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眼睛看不見，信自然讓別人念。

  胡鳳儀正要念呢，皇後突然叫了停。

  她伸手摸了摸小離的頭，笑道：“你平素一念書就坐不住，肚子裏有幾點墨水我也是清楚的。不如你幫我念，看你能認得幾個字。”

  小離有點慫，縮了縮脖子。

  但她看到雀兒，很快道：“雀兒和我一起念！”

  雀兒愣了愣，然後點點頭。

  兩個小孩很快挨在一處，開始念高麗王的折子。

  小離其實也不是個睜眼瞎了，隻是奈何這高麗王文采斐然，大段的排比和駢儷，繞得她頭昏腦漲。

  好在雀兒是個學霸，一字一句都念出來了。

  兩個小孩童聲稚語，斷斷續續的，愣是把這封折子中那充沛的感情給削弱了大半。

  終於念完了，也算完成了任務，小離和雀兒有些緊張地看著皇後。

  小離道：“沒有了。”

  雀兒連忙補充：“真的沒有了，就寫了這些。”

  皇後愣了愣，笑道：“嗯。”

  不過她很快又歎了一聲，道：“可憐天下父母心。”

  宋昭訓心驚膽戰地看著皇後。

  她緊張是有道理的，畢竟她位卑言輕，幾乎沒辦法左右上位者的想法。

  皇後一句話，那個高麗貢女很可能又會變成她半個主子。

  等了半天，皇後隻說了一句：“讓鳳千水再去瞧瞧她，需要什麽藥材補品，都從宮裏出吧。”

  “是。”

  胡鳳儀答應了一聲，就去安排了。

  ……

  宮裏突然送了大量賞賜到官驛，弄得人人心下都在揣測宮裏的意思。

  難道這貢女，又不送回去了？

  當天晚上，太子到了宋昭訓屋裏。

  他已經很久沒有幸過東宮的女子了，宋昭訓是抬了名分就直接失寵了的，太子盡量少去她那裏，其實也是為了保護她和雀兒。

  今天來，也沒打算過夜。

  他主要想問問宮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因為他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宋昭訓已經把雀兒哄睡下了，因此便隻有她自己跪在太子跟前兒，一邊給他捏腳，一邊小心翼翼地把宮裏的話都說了。

  也就是說……

  她什麽有用的話都沒說。

  “高麗王的折子？”太子直接問出了其中最關鍵的一句。

  宋昭訓道：“是，娘娘也是看了高麗王的折子才有感而發。”

  原來如此。

  太子站起來要走。

  “父王。”

  一個軟糯的聲音響了起來，太子扭過頭，看到了他那模樣乖巧柔順的兒子。

  他竟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穿著白色的寢衣，揉著眼睛站在那。

  太子道：“怎麽還不睡？”

  雀兒最近常出去走動，膽子變大了些，倒也不似以前那般怕她父親了。

  他從屏風後走了出來，道：“父王，您就這麽走了嗎？”

  宋昭訓差點喜極而泣，這是要留太子下來過夜嗎？

  她照顧長孫那麽久，終於開始有所收獲了嗎！

  太子想了想，又回到了位置上坐下。

  宋昭訓連忙上去給他捏腿，正猶豫著手裏是不是不應該太老實……

  結果太子道：“你先退下吧。”

  宋昭訓：“……是。”

  等她退下了，太子才道：“有什麽話想和父王說？”

  今天雀兒也在宮中。

  雀兒道：“父王，雀兒不想要那個女人進東宮。”

  太子失笑，心想你父王也越來越不想了。

  原以為隻是小孩子鬧脾氣，太子正想安撫他兩句。

  雀兒又道：“父王不要被女人騙了。”

  太子：“……你父王不至於。”

  雀兒道：“可父王讓她騙過去很多次。即使父王不承認，她好幾次都靠父王達成了自己的目的。甚至，如果不是因為父王，她現在已經被送回高麗了。”

  太子本能地想說，他也不是沒看穿她的手段。

  可他要張嘴的時候，突然意識到……

  不管他有沒有看穿，但結果都是讓李心羅得償所願了。

  雀兒後退了一步，道：“再這樣下去，她遲早會再進東宮的。”

  太子皺了皺眉，然後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頭，道：“父王知道了。”

  雀兒丸白分明的眼珠子盯著他，道：“兒聽說，她真的得罪了很多人呢。”

  太子沉吟了一會兒，然後道：“父王知道了。”

  雀兒心想，又是這句。

  他還想說點什麽，不料他父王的大手直接按在了他的頭上。

  太子無奈地道：“去睡吧。”

  說完，難得地想著，是不是該抱兒子去睡覺。

  誰知他剛伸出手，孩子就後退了一步。

  雀兒道：“兒告退。”

  然後有些慌亂地就走了。

  太子也搞不懂小孩在想什麽，有些莫名其妙地走了。

  ……

  魯王妃聽說皇後竟然又派人賜了官驛，頓時氣得炸了肺。

  她對魯王道：“這女人怎麽就是死不了？難道還能進東宮不成？”

  魯王安撫道：“不會的，父皇聖旨都下了。”

  他從昭獄出來以後，人也老實了不少。

  說得不好聽點，這些皇子成長起來，都和孤兒差不多。

  有人一心籌謀奪嫡，想要以此翻身。

  還有的就像他一樣，養出了一身光棍脾氣。

  這次入獄之後，王妃為他四處奔走，讓他猛地意識到他是個有家室的人。

  最近他總是情意綿綿地看著他家王妃。

  雖說以前魯王妃在家也是說一不二，魯王也是盡量遷就她，不過感覺還是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起碼以前魯王往她身邊湊的時候，她不會起雞皮疙瘩，可是最近她就會……

  魯王妃搓了搓胳膊，道：“不行，我不能讓她得意。以後皇兄登基，她做了皇妃甚至貴妃，我不得讓她慪死！”

  說完，她立刻跑回去，寫了封折子上表，把李心羅秋狩之前布防的時候意圖陷害大臣的事情給捅了上去。

  ……

  太子又被連夜召喚進宮，到了禦書房的時候，魯王已經跪在那了。

  陛下的臉色青得像是能滴出水。

  他把魯王妃的折子扔在了太子臉上：“你真是沒救了你！朕寧願禪位給外姓人，也好過把大位交給你這個蠢物！”

  太子驚了驚，扭頭看了魯王一眼，頓時心中萬般波瀾起。

  難道，他這個兄弟，又是個扮豬吃老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