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放下書，在桌邊坐下。

  那修長的手指在桌子上輕輕敲著，一下、一下，又一下。

  仿佛若有所思。

  恭王妃站著，因為有條腿受了傷站不住，帶著身子都有點抖。

  終於，他緩緩地開口了，道：“早知道就不該給你看那些蠢書。我不知道我迎了宋氏，你竟然醋成這樣。”

  恭王妃抿了抿唇。

  這已經不是宋氏的事了。

  “她不過也就是個被你騙了的可憐人罷了。”

  恭王有一種本事，就是讓他身邊的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唯一，是最重要的。

  以前恭王妃是這麽想的，現在宋氏也是如此。甚至，連竹心、鳳千水都這麽想過。更荒謬的是，就連現在宋魏和那般文臣，都覺得這個人坦率文弱，但是心思正，值得他們赴湯蹈火而且隻有他們可以依靠。

  恭王看著她，道：“現在好了，大理寺和督查院咬緊了我，宋氏是回不來了，說不定還要參我一個寵妾滅妻。”

  恭王妃忍著疼咬牙笑了笑，道：“王爺不會怪我吧？”

  看她這樣子，恭王似乎頗為無奈，失笑，道：“我看你的身子也好了很多，今日還能進宮了。”

  恭王妃就頂了他一句：“那王爺以為我當如何？”

  難道指望她真的成了個廢人，癱在床上下不了，隻能憑他作為才好嗎？

  恭王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道：“以前有些事瞞你，是因為不想你跟著我一起擔驚受怕。”

  恭王妃抖了一下，沒說話。

  他道：“嫣兒，你是我的發妻，在我心裏，永遠都是獨一份的。我不希望我們之間存了間隙。”

  恭王妃苦笑道：“發妻……發妻這種東西，在你心裏，又算得了什麽。”

  恭王站了起來，走過去，把她扶著坐下。

  他在她麵前蹲了下來，握住她受傷的那隻腳。

  恭王妃害怕地向後瑟縮了一下，但他終究是溫柔地卷起了她的褲腿，露出了那已經滲血的繃帶。

  他道：“就是因為你這麽不愛惜自己，所以我萬事都不願意讓你知道了。我是怕你再犯傻，傷了自己。”

  恭王妃知道他指的是先前他對她傾訴，她就進宮去跪去尋死的事。

  若真要較真起來，這都是她自己要做的，他沒有逼她。

  那他這是什麽意思，難道說過往的一切，都是她活該嗎？

  畢竟，他沒有親口說出來要她去……

  “你那個丫鬟竹心，打從進王府第一天起，我就知道她不是個好人，時常到我麵前來，嚼你的舌根子。可我念你和她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怕你傷心，所以一直隱忍著不說罷了。”

  竹心曾經說過，她剛進府，恭王就要她去匯報王妃的動向，因此而得到了恭王的信任。

  難道也是竹心自作多情嗎？

  “鄭侯家夫妻鬧得不睦，我們倆不是還私下說過嗎？”

  那是他們倆新婚燕爾，還在嶺南的一段時間。兩個人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連別人家的家長裏短都說。

  鄭侯是嶺南的當地侯爵，和續弦妻子不睦，是因為鄭侯夫人的乳母太過霸道，總是管束著他們夫妻。而侯夫人也信任乳母多過丈夫，導致鄭侯心裏十分不痛快。

  後來鬧到侯夫人要出家，是因為鄭侯忍無可忍，踹了夫人的乳母一腳，把那老婦踹成了重傷。

  那時候，他們夫妻私下八卦人家……

  “你說，乳母和陪嫁丫鬟，是最不能得罪的，不是嗎？”

  恭王妃愣了愣，道：“是……是我說的。”

  “後來你要竹心伺候我，我也允了，我是怕我不答應，你會傷心啊。”

  他是蹲在她麵前跟他說話，語調溫柔，姿態放得很低。

  恭王妃一時無言。

  “至於宋氏，她更是外人，不過是聯姻才進了我們的家門”，恭王道，“我怎麽舍得嫣兒你再為我奔波勞累，那些苦差事，我就想著讓她去做了。這都是我的過錯，我沒想過這樣會讓人笑話我的嫣兒。”

  恭王妃那雙大大的眼睛漸漸濕潤了起來。

  “那，靈光寺那隻老虎又是怎麽回事？”她道。

  恭王一愣，然後無奈地道：“你以為是我放到山上去的？也難怪你會這麽想。”

  王妃心想，這是事實，任你如何狡辯也沒有用。

  恭王道：“確實是我把老虎放在靈光寺的。”

  他這麽坦率，王妃倒是一愣。

  “這是老虎是西土的貢品，恰好這次你弟弟也想進京探望你。不料路上讓貢品逃脫了。”

  恭王妃萬萬沒想到他會這麽說，急道：“你說什麽，我弟弟？”

  聞言，恭王從袖子裏拿出了一封信，遞給她。

  他道：“先前你身子不好，我沒敢讓你看。”

  恭王妃連忙一把把信搶了過來。

  這是她弟弟梁宇寫給姐夫的信息，說已經抵達京城附近，但因為他興起逗弄老虎導致老虎逃脫，怕是死罪，求姐夫救命。

  恭王妃不可置信，把那封信拿過來，仔仔細細地看了一番。

  梁宇和她是雙胞胎，從小長在一處，她對弟弟的筆跡再熟悉不過。這，的確是梁宇的筆跡……

  “這是宋氏進門的那一天收到的信”，恭王道，“當天晚上，我就出京了，西土的獸師在外等候，我們帶兵擒住了那隻老虎。為了避免再生意外，便尋了與我相熟的靈光寺住持，把老虎暫時先關在寺裏。”

  恭王妃急道：“既然捉住了，為什麽不送回西土使臣那裏，而是要關在城裏？！”

  恭王的臉色漸漸陰沉，道：“我已經為你做到這個地步，你還是不信我？宋氏進門至今，新婚之夜我便冷落了她，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問她。”

  恭王妃忙道：“王爺，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嫣兒，你現在要想的是，老虎已經被捉住了，西土使臣和你弟弟就在城外”，恭王仿佛十分頭痛，道，“太子攀咬我不放。到時候，我和你弟弟，總要有一個人要認罪的。”

  恭王妃拿著信，瞬間淚如雨下，顫聲道：“我，我闖了大禍……”

  見她這樣，恭王又不忍，站了起來伸手摟她，歎道：“沒事的嫣兒，我們是夫妻，我會想辦法的。”

  恭王妃咬了咬牙，道：“我今天進宮，聽說，皇後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