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清妤換了衣服出來，覺得出門的時候冉起說別的不用多帶，換洗的衣服多帶，果然是無比正確的做法。

  船老大給他們送了熱水過來，冉起洗了個澡，竟然就精神了很多。

  雖然知道他怕沿途有危險，所以人還沒有鬆懈，但這個身體素質，還是讓人服氣。

  顏清妤和他商量：“雖然現在是大冷的天，可咱們這魚也不是做魚膾的，也不知道死了有沒有用。”

  魚膾就是刺身，也是本朝權貴餐桌上的常客。

  顏清妤主要是擔心那個肉瘤子都不亮了，這魚還有沒有藥效？

  冉起百般不情願，道：“回頭我再去捉一隻給她。”

  “瞎說，你要再去，我也不讓了”，顏清妤道，“昨晚真的嚇死我了。”

  大多數時候，冉起去幹什麽，哪怕是帶兵出征，顏清妤都不擔心的。

  這世上大概有一種人就是天賦異稟的，不說力拔山兮氣蓋世，但是臨戰反應能力和身體素質確實是天生的那般，連冉先都說他是祖師爺賞的飯吃。

  但昨晚她是真的快要窒息了……

  大概是冉起到了一個他不熟悉的領域，而且之前確實暈船暈得像是“瘟雞子”。

  冉起最終道：“到時候船在德陽靠岸，我們就聯係當地官府，讓他們把這魚凍上，快馬加鞭送回京城去。”

  魚回去就行了，他不回去。

  這趟要是回去了，誰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出來？

  他有些狂躁，伸手把她抱過來按在自己的胸口上，道：“你難道不會想著讓我多陪陪你。”

  顏清妤有些無奈。

  有時候冉起比她更會表達也更直接……

  她反而有點直女，不太會表達自己的想法。

  當然想多和他在一起，談情說愛也好，結伴去遊玩也好，或者僅僅是待在一起什麽也不做都很好。

  她本來想推開他，讓他別撒嬌。

  可手都伸出去了，想到昨晚的驚心動魄，到底還是伸手抱住了他。

  她道：“嗯，聽你的。”

  然後就聽見他的心髒隔著渾厚的心髒“咚咚咚”地跳。

  ……

  禦書房。

  福祥小心翼翼地端上了一疊折子。

  陛下的心情明顯很不好，從冉統領出京之後他就沒有露過笑臉。

  主要是皇後娘娘數落他，穆侯也諷刺他……

  仿佛都是他欺負孩子，才讓孩子跑掉了。

  “陛下，有高麗的折子。”福祥道。

  陛下順手拿了大紅封殼的折子過來，這是番國的折子特有的封殼，用以和本朝臣子區分。

  高麗王這封折子應該已經在路上走了很久了，算算時間，恐怕李心羅出發沒多久就發出了。

  他在折子裏說，他甚是舍不得這個女兒，想到今生骨肉不知是否還有相見的機會，每每午夜夢回，想到女兒，也難免輾轉難免。又說小女婚期，希望一定傳信到高麗，讓他知曉。

  陛下嗤笑了一聲，道：“這高麗王倒是文采斐然。”

  以前也接過他的請安折子，確實是個字字珠璣的主，聽說在詩詞上也有一定的造詣。

  這封信寫的，也將父女骨肉之情寫得十分有感染力，讓見者動容。

  若是以前，陛下嗤笑過了，也就算了。

  偏偏他最近年歲漸長，又新添了兩個骨肉小兒，難免有些柔情。

  他問福祥，道：“貢女怎麽樣？”

  福祥道：“回陛下的話，據說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不過左右還是拖著，聽說飲藥什麽的，也不盡心，想來是不想就這麽回去。”

  她如果身體好了，馬上就會被送回高麗。

  所以她不肯用藥，是想拖延時間。

  “太子呢？去看過嗎？”

  福祥道：“回陛下的話，太子殿下從未去看過。”

  之前太子就被他罵，說天天往官驛跑。人家怎麽敢去？

  陛下想了想，道：“把高麗王的折子給皇後，讓皇後斟酌著辦。”

  福祥：“……”

  他在心裏嘀咕，您這就是還不願意放過太子啊，想給太子添堵不是。

  ……

  椒房殿。

  因小離鬧著要雀兒來陪她玩，宋昭訓匆匆帶著皇長孫來請安。

  兩個小孩在殿內跑了一圈，很快就跑出去了，過了會兒又像小蝴蝶似的奔回來。

  小離跑在前頭，道：“福祥來了！福祥來了！”

  雀兒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他的體力沒有小離好，畢竟比不得小離天天都在鍛煉。

  不過他還是盡量跟上了。

  椒房殿真的很熱鬧，比冷冷清清的東宮鬧騰得多。

  等會兒那個冉家老夫人歇午醒了，他們還要一起去校場玩的。

  一邊這麽想著，他不由得就勾了勾嘴角。

  皇後以紗蒙眼，正在休息，聽到動靜，立刻坐了起來。

  她果真是天賜的美人，生完孩子沒多久，身材就逐漸恢複了，隨著她起身的動作，如墨青絲逶迤，是一副非常美好的畫麵。

  小離衝到她榻前，踢掉鞋子爬了上去。

  “上來啊。”她招呼雀兒。

  雀兒猶豫了一下。

  但那美豔的皇後已經摸索著伸出手，笑道：“來。”

  雀兒心念一動，小心地脫下鞋子，然後安靜地爬上了榻，乖巧地坐在了皇後身邊。

  他的感覺很微妙。

  在東宮他是小霸王，除了他爹他誰也不怕。

  就是撫養他的宋昭訓，主仆情分也多過親情。

  他覺得宋昭訓很忠心，但也僅此而已。

  從來沒有哪個長輩，讓他感受到這種溫情……

  他不由得悄悄地往皇後的方向挪了挪，動作很小也不明顯。

  皇後感覺到小孩都在身邊，笑著伸手一邊抱著一個。

  “叫福祥進來吧。”皇後道。

  胡鳳儀笑道：“是。”

  不一會兒，福祥進來請了安。

  他扭頭看到皇長孫也在，不由得就愣了愣，但很快也恢複了正常。

  孩子還小，他沒太當成一回事。

  他把高麗王的折子遞給胡鳳儀，解釋了一下是怎麽回事。

  然後他才笑道：“陛下的意思，是想讓娘娘斟酌著辦。”

  聽到這裏，沒什麽存在感的宋昭訓的神色明顯變了變，然後有些惶恐地看了皇長孫一眼。

  這不是一個大人看向自己撫養的孩子的眼神，而是一個下人看向主子的眼神。

  那眼神中有求助，因為她並不想要那個高麗女人再進東宮。

  雀兒目視前方，仿佛沒有看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