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訊問
作者:黨徒      更新:2021-04-26 09:13      字數:3309
  帖木兒一向是一個說話算話的人。

  推著輪椅轉過身去,身披重甲的真金緩緩走了過來。

  隨著帖木兒的眼睛緩緩閉合,身後響起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嘶喊。

  牢獄的陰暗並不在於它終日不見天日,而在於這其中所可能發生的種種見不得光的事情。

  曆史上演無數年,也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夠當真數得清楚人類到底發明了多少刑具,以及有多少種折磨人的手段。

  而這些,絕大部分都出現在陰暗的牢房之中。

  雪影即便有功力護體,但也沒能挺過多久。

  對於武林人士,朝廷自然有相應的辦法。

  這還是帖木兒看在雪影的特殊性上,讓真金手下留情的結果。

  當然,現在的他,不會再有心軟的感覺,因為他也需要活下去,以及還有許多事情需要去做。

  “小王爺,她暈過去了。”真金悶聲悶氣的聲音從盔甲中傳來,在陰暗的牢房之中顯得更讓人心煩。

  帖木兒強行抑製住心中的煩悶,轉過輪椅看了一眼斜躺在刑椅上的雪影,眼睛之中飛快閃過一絲不忍,又當即收斂,道,“想辦法把她弄醒過來,接著再問。”

  真金深深地看了帖木兒一眼,沒有回應。

  帖木兒抬頭,朝著真金怒目而視,嘶啞的喉嚨之中發出一聲輕嗯。

  真金慌忙行了一禮,澀聲道,“小王爺,若是用其他刑罰,恐怕會對她的身體產生嚴重的損傷,不成......”說話間帶著幾分猶豫。

  帖木兒斜睨了一眼真金,冷聲道,“說。”

  真金應了一聲是,略帶遲疑地道,“不成讓鳳三將五毒派過來,聽說......”

  話尚未說完,真金便感到一道寒光射向自己的腦袋,驚得不敢再說。

  那是帖木兒的目光。

  “卑職將她弄醒,接著訊問。”真金略顯慌亂地道。

  卻不料帖木兒看了看陷入昏迷的雪影,有些疲倦地說道,“罷了,先請個大夫幫她瞧一瞧,容本王再想一想。”

  真金止住腳步,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推著輪椅緩緩走向牢門口的帖木兒。

  孤零零的輪椅,在空曠的牢道之中,顯得有些孤寂。

  大夫自然早就已經侍立一旁,真金再如何糊塗,也不至於不知道雪影的特殊性。

  否則他也不會擔憂對其造成嚴重損傷的問題,隻是他想到了五毒訊問手段的高超,卻沒有想到五毒的殘忍會在帖木兒心中帶來多大的衝擊。

  帖木兒當真會允許曾經短暫屬於自己的女人,在五毒那個變態的手中掙紮麽?

  真金侍立在帖木兒身後五步,以便第一時間對帖木兒的指令作出響應。

  帖木兒有些悵然地抬頭看著陰沉的天空。

  他很討厭白城,從他到來後,便未曾有過一個好天氣。

  如果說在白城之中,還有什麽讓已經深陷九幽的他心生暖意的話,那定然就是現在牢中的那個女人了。

  隻是現在,他需要她。

  醉香樓的重要性,所有人都忽視了。

  作為鏈接白城和風雨間的關鍵環節,其中隱藏了多少秘密,以及財富,誰也無法想象。

  恐怕就是雪影也無從知曉。

  而作為失去依靠的白綺羅,依然在堅毅地堅持著,或者說,是待價而沽。

  鳳三動作最多,其中大多都是代表他的意誌,可惜白綺羅並不願意相信他。

  更為關鍵的是,帖木兒想要絲毫不損地將這套成熟的暗間係統繼承過來,作為他未來的根基。

  而雪影,如果不能作為他與白綺羅之間的牽線人,那就隻能是想辦法從她口中打開醉香樓的缺口。

  他不相信雪影在醉香樓中沒有暗子。

  帖木兒有些累了,腦袋無力地靠在輪椅之上,閉上了酸澀的眼睛。

  雖然撿回了一條命,但他所付出的代價,比想象之中還要大很多。

  一陣嘈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讓帖木兒難以抑製地皺了皺眉。

  緊接著便是盔甲磕碰的聲音,那是真金靠了上來。

  但帖木兒等了半晌,卻未等到真金說話,即便他知道,真金就在自己身旁。

  “什麽事?”帖木兒的聲音提了起來,此前的一絲疲累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真金不敢再猶豫,俯下身子朝著帖木兒輕聲道,“大夫說,雪影懷孕了。”

  帖木兒的眼中霍然爆出一道光芒。

  白城陷入了短暫的平靜。

  但誰都知道,這個平靜下,已經是暗流湧動。

  吳清源已經死了,即便許多人還不知道,但作為城中有點門路的家族,都已經知曉了這一消息。

  雲牧等人這兩日幾乎就守在文中堂家中。

  一則是文中堂似乎在婚禮之夜受了風寒,身體更加弱了幾分。

  二則是他們需要及時做好應對,畢竟白奉甲與雪影二人雖然走了,卻留下了白蓁蓁這個最大的隱患。

  好歹是文中堂久病成醫,醫治自己的同時,給白蓁蓁也調理了一番,雖然尚未蘇醒,但從麵容上看,已經比之剛來之時,要好太多了。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等著白奉甲盡快來將他接走。

  雲牧在堂中已經轉悠了無數圈。

  王誌銘有些煩躁地將手中茶盞擲在茶案上,“老雲,你能不能不要晃了,晃得我眼都花了。”

  雲牧惱火地看了一眼王誌銘,餘光卻是瞟向了正堂之上閉目養神的文中堂。

  一屁股坐下來,直接朝著文中堂問道,“文兄,現在雪影被抓了,不會把我們交代出去吧?”

  文中堂似乎都沒有聽到他的話,眉毛都沒有抖一下,反倒是雲牧笑了起來,“你不相信自己的眼光,還不相信文兄的眼光麽?”

  雲牧自然不敢應是,心中卻更加惱火,端起身旁的茶水一飲而盡,將空茶盞一擱,霍然起身,背起雙手再次晃悠起來。

  王誌銘有些無奈地輕歎一聲,方正卿則一直坐在一旁靜靜品茶,不發一言。

  文中堂終於睜開了眼睛,雲牧仿佛看到救星一般,快步走了過去。

  “文兄,可是有什麽定計了?”雲牧急切地道。

  文中堂抬眼瞥了一眼雲牧,有些無奈地道,“文某已經老了,不中用了,說的話你還會信麽?”

  雲牧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搓了搓手道,“那是自然,文兄你可是我們的智多星。”

  文中堂沒有再看眼前的雲牧,掃了一眼王誌銘和方正卿,輕聲道,“這次帖木兒暗中回來,確實出乎了我們的預料,否則雪影也不會落到他們手中。”

  眾人聞言,臉上都露出一絲凝重,卻聽文中堂抬高聲調道,“隻是他與吳法言都是年輕人,是年輕人就會急躁,”說話間,眼神有意無意地掃了一眼雲牧,看得對方猶如泄氣一般,無奈地坐回到椅中,“吳法言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舉兵弑父,更是屠戮族中親故無數,而蒙古韃子這些年在西北為禍甚重,早已不得民心。”

  說道此處,文中堂突然輕咳兩聲,雲牧驟然一驚,剛想要站起來,卻似乎心中還有氣,又憤然坐了回去。

  文中堂咳了兩聲,抿了一口茶水,撥弄了一下手腕上的念珠,輕聲道,“現在反勢已成,我等若是一味地躲藏,終歸會在大勢的擠壓下,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甚至於家族都不能保全。”頓了頓,看了看場中眾人,堅定了語調道,“去年入秋,我已經安排人將四家子弟送去了江南,無論如何,忍了上百年,也該出口氣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方正卿停下敲擊茶案的手指,迎著文中堂看過來的目光,麵色凝重地道,“文兄,小弟等人對你的安排,自然是信服無比,隻是現在雪影身陷囹圄,城南依靠白奉甲一人獨木難支,我們此前與雪影的協議,當真還有必要進行下去麽?”

  文中堂聞言笑了笑,抑製住咳嗽的衝動,麵色有些微微發紅,道,“方兄是想說,是不是應該找其他人合作吧?”

  方正卿倒也不避諱,沉默地點了點頭。

  文中堂雙手支撐著站起身來,謝絕了按捺不住站起身來想要攙扶的雲牧,手提念珠輕聲道,“我們一直以為選擇有很多,此前甚至也考慮過白家,風雨間,更遠的還有兀魯爾哈、鳳三,但算來算去,我們其實從來都沒有選擇。”

  王誌銘看了看文中堂瘦削的身子,麵色前所未有的難看,卻聽文中堂接著道,“因為吳家,我們與官府有著天然的隔閡,白連城和白昊君一樣,都是野心勃勃,自然不是善主,鳳三三姓家奴,本就是掙紮求活,看似左右逢源、勢力龐大,卻是空中樓閣。”頓了頓,抬頭看了看外麵昏沉的天際,歎道,“原本兀魯爾哈若是有意自立,倒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可惜啊,從他讓古爾赤來到白城開始,他便已經自斷了這條路。”

  方正卿麵色微動,但卻欲言又止。

  文中堂將方正卿的麵色變化盡收眼底,轉身輕笑道,“方兄是想問,為什麽不考慮考慮帖木兒麽?”

  方正卿麵色微變,卻沒有保留地點了點頭,承認了心中所想。

  不單是他,王誌銘與雲牧都是目光灼灼地看著文中堂,迫切地想要知道他的答案。

  帖木兒,難道不是一名英主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