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陽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

  但她也隻是輕咳一聲，吐出一口血，然後冷笑道：“我豈會撫養那娼婦的女兒！你道我為何對你這麽好？我難道心裏不會膈應嗎！”

  綠萼不可置信地道：“所以你選擇把冉家的女兒喂狼，然後養一個冒牌貨？”

  舞陽冷笑道：“正是如此。你是我一手養大的，所以你的性子我最明白了。這兩天你才稍稍放下戒心吧，剛剛享受到那虛假的親情吧？”

  綠萼頓時怒不可遏：“你…… 你真是其心可誅啊你！那我究竟是誰？！我爹娘到底是誰？！”

  這反轉來得太快，顏清妤很明顯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冉起。

  冉起皺了皺眉，沒吭聲。

  而冉先則一直站在那，眸中沉沉地看著這一場鬧劇。

  舞陽笑道：“你？你不過是我從鄉野花一兩銀子買來的孩子，才一兩銀子，你那個下賤的娘就歡天喜地的……”

  顏清妤覺得不對勁，向前了一步，道：“農家養不出這樣的女兒來。你說說，你是在哪一家買的女兒，我們馬上去查查看對不對得上。”

  其實最奇怪的，是舞陽為什麽要侮辱綠萼的母親？

  如果真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鄉下女人，她沒必要特地加一句帶著恨的侮辱吧？

  舞陽大長公主冷笑道：“你以為我會說？”

  顏清妤道：“這不過是你臨時想起來的把戲，想要做困獸之鬥罷了。”

  舞陽大長公主道：“隨便你這麽想。或者你們也可以把這婦人帶回去，如珠似乎寶地供起來，當成是你家的姑娘好了。”

  綠萼回頭看了冉先一眼，眸中有些痛意。

  她有些不知所措，道：“抱歉……”

  事已至此，看起來似乎沒辦法求證。穆侯府的人，心裏總會犯嘀咕。

  他家的女兒，和金枝玉葉比也不差多少。

  綠萼一開始對這個身份有些抵觸，但後來又慢慢接受了，不然不會在他家的地盤上喝得酩酊大醉。

  然而……

  弄成這樣，除了讓別人失望覺得抱歉，同樣的，她自己心裏隱隱竟也十分失落。

  冉先道：“你不用說抱歉。”

  他抬起頭看向舞陽大長公主，道：“她不過是臨時想起來的把戲罷了。”

  舞陽還是那副德行：“你愛信不信。”

  接下來，她隻要閉上嘴，拒不回答所有的問題就可以了。

  無論是真是假，難以求證。

  即使總有一天他們會查出來，她也不會輕易讓這家人舒服。

  冉先反而低頭笑了笑，道：“我們走。”

  顏清妤連忙走過去扶住綠萼，道：“先回去吧。”

  其實她也不明白舅舅在想什麽，但感覺舞陽大長公主那種荒謬的說法應該不是真的。

  綠萼有些魂不守舍，扭頭又看了舞陽大長公主一眼，突然覺得她已經是個瘋子了。

  ……

  出了大長公主府。

  冉先就道：“你什麽時候可以進宮？”

  他問綠萼。

  綠萼很是驚訝，道：“我？進宮？”

  “母親和你姐姐在宮裏。”冉先耐心地道。

  顏清妤有些詫異地和冉起互相對視了一眼。

  綠萼皺眉道：“等等吧，我覺得，有待商榷……”

  “沒什麽好商榷的”，冉先淡道，“她胡說的。”

  綠萼皺眉道：“你為何這麽確定？”

  冉先道：“多年前，爹娘找到的那具穿著你繈褓的屍體，是個男嬰。”

  所有人都是一愣。

  冉先道：“因為已經被野獸撕咬得不成樣子了，所以也分辨不出男女。她的人大概也行事匆忙，想著以此蒙混過去。”

  一般情況下，他們確實發現不了那是個男嬰的屍體。

  不說屍體已經被撕咬得不成樣子了，而且當時戰事吃緊，也沒用給冉援夫妻留下太多的時間。

  但那時候軍中有個很厲害的軍醫，驗屍之後證實了那並非穆侯小女的屍體。

  因此這麽多年來，穆侯府的說法都是“小千金被人拐走”，而沒有已死這一說法。

  冉先淡淡道：“當初父親知道了那是賊人想要調虎離山的計謀，但為時已晚，你已經不見蹤影。還有……”

  他指了指綠萼的手，道：“是胎記還是紋繡，到時候找人一驗便知。”

  綠萼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皺眉道：“你為何不反駁她？”

  冉先輕蔑一笑，道：“沒有那個必要。”

  他壓根沒把那瘋婆子看在眼裏。

  “如果她不是這麽瘋魔，臨時又編個借口出來，我倒還不敢就這麽帶你進宮。”他對綠萼道。

  正是舞陽的竭力否認，她那否認中甚至帶著一絲害怕，反而讓冉先更確定了。

  綠萼反而還有些不敢。

  她道：“可我還不確定。”

  冉先道：“你見著母親，就確定了。”

  ……

  綠萼跟著冉先先回了穆侯府。

  冉先那意思，是暫時不讓冉起夫妻先跟著，讓他們倆先進宮去給陛下和皇後通氣。

  他們先說好，不說綠萼的身份，隻說有個名醫引薦給皇後。

  搞得這麽馬不停蹄地，顏清妤也沒辦法，隻能收拾著趕緊進宮。

  她在路上還對冉起道：“從未見過舅舅這般溫柔耐心。”

  冉起伸手抱了她，伸手捏捏她袖子裏的手，道：“待會兒你在皇後跟前兒，若是瞅著有糕點什麽的，也別客氣，多吃兩塊。”

  顏清妤：“……”

  是了，都過午了，沒飯吃……

  冉起皺眉回頭看了一眼穆侯府的大門，道：“這倆可能吃了午飯才進宮了。”

  委屈他媳婦要跟著餓肚子，煩。

  顏清妤哭笑不得，把他的手拽下來，爬上了馬車。

  過會兒，她突然把頭伸出來，道：“這幾天恐怕都忙，等空下來了，你帶我去吃那家的羊雜麵。”

  冉起道：“知道了。”

  其實他媳婦這幾天一直在奔波，他是有些心疼的。

  ……

  兩人匆匆進了宮之後才分開。

  冉起在心裏琢磨著，等這事兒完了，他要再申請休假，好好陪陪媳婦。

  抱著這個念頭，他跑到禦書房的時候，態度就極其良好。

  甚至乖巧地在禦書房門口等了足有兩刻鍾。

  進去之後，表情半點沒有不耐煩，恭恭敬敬地行禮：“臣參見陛下，陛下萬歲。”

  陛下明顯愣了一下，道：“起吧。”

  主要是他也累了，他想回去睡午覺。

  冉起突然來了，而且還在外麵等？

  陛下琢磨著這事兒有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