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的陣痛倒是很快過去，但是腰疾一旦發作卻沒那麽容易好。

  為了保存體力，她側過身子躺著，強忍著疼痛，也不大喊大叫了。

  胡鳳儀急地朝鳳千水吼：“你，你快想想辦法啊！”

  鳳千水滿頭大汗，道：“是…… 可，可娘娘臨產，大多數手段都不能用啊！”

  這時候，太子走了過來，道：“鳳儀冷靜些，莫大喊大叫讓母後恐慌。”

  胡鳳儀隻得退開了，沮喪地道：“是。”

  太子很快告辭了，畢竟眼下這種情況，皇後確實也沒力氣跟他寒暄了。

  皇後腰疾發得突然，這時候鳳千水就拿了熱砂袋來給她熱敷緩解。

  顏清妤看著皇後沉沉睡去，一時之間也是心亂如麻。

  她總想起昨晚冉起說的那句話……

  “前幾天還活蹦亂跳的。”

  太子可能有反心，該告訴陛下嗎？

  陛下現在，自己都未必能撐得住……

  可如果不說，又怕太子真的造反，到時候措手不及。

  太子若是造反，看起來勝算極大。可恭王怎麽會甘心？

  顏清妤自己都還沒有捋清楚，不多時陛下就歸了。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陛下的頭風，又發作了。

  他進殿之前，在輦上佯裝是因為昨晚熬夜所以睡著了，然後憑著驚人的毅力自己走了進來。

  隻不過進殿之後，立刻就倒在了冉起身上。

  椒房殿又是一團亂，顏清妤嗬斥眾人不要驚慌。

  然後看著倒下的帝後，欲哭無淚。

  冉起此時也是頭大如鬥，隻是安慰她道：“沒事，陛下都做好了安排。”

  顏清妤急道：“可是舞陽大長公主的事，陛下還不知道。”

  她三言兩語就把剛才恭王的反常說了。當然，沒提太子捏她臉的事。

  冉起皺了皺眉，道：“看來他兩個兒子是想聯手了。”

  顏清妤喃喃道：“陛下也是輕率了些……”

  怎麽會理所當然地覺得太子和恭王會掐起來？

  冉起隻能安慰她，道：“隻要禿子好起來，誰和誰聯手都沒戲唱。”

  事已至此，隻能期盼陛下能撐住了。

  ……

  陛下是一直撐到第三天，才罷朝的。

  皇後陣痛了兩天三夜，受盡折磨，腰疾也未減緩，開始發動生產。

  熬到今日，陛下也不敢再心存僥幸了，他知道皇後可能撐不過去，所以做了自他登基以後，唯一一件任性的事。

  他要陪著他的愛人，度過最後的時光。

  顏清妤在椒房殿結結實實地陪了三天，在皇後生產的時候退了出來。

  陛下已經讓羽林軍層層包圍了椒房殿。

  聽了皇後有氣無力的聲音，小離又茫然又害怕，緊緊地抱著顏清妤。

  “娘，我要我的愛哭包……”

  顏清妤抬頭看了一眼旁邊那筆直地站著，卻紅著眼眶的冉起，隻是含淚親了一下女兒的頭。

  “你的愛哭包很厲害的，她沒事。”

  “可她哭得好難受啊。”小離不安地道。

  “她就是喜歡哭啊”，顏清妤道，“不然，怎麽會叫愛哭包呢？”

  小離好像被說服了，又好像沒有，緊緊地抱著她娘。

  一家三口都在焦灼地等待著。

  ……

  東宮。

  太子一身甲胄，帶兵正要出宮。

  迎麵碰上心羅郡主帶著侍女款款而來。

  心羅郡主看見他，一臉欣喜地迎上去：“殿下，給殿下請安。”

  啊，從來沒見太子穿過甲胄，真的好英俊啊。

  冉起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然後皺眉，道：“你怎麽穿成這樣？”

  竟然一身縞素……

  心羅郡主笑道：“我不懂你們中原的規矩。可她們說，最近不能穿得太花哨，最好能穿素。”

  說著，她還在太子麵前轉了個圈，笑道：“我聽說中原有句話，叫要想俏，一身孝。”

  她仿佛在說，我好看吧？

  太子道：“去換掉。”

  心羅郡主愣了愣，但也不生氣，甚至笑容不減：“我做錯了嗎？”

  太子道：“錯了。”

  然後就繞過她，大步要走。

  心羅郡主突然大聲道：“太子對冉夫人也這麽冷漠嗎？”

  太子的腳步一頓，然後回過頭，看著她。

  心羅郡主露出了笑容，仿佛十分得意。

  太子終於正眼看她了，而且還走到了她身邊。

  “見過舞陽了？”太子的眼神透露著危險。

  知道這事兒的人不多，其實隻有十三和舞陽。

  十三斷然不會多嘴，隻能是舞陽，不但告訴了恭王，還告訴了心羅郡主。

  心羅郡主笑道：“舞陽姑母為人十分和氣，是她主動要見我的。”

  太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你這身衣服，是她讓你換的？”

  “嗯，說是讓我準備給皇後娘娘戴孝。”

  竟如此迫不及待……

  太子有些煩躁，他很不喜歡這種被人在暗地裏算計著的感覺。

  心羅郡主攬住了他的胳膊，他低頭看了一眼，沒有拒絕。

  她笑道：“殿下這麽匆忙，要去哪裏？”

  太子自然不答。

  心羅郡主貼在他身上，小聲道：“太子，還是不要小看咱們父皇的好。”

  太子這回不能再無視了，幹脆也就挑明了。

  “舞陽姑母和你說了什麽？”

  心羅郡主笑道：“太子，我是你的女人吧？”

  太子道：“你馬上就會是孤的良娣。”

  心羅郡主纖細的手指慢慢點上他的胸口，語氣帶著幾分嬌媚：“人家是王之嫡女，自小在深宮長大，見慣了那婦人爭鬥的把戲……”

  太子一把握住她的手，道：“所以，郡主有什麽高見？”

  心羅郡主笑道：“我覺得，舞陽姑母，當年是很厲害的人吧？可惜她現在好像瘋了，竟然想誘騙我去宮裏殺冉夫人呢。”

  太子的手驀然一緊。

  心羅吃痛，但還是笑，道：“她說，皇後死，陛下就完了。顏氏死，冉起就完了。可我想，她為什麽非要我下手呢？因為我是殿下的女人，殿下的女人犯了重罪，豈不是連累太子？”

  太子深吸了一口氣，手上放鬆，道：“你做得很好。”

  然後就鬆開手，大步走了。

  心羅郡主衝著他的背景道：“我今晚在府驛設宴！”

  太子頭也不回地道：“等著孤。”

  心羅郡主看著他的背影，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