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太子和恭王從禦書房出來的時候，隻覺得天好像驟然涼了。

  太子抬起頭，看見宮裏的樹葉差不多已經全黃了，隨風飄零。

  恭王眯著眼睛笑道：“今年天氣，好像涼得比晚年早呢。”

  太子皺了皺眉。

  老六以前都不敢跟他說話…… 如今，變得大膽了。

  他不答，大步向前走去。

  恭王追了上去，笑道：“宋氏今天早上才回來，聽說椒房殿的燭火亮了一宿，父皇昨個兒是一晚沒睡。沒想到今天，還來上朝了。”

  太子淡道：“父皇從不罷朝。”

  即使之前腰傷，他在處理好以後也在禦書房補上了朝會的事宜。

  恭王笑道：“是啊，父皇這麽多年，一直勤政勤勉，兢兢業業。不管什麽時候看到父皇，都覺得他高深莫測，令人難知深淺。”

  太子沒心思聽他的廢話，隻快步向椒房殿的地方走去。

  恭王突然道：“皇兄，我是鬥不過你的。”

  太子的腳步，終於一頓。

  恭王見狀，便笑了笑，然後向後退了一步，朝太子作了個揖，道：“父皇想要我們兄弟一鬥。可我們難道隻能憑父皇算計嗎？皇兄，你是太子，我是臣子，我甘心輔佐。”

  太子微微沉眸，道：“和孤鬥……你配？”

  恭王笑道：“不配。”

  太子冷哼了一聲，重新大步向前走去。

  恭王追著他，道：“皇兄，我聽舞陽姑母說父皇多年前墜馬以後，就罹患了頭風。上次罷朝，也不僅僅是因為腰傷，更是因為頭疾。”

  他說了兩件太子不知道的事。一是他們父皇的頭風，二是陛下上次已經患過頭疾。

  “舞陽姑媽曾經想要鳳千水直接下手害死皇後，還誆騙我說，隻要皇後倒下，父皇必定扛不住。我自是不肯的，因為父皇一倒下，皇兄豈不是就名正言順地繼位了？”

  他快速地說著，太子也沒有反駁，隻是邊走邊聽。

  “當初我妄想能與皇兄一爭，如今我可不這麽想了。倒要勸勸皇兄，父皇如今是強弩之末，你要是錯過這個機會，恐怕…… 後麵幾十年，都未必等得到這個機會了。”

  十三在旁邊聽得一陣一陣汗爆出，隻覺得太子的腳步越來越快，他幾乎要用小跑才追得上。

  終於，他們停在了椒房殿門口。

  太子慢慢地回頭，看了他一眼，道：“你甘心？”

  恭王笑了笑，道：“形勢如此，皇兄當大勝了。”

  太子凝眉。

  恭王說的話，確實很有吸引力。

  但他說他甘願退後，太子壓根不信。

  太子冷笑了一聲，隻道：“你今日大不敬的言論，孤隻當沒聽見，若有下次，孤不會放過你。”

  說完，舉步往殿內走去。

  恭王鍥而不舍地又追上去，道：“皇兄，若是謀定而後動，當初為什麽不先去燕地就藩？因為我們的機會，本就不多啊。”

  “太子。”

  顏清妤從殿內走了出來，一聲呼喚，將太子的神思拉回了現實。

  太子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因為昨晚出來得匆忙，她簡單地盤了發，素麵朝天，神色之間有些憔悴。但竟意外地……讓她那張向來冷靜自持的麵容，顯出幾分楚楚可憐來。

  恭王在太子身邊，竟也不避諱顏清妤，笑道：“諸皇子中，殿下最像父皇。顏氏如此美人，皇兄也可……”

  這是在暗示他可以像父皇得冉氏一樣，得到顏氏。

  顏清妤皺了皺眉，然後突然大步走上前，狠狠一巴掌，扇在了恭王臉上。

  響亮的把掌聲，讓太子都驚了驚。

  恭王後退了一步，捂著臉，盯著顏清妤。

  顏清妤掌摑皇子，倒也不心虛，隻是笑了笑，道：“奉娘娘口諭，賞恭王一巴掌。娘娘說，不想見您，您退下吧。”

  說完，又補了個禮，道：“奉旨行事，望您諒解。”

  恭王笑道：“行，冉夫人傳皇後娘娘懿旨，是理所當然的。”

  他朝太子拱了拱手，扭頭就走了。

  太子道：“娘娘醒著嗎？”

  顏清妤沒答，隻是盯著恭王的背影，皺眉道：“他還是和舞陽合作。”

  太子愣了愣，然後才回過味來了。

  恭王是邊緣皇子，皇後曾經是平安侯夫人的事，他該是不知的。

  除非，是舞陽告訴他的。

  可舞陽最近都瘋瘋癲癲的，難道是以前說的？

  顏清妤猜不出他們剛才談了什麽，但大致猜到恭王是在唆使太子趁機篡位。

  她咬了咬唇，道：“您可小心了。”

  太子低頭看了她一眼，突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顎。

  顏清妤渾身僵住：“太子自重！”

  太子盯著她，道：“你挺聰明。但你有沒有想過，恭王為什麽這般看不起你？”

  竟然當著她的麵說出那種話……難道當冉起的夫人是軟柿子嗎？

  其他皇子都會，可恭王不會，他最是謹慎膽小，從不激怒任何人。

  “他這是兩麵挑撥”，太子手下微微用力，道，“舞陽的手段，攻心為上。你若去對父皇說，父皇會殺了孤。”

  到時候恭王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顏清妤吃痛，開始掰他的手，道：“臣……自有分寸。可，殿下呢？”

  太子能自持不被“攻心”嗎？！

  聞言太子冷笑了一聲，鬆開了手，然後大步走進了內殿。

  他和皇後，名份上是母子，所以可以進入內殿探望。

  “阿妤，阿妤……”

  顏清妤剛追進殿，就聽見皇後的咽嗚聲傳來。

  不好，皇後的陣痛又發作了。

  顏清妤連忙三步並作兩步追了上去，握住了皇後的手。

  “娘娘，深呼吸，撐過去就好了！”

  皇後才合上眼一個多時辰，沒想到這又痛醒了。

  陣痛本身不可怕，但這樣的折磨還是把她逼出了眼淚。

  她緊緊抓著顏清妤的手，道：“腰……”

  鳳千水湊過去一摸，皇後立刻慘叫了起來。

  “不好……娘娘的腰疾又發作了！”鳳千水急道。

  快要生產的時候，腰疾……

  一片混亂之中，顏清妤扭頭驚恐的扭頭看向太子。

  他就站在那，是整個屋子裏最冷靜的人，看著她們的眼神，仿佛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