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風停雨歇，船上的人的哭聲漸漸響了起來。

  昨晚那種情況，船上有不少人都衝撞受了傷，因此船上哭聲一片。

  顏清妤看到一個婦人抱著個滿頭是血的孩子跑了出來，那孩子正是昨天和她一起拉著欄杆看江的那個“嘿嘿嘿”傻笑的小男孩。

  他娘哭著道：“快救救我兒吧，他的腦袋磕著了，流了好多血啊！”

  隨著她跑出來，船艙裏陸續跑出了許多傷者家屬，情況都是差不多的。

  這麽大一艘客船，自然是配了赤腳大夫的。

  雖說這些船員剛才還想直接把船開走，可畢竟也不是十惡不赦的人，當下也開始安排著救助和治療傷者。

  眼看人手不足，顏清妤也爬出來幫忙包紮傷員。

  她雖然不是醫女，但學過簡單的急救，也能安撫人心。

  很快，船上的人的情緒就大致被安撫下來，也相信現在已經沒事了。

  船老大是見過世麵的，也看出了她的不尋常。

  這少婦現在看著確實狼狽至極，可卻鎮定置若不失風度，聲音雖然沙啞，卻平靜穩定。

  她的身上有一種感染力，會讓人不知覺地按照她說的話去做。

  船老大知道，這是長期居於上位，對人發號施令的人才會有的氣質。

  可這樣的人為什麽會來坐民船？那些人好享受的很。

  船老大斟酌著走過去，道：“夫人，水麵都平了，而且都過了一宿了……”

  顏清妤啞聲道：“你放心，就算沒有抓到白夷蠊，我也會付你們錢。把船撐回去，耽誤不了多久。”

  船老大嘀咕了一聲，然後提醒她，道：“看他之前那個熊樣，可能活不了了。”

  顏清妤扭頭看了他一眼。

  船老大訕笑了一聲，道：“也看得出來，不常在水裏做活的人喲。”

  顏清妤道：“你再詛咒我相公，莫說錢，我連命都不會給你留！”

  船老大竟然被一個女人給嚇到了，訕訕地也就退開了。

  顏清妤不再搭理他，給一個小傷患處理好傷口，拖著因為水幹了而變得邦邦硬的衣服，走到欄邊。

  經曆過昨晚的風雨，此時的船身雖然也上下搖晃，但比起昨晚已經是小巫見大巫了。

  江水變得很渾濁，根本看不清水裏的情況，也讓顏清妤心裏很狂躁。

  船老大念叨，讓她做好心理準備，而且他們也不能在這兒耽擱雲雲。

  反正這意思就是拐彎抹角地告訴顏清妤，冉起恐怕沒有生還的希望了，可是這一船的人不能耽擱在這兒。

  雖然知道他最關心的是把人安全送到地方，好完成自己跑的這一單活，可確實，這一船的傷員……

  顏清妤心煩意亂，忍著悲痛，聲音冷淡，道：“我也沒說要一直等，你別在我身邊一直念叨。”

  船老大有點怕她，嘀咕了一聲，終於還是走了。

  他前腳剛走，顏清妤就看到一條長長的東西從水麵上拖了過去，看長度足有五六米長。

  隨後，船板底下就響起了鐵棍子“咚咚咚”的敲擊聲。

  顏清妤連忙大喊：“來人，快來人！”

  船老大趕緊招呼人跑了過來，往船底下一看，果然見是冉來漂在水麵上，正用魚叉子拚命敲打船身。

  “莫敲了，再敲散架了喲！”

  冉起應該是已經精疲力竭了，隻憑著本能做事，壓根聽不到人說話，依然用力敲了幾下船。

  等眾人合力把他從水下扯了上來之後，才見他用船上的鐵繩一段緊緊係著個什麽東西。

  顏清妤連忙衝過去，伸手一摸，他的身體都冰涼涼的。

  她嚇得差點就哭了，道：“受傷沒有？有沒有哪裏很痛？”

  冉起一手攬著她，一手緊緊拽著手裏的繩子，道：“不是相公嚇你，要再上不了岸，你真成小寡婦了。”

  他的水性還可以，但也承受不住這樣的水下搏鬥。

  下江之前，他拿了船上的一種俗稱“跟屁蟲”的氣囊在手裏，用長繩綁在腰上，方便他在水中搏鬥。

  那玩意兒就是兩個挺大的羊皮做的氣囊，原理跟救生圈差不多，一般船上都是備的。

  他和白夷蠊搏鬥了一夜，又是不擅長的水戰，因此格外耗費體力。等到天明時分，是真的精疲力竭了，根本不可能靠自己在水裏活下來。

  所幸“跟屁蟲”還沒破，他趕緊把它拉了回來係在身上，就這麽在水上飄著休息。

  如果不是船回來了，他可能真的要飄死在水裏了。

  這時候，十幾個船員一起用力，把他手上拽著的那根繩索拉了上來，然後引起驚呼聲一片。

  那是一條身長足有五六米的怪魚，通體潔白，美麗得不似凡品。

  它的身體確實很像龍，是細長的，像是白龍王一類的帶魚。但唯獨一顆腦袋比較碩大，而且猙獰醜陋，看起來很凶，乍一看確實有幾分龍的崢嶸。

  再就是它的腦袋上有一顆大肉瘤狀的東西，還沒破，冉起說昨晚就是那顆大肉瘤在發光。

  顏清妤有些激動，道：“真是書裏說的白夷蠊！”

  沒想到世上真的存在這種生物！而且長得真的很像小龍呢。

  百姓對龍有一種天生的畏懼，也不敢靠過來看，隻敢遠遠地對著屍體指指點點。

  船老大膽子大些，過來看了半晌，然後不可置信地道：“昨晚就這玩意兒，差點把我們的船頂翻了？”

  雖然看起來似龍，而且很長，可畢竟體型比較細，腦袋也不算很大，要撞這麽大一艘船，還是有難度的。

  冉起道：“昨晚水下大概有個七八條，瘋狂盤旋亂撞。我懷疑是不是它們爭奪配偶的時候了，才鬧騰得這麽激烈。”

  顏清妤傻了眼：“七八條？”

  “嗯，沒頭沒腦地亂轉。”

  所以江上有傳說，說隻要龍神星宿一出現，江上就會起大漩。

  冉起累得夠嗆，顏清妤趕緊讓他先去休息。

  船老大這會兒是真的服氣了，點頭哈腰地表明自己一定會看好這“龍神”的屍體，請他們好好休息。

  顏清妤把累得差點昏倒的冉起送進艙房不久，他還讓人送了薑湯過來，說是去去寒氣。

  冉起坐下了，人就安穩了，也沒有馬上去睡，畢竟現在還不到放鬆的時候。

  他讓顏清妤趕緊擦擦身子換衣服，別弄著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