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清妤進殿的時候，皇後疼痛稍緩，但就像抽幹了力氣一樣，靠在床上。

  小離趴在她身邊睡著了，小小的臉上還有淚痕，足見她剛才疼得多狠，把小離都給嚇哭了。

  陛下朝顏清妤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不要吵醒小離。

  皇後朝顏清妤露出了一個有些虛弱的微笑。

  顏清妤道：“娘娘……”

  皇後伸出手，顏清妤連忙湊了過去。

  皇後愛憐地輕撫她的臉，好像是透過她在看另一個人……她的兒子，冉起。

  “叫娘。”皇後溫柔地道。

  “……娘。”

  皇後心滿意足，道：“從現在開始，你叫我娘。”

  顏清妤眸中一暗。

  她是怕自己要死了……臨死之前，兒子不能在跟前兒，最起碼希望兒媳叫她娘。

  陛下把小離抱了起來，轉身交給胡鳳儀，讓胡鳳儀帶到隔壁去睡。

  皇後摸到顏清妤臉上有眼淚，道：“不要哭，阿妤，現在不是你哭的時候。”

  顏清妤深吸了一口氣，用力擦了擦眼淚，然後握住她的手，笑道：“娘，我不哭，您一定好好的。”

  皇後笑著正想說什麽，然後突然臉色一變，捂著肚子小聲叫了起來。

  又發作了……

  鳳千水忙衝了過來，道：“娘娘咬著帕子，小心別咬上舌頭。”

  顏清妤連忙退開了，讓鳳千水把她放平躺了下來，然後開始掐她的虎口給她緩解。

  到這個時候為止陛下還算冷靜，隻是靜靜地坐在一邊掉頭發。

  但是……

  他突然把顏清妤叫過去，認真地問：“你有什麽辦法沒有？”

  顏清妤就知道了，他其實也不是那麽冷靜。

  陛下剛出現斑禿的時候還是冷靜的，他知道顏清妤不是大夫，從她嘴裏說出來的話不一定靠譜。

  可現在皇後這種情況，他竟然開始指望一個外行……

  顏清妤看著他那充滿期待的眼神，隻能道：“陛下，臣，臣也沒有辦法……”

  陛下扭頭看了一眼咬著帕子忍耐疼痛的皇後，抿了抿唇。

  那天晚上皇後反複腹痛，發作的時間不穩定，持續的時間都不長。但因為反反複複，讓身體本就不強壯的皇後心力交瘁。

  顏清妤作為生過兩胎的人，倒也知道她這是假性陣痛，但這未免也太……

  不知不覺的，天就亮了。

  陛下洗了把臉，就去上朝了。

  皇後已經沉沉睡去，連鳳千水和胡鳳儀都困得直打哈欠，唯獨顏清妤眼睛瞪得像銅鈴。

  她輕輕推了一下鳳千水，道：“鳳神醫，你去睡會兒吧？”

  鳳千水已經困得似小雞啄米，但她不敢去……

  顏清妤堅持道：“你去睡會兒，待會兒娘娘有事，我叫你，你才有力氣。”

  鳳千水找到了正當理由，這才去了。

  胡鳳儀紅著眼睛道：“冉夫人，您也去歇會兒吧，我看著娘娘就行。”

  顏清妤堅持道：“你去睡，我看著。”

  到了現在，顏清妤絕對不會讓皇後離開自己的視線。

  胡鳳儀也明白她的意思，就在旁邊的榻上坐下來，道：“我也不去，我也要看著娘娘。”

  但是沒一會兒她就倚在榻邊發出了輕微的呼嚕聲。

  顏清妤失笑，心想她的年紀也不小了，熬夜確實有點難為她。

  正想拉著被子給她蓋上，就聽宮女匆匆來報。

  “賢妃娘娘還等在外麵。”

  顏清妤愣了愣，抬頭就看見張賢妃已經進來了。

  看這屋裏東倒西歪的一片，張賢妃皺了皺眉。

  顏清妤上前行禮，盡量輕聲道：“給賢妃娘娘請安，皇後娘娘剛睡下。”

  意思是讓她不要吵。

  張賢妃是聽太子吩咐的，自然不會太過分。她直接走了過去，對著睡下的皇後先行了個禮。

  然後她才退到顏清妤身邊，小聲道：“娘娘如何？”

  顏清妤答道：“昨個兒痛了一宿。”

  張賢妃歎道：“生孩子這事兒也看運氣。當初本宮生華萱的時候，也足足一天一夜才生下來。”

  顏清妤心道，確實如此，懷孩子和生孩子的狀態，有時候也看運氣。

  張賢妃道：“還是鳳神醫伺候嗎？”

  顏清妤點了點頭，道：“是，臣讓神醫先去休息了。”

  張賢妃又囑咐道：“那人不一定可靠，你要多用些心才是。”

  顏清妤知道她是來看皇後的情況，好去向太子匯報的。

  但她既然提出來了，顏清妤自然都一一答應了。

  最後她道：“若娘娘醒了，稟了娘娘，本宮自作主張，讓那些皇子妃和公主們都已經回去歇息了。若是有事，馬上來興慶殿報給本宮。”

  她提出的要求也合理，顏清妤答應了，道：“娘娘放心，請回去休息吧。”

  張賢妃也是拚，年紀也不小了，熬了一晚上，眼圈都發黑。

  她看顏清妤一直沒有離開冉皇後床前太遠，即使跟她說話，也分神注意著皇後那邊的動態。

  張賢妃心想，看來她還真是很謹慎……

  於是她一邊嘀咕一邊走了。

  ……

  陛下今日上朝，狀態驚人的好，注意力也相當集中，讓人一點兒也看不出他狀態不好。

  諸臣沒有看出來，太子就有些驚疑不定，他扭頭看了一眼冉家舅甥。

  冉先神色自然，冉起一如既往地板著臉，也看不出什麽來。

  可太子總覺得，他那素來強大的父皇，此時已經表現出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的疲態。

  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該不安，還是該興奮……

  散朝之後，陛下留下了太子和恭王，叫到禦書房，問了兩句他們最近的差事。

  沒錯，恭王今天也被解除禁足了，雖說還在等著三法司的結果，但對他來說已經沒什麽大不了的了，他已經回中書省任職了。

  此時他一如既往地縮著脖子，看起來一臉慫樣。

  問完了公事，陛下還抽空問了一下：“王妃如何？”

  恭王一臉苦澀，道：“回父皇的話，還是那樣……將養著身子。可，到底是折騰不動了。”

  陛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有教妻的責任，不要把什麽都推給王妃。”

  恭王連忙道：“是，兒臣知錯。”

  太子看了他一眼，道：“父皇，兒臣想去給母後請安。”

  陛下眼也不抬，一邊翻著眼前的折子，道：“去吧。恭王也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