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聽說陛下歸了，也吃了一驚，連忙讓顏清妤攙扶著她去迎。

  他們幾十年的夫妻了，早就不像年輕人這麽膩歪了。

  陛下忙於政務，基本早上出去，有時候中午得空回來陪皇後坐一會兒或是休憩一下，大多數時候都是直到夜裏才歸。

  但他們之間有一種年輕夫妻沒有的默契，就是即使不見麵也會覺得很踏實。

  陛下匆匆進了殿，迎麵把要行禮的皇後給扶了起來來：“快免禮。”

  然後又埋怨顏清妤：“你也真是，不攙著點，還讓她迎出來。”

  冉起皺眉道：“不是攙著嗎？”

  這禿子就是，怎麽都要賴別人兩句。

  冉先輕咳了一聲，提醒大外甥謹言。

  陛下倒是想罵冉起兩句呢，但奈何在皇後跟前兒，他也收斂些。

  皇後笑道：“不妨事的。但陛下為什麽在這個時候回來了呢了？不過是看個大夫而已，何必這麽興師動眾的。”

  她私心裏覺得是看不好的，見陛下回來了，以為他內心的期待很高，也怕他會失望。

  陛下親自扶了她去坐，就道：“橫豎無事，朕也回來瞧瞧。”

  皇後也是無奈，摸索著抓到他的手，拍了拍算是安撫。

  她現在眼睛看不見，行動都靠摸索，所以自己倒不覺得這個動作肉麻。

  這時候，綠萼就從冉先背後探出頭來，好奇地打量皇後。

  她內心是很吃驚的……

  因為她從小就知道自己生得美，這美貌雖然是負擔，也給她帶來不少災禍，可她走南闖北那麽多年，確實從未見過比自己更美的人。

  直到見到皇後。

  這女子輕紗覆眸，遮住了半張臉，卻也擋不住她那絕色的風華。

  綠萼心裏竟想著，如果說這個人是她姐姐，她才信。

  可這麽想著，她臉上難免就一紅。

  若是讓別人知道，因為對方生得美，她就願意相信那是她的親姐姐，大概人人都會笑話她吧。

  不過也不知道是因為人人都喜歡看美人，還是親緣使然，她看著皇後的時候，心裏生出的是一絲絲的喜悅和親近。

  她在看皇後的時候，陛下也掃了她一眼。

  統禦群臣這麽多年，陛下的眼力自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此時見她目光和善，似帶著幾分親近，心裏有了數。

  正想說什麽，卻聽見旁邊傳來一個哆哆嗦嗦的聲音……

  “師，師姐…… ”

  眾人扭頭一看，卻發現竟然是鳳千水！

  她剛才一直站在皇後身邊，沒有人注意到她的表情有多麽精彩！

  哆嗦了一中午，還想著來的大夫可能沒見過那方子所以沒什麽好怕的，誰知道的來的竟然是她的同門師姐！

  雖然容貌和多年前已經有了很明顯的變化，可她怎麽會忘記這個人！

  她自小拜入師門，苦學醫術，本來她師父門下隻有她一個弟子。

  直到有一天，她師父的一個朋友帶了綠萼過來，說讓一並教導。

  “這是我的兒媳婦，我兒子沒了，我也教不了她什麽東西了，怕埋沒了孩子的天賦，所以交給你。”

  她師父本來不想收年紀這麽大的徒弟，而且那模樣生得太美了，看起來不是個能踏實學醫的。

  是她師父的朋友苦苦哀求，反複說：“這孩子十分有天賦，如果她的機緣好，假以時日，必定能成為不出世的名醫。”

  師父是個愛才之人，起碼來她自己以為自己是……

  收下綠萼為徒的第一年，果然發現她天賦異稟，師父喜不自禁，讓鳳千水叫她師姐，傳授她們倆衣缽。

  鳳千水是服氣的，因為師姐也教她很多東西，比師父教得還全。

  但綠萼入門五年，就被師父逐出師門了……

  當時她們師父還翻臉了，嘴裏說是“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父”。

  其實就是被徒弟給比下去了……覺得臉上無光罷了。

  鳳千水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和師姐重逢，剛才就一直就膽戰心驚地想著今天會不會死在師姐手裏。

  掙紮再三，她才想好要趕緊出來相認，也看看綠萼對她的態度。

  綠萼扭頭過去，半天才把她認出來，驚愕道：“呀，是你……”

  鳳千水內心如同山崩海嘯，既惶恐又激動，連忙掛起了笑容衝過去抓住她的手，道：“沒想到他們找到的神醫竟然是師姐你！太好了，娘娘的眼睛有救了！師姐，您還記得那個白夷蠊的方子嗎？”

  眾人都吃驚不小。

  顏清妤忍不住抬頭看冉起。

  冉起皺眉道：“你是說你那個方子是她說給你的？”

  鳳千水忙道：“是，是聽師姐說起的！”

  冉起就扭頭看向綠萼。

  綠萼皺眉道：“白夷蠊的燈眼有劇毒，你們不會已經用了吧？”

  鳳千水哭喪著臉道：“我們用死囚試過藥，魚是死的，所以……”

  綠萼瞬間變臉，嗬斥道：“胡鬧！這個方子，差一絲一毫都是劇毒，便是讓你誤打誤撞試出來了，第二次再配你也不敢說就沒問題！”

  鳳千水見她沒有因為自己當年被逐出師門的事情心存芥蒂，也是鬆了口氣，知道這來的是個救星而不是災星。

  她連忙道：“師姐有把握嗎？”

  綠萼一把推開她攙自己的手，道：“那也要看看有沒有必要用。”

  說完，走到皇後麵前。

  顏清妤忙道：“娘娘，給您請脈。”

  皇後點點頭，伸出手。

  綠萼眼裏瞬間就沒有別人了。

  她小心翼翼地搭上了皇後的手腕。

  感受那與她一母同源的血脈。

  也知道皇後這半生……過得也不容易。

  她不由得就輕歎了一聲。

  陛下立刻急了，差點要罵她了，醫者在禦前歎氣這是大不敬啊！

  然後綠萼道：“捉了白夷蠊來，我為您配藥。”

  皇後愣了愣：“你…… ”

  她突然反手握住了綠萼的手，道：“你真的是大夫嗎？”

  綠萼愣了愣。

  皇後道：“本宮……本宮好像認得你。你的聲音，好熟悉。”

  冉先微微一驚。

  綠萼的音色，其實聽著有些像老夫人年輕的時候。

  隻不過老夫人年紀大了，聲音變得嘶啞。再就是綠萼的聲音甜美魅惑，老夫人即使是年輕的時候，聲音中也有行伍之人的爽朗。

  沒想到皇後失明之後，耳朵竟變得很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