才準備消滅的證據做得有些太過於倉促了,好好的一本書,沒能確認全部被燒成了灰燼,也沒能及時地消滅一切痕跡,而是草草地埋在了禦史府院子裏的花池之中,他們更沒能意識到那一根紫熙燭也一樣要處理掉,故而,這些東西就被我找了來。”

  “好在頁腳之上的頁碼並沒有被燒掉,我隻是去買了一本《奇林輿考》,對照了一下紙張的材質和對應頁碼之上的文字內容,就可以完全確定,這兩片沒有完全燒毀的紙張,確實是《奇林輿考》之上的內容,加上那紫熙燭燃燒的量,基本可以判斷,李彥西並沒有說謊,與妻子吵架的當天,他幾乎一整晚都待在書房之中讀這本《奇林輿考》,並沒有去殺人!”

  “可是,你給我的這些證據,也並不能算是充分,”十四皇子搖頭道:“這些東西也可能是李彥西事先為了給自己提供一個不在場的證明,而準備好的,隻要點上一根蠟燭,把《奇林輿考》放在書房的幾案上,一切就可以了。”

  那人笑道:“殿下說的一點都沒錯,但是殿下忘了,如果這些東西單純是李彥西放在那裏為自己提供不在場證明的,那麽,他後來明明已經被抓走了,這些東西卻為什麽不好好地放在書房的桌子上,而是被人燒掉了之後,草草地埋在了花池裏麵呢?”

  十四皇子撫掌一歎,笑道:“看來父皇和我的眼光沒有問題,這個李彥西確實沒有殺死他自己的妻子,而是被某個人給陷害了!”

  “正是如此。”那人道。

  “那,究竟是什麽人要害他,又為什麽要害他呢?”十四皇子道:“李彥西這個人一向低調謙遜,雖青廉支持,卻也沒有因此就對別人指手畫腳,在朝堂之上也一向沒有什麽敵人,這一次,究竟是誰要害他?”

  “誰要害他我不知道,能夠趨勢著那田康邦甘當馬前卒的人,朝堂之上絕對不會多,最後就要靠殿下你自己慧眼查實了,”那人道:“但是究竟是誰害了他,我如今卻已是有些眉目了!”

  “是誰?”十四皇子站起來道。

  那人停頓了片刻,這才道:“具體是誰我還不清楚,但是那個人,必然是隱藏在禦史府裏的內鬼,而且想要幹淨利落地殺死李彥西的妻子,而不發出太大的聲音,不弄出太大的動靜,並且不被人發現,那就一定是一個男人,女人是沒有那麽強大的力量的。這個人顯然是李彥西和禦史夫人都十分熟識並且信任的人,否則就算是在禦史府中,大晚上的,料想那禦史夫人也不會那麽容易就把門打開!”

  “確實如此。”十四皇子道:“就算是吵了架,想那李彥西素日的為人,當不至於如此沉不出氣,如此不顧念夫妻之間多年的情分,直接對自己的妻子下毒手,那麽,他就一定是觸動了什麽人的利益。”

  堂下那人思忖了片刻,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道:“那田康邦素日裏還勉強算是公允,但是這一次,分明就是一定要置李彥西與死地,那麽,既然他卷到了這個事情中,那麽他的某種利益,肯定也受到了李彥西所行之事的傷害,那麽,他一個小小的禦史,本就在督察院田康邦的麾下做事,又有什麽事情會讓這個家夥的利益受損呢?”

  “莫非是他上了什麽說田康邦壞話的折子?”十四皇子道。

  “不,應該不是。”那人搖了搖頭道:“李彥西為人雖然正直但也不失柔軟,這種遞上去之後一定會將頂頭上司得罪死,而且也十有八九沒有辦法上達天聽的折子,他是不會寫的,就算不願明哲保身,起碼也沒必要因為一時意氣,寫出來氣氣自己的頂頭上司,然後就把一條小命給搭進去吧?”

  “如此說來,”十四皇子道:“也就是說,他在上折子或者做別的事情的時候,並沒有意識到自己這樣做會得罪到自己的頂頭上司,甚至是更高級別的人,他當時很可能隻以為自己是在做一件再正常不過的工作,但當那份折子遞上去之後,災禍就來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十四皇子道:“我們今日不妨就先去天牢之中問問那李彥西,他在折子之上究竟寫了些什麽?”

  “屬下正有此意。”堂下那人笑道。

  宰相府邸和田康邦的左都禦史府邸看似距離十分的遠,但是如果隻是在一個平麵上畫一條直線將兩者連起來的話,其實都不要半條街的距離。

  隻不過,一個背對著長安街,一個是正對著,想要到達的話,就需要走過大半條街,拐角之後再走半條街才能到,所以,就顯得似乎是有些遠。

  總而言之,那個人不過是個肉體凡胎,走了好大一會兒,才終於回到了田康邦的府邸之中,而薑寧自己也隻能無奈地在後頭亦步亦趨地跟著,隨著街道之上的行人越來越多,等閑被人發現他在跟蹤的概率就越來越小,薑寧倒也不在太擔心自己會再一次被發現,畢竟,這個世界上就算存在什麽可以屏蔽他感知的東西,總不至於他都眼瞧著那個人在前麵走有心算無心,還能夠被對方發現。

  進入府邸之後,薑寧就立刻小心了起來,這裏畢竟是大白天,他的修為就算是再好,速度再快,總也是有被發現的可能的,倒是不向在夜半闖入時候那般自如。

  不過,修為擺在那裏,小心些,不被人發現還是很容易就能夠做到的。

  一路尾隨那人,薑寧高來高去,一來可以保證那個家夥不會脫離自己視野,二來也好觀察一下這田康邦府邸之上到底有什麽異常。

  跟了那家夥一路,結果回到府邸之中後,他徑直就回到自己的房間中休息去了,沒過多久,就傳來了綿長而有節奏的呼吸聲。

  薑寧突然意識到,這家夥估計是昨天晚上見到了自己之後,擔心的一夜都沒有睡著,左思右想都找不到什麽好辦法,隻好等到天亮宵禁結束了之後,這才一路著慌地跑到丞相府去求人幫忙想辦法。

  現在好不容易回到了府裏,自然要好好地睡上一覺。

  這個時候,碰巧有人經過,薑寧的身體化作一道青煙,閃爍縹緲之間,就躲在了假山之後。

  “那個許三會還真得意呢,”一個下人憤憤不平地道:“大白天的什麽活兒都不幹,就跑回自己的房間睡大覺!”

  另外第一個聲音道:“腦後有反骨的家夥,你理他做什麽,早晚會有報應的。” 那人頓了頓,接著道:“聽說當年,要不是李彥西收留了他,他早就餓死在大街上了,現在呢,主動出來作證,說他看見了李彥西殺死了自己的妻子,如果是我,就算人真是李彥西殺的,我也乖乖閉嘴當什麽都沒看見!”

  “有什麽辦法呢?”前一個人道:“那李彥西得罪了我們老爺,這個反骨仔首告,算是幫了老爺的大忙,現在當紅著呢,你我看見了他還不是得躲得遠遠的?”

  “切讓他得意著,”另外一個人道:“恩將仇報,總有一天要遭報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