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分吧。”沈月白走過來說，“現在都講究自由平等，衛家也從來不是什麽高門貴族，庇護族人，福蔭子孫後代的說法，也早就站不住腳了。試問現在，誰又願意將自己辛苦得來的成果，無償地分享給其他人呢？即便是他的家人。”

  這大概是沈月白嫁進衛家這麽多年來，第一次出手幹預衛家的事情，從前她都隻是個旁觀者，仿佛隻是擺在衛與唐枕邊的一個好看的瓶子，從而讓人忘了，她從來都不是那種逆來順受的無知女人。

  “有一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沈月白坐下來，看著衛與唐說，“天佑跟安淺，確實有那麽一段關係，是大學時期裏人人羨慕的模範情侶。不過後來，因為第三者的插足，兩人就分手了，聽說分手之後還被天佑糾纏過很長一段時間，直到遇到了老四。不知道這些事情，婉心你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沈月白看一眼張婉心，眼神冰冷，沉靜的就像是一塊冰湖。

  張婉心以前是不怕這件事被人知道的，因為她覺得這些事情對一個男人來說能起到的影響太小了，反而是對女人說影響更大，稍不注意就會引火上身，各種髒水都可以往她身上潑，更何況安淺還是一個跟侄子在一起過最後卻嫁給了叔叔的人，更能讓那些無聊惡劣的人不論真相地去抹黑她。

  事實也的確如他所想，隻是他沒想到，沈月白竟然知道了這件事，並且還把它攤開在了陽光底下。張婉心有些不確定，甚至有些惶恐，她直覺沈月白或許是還知道更多的東西，隻不過沒有說出來。

  “媽，我們回去吧。”明明是時間的主角，卻從頭到尾都保持了沉默地衛天佑突然開口說。

  這一切都太難看了，如果繼續讓張婉心待在這裏，那事情隻會變得更難看。

  “爸。”張婉心不作回應，衛天佑又叫了一聲衛仲陽，卻被他舉手打住了。

  “既然爸媽都有這個意向，那我們就趁這個機會談一談這個事情吧。”衛仲陽表情嚴肅地說，“昊天是我創立的，以一己之力經營到今天，與衛家沒有任何的關係，不算在家產裏麵，至於家裏的其他的東西，我身為長子，要照顧底下的弟弟，不便多要，但是屬於我媽的那一部分，卻是一點也不能少，畢竟她可是盡心盡心地照顧了兩位老人十多年直到他們離世，這份功勞，誰也不能抹去。”

  衛仲陽說這話，無疑就是在針對沈月白了，畢竟這位照顧了兩位老人壽終正寢的人，不是沈月白，而是衛與唐的原配夫人，衛仲陽的親生母親。

  衛與唐本就肝火旺，大過年的被張婉心整了這麽一出，怒氣就上了頭，結果一向順從知禮的沈月白還一反常態，直接將了他一軍，現在再被衛仲陽的話一逼，心中頓時氣血翻湧，眼前一陣發黑，抓緊了椅子的扶手才硬撐著沒讓自己暈過去。

  “爸，您沒事吧。”衛仲侶看著衛與唐越來越蒼白的臉色，趕緊上前問了一句，薑盈袖上前握了一下衛與唐的手，手心裏正在冒著冷汗。夫妻倆對視一眼，然後一起望向沈月白。

  沈月白熟練地幫他解開了衣服頂上的兩顆扣子，然後迅速地起身拿來了藥，照顧著衛與唐服下，然後聲音溫和地說：“你又何必氣成這樣，早晚是有這麽一天。”

  衛與唐吃了藥，抬手撥開沈月白湊到他嘴邊想讓他再多喝一口的水，順了一口氣，才陰著臉回道：“你又何必給我吃藥，讓我死了豈不是更好？”

  沈月白將被子抽擱在桌上，站在衛與唐身後幫他撫著背，聞言也隻是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什麽都沒說。

  衛與唐不發話，分家的這件事似乎就要因為他的發病而略過去了，可是原本隻是坐在一旁默默地看著他們針鋒相對的常茹，突然開口說了話：“如果真要分家的話，爸媽，那我是不是應該多拿一點，畢竟仲商不在了，我們孤兒寡母的，過得很不容易。”

  “媽！”衛天賜緊張地去拉常茹的衣袖，他不明白一直安安靜靜甚至有些膽小怕事的常茹，為什麽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衛與唐原本就沒怎麽消下去的火氣，這下子就像是被潑了油一樣，蹭的一下就著了。

  “所以你這話裏的意思，就是我們衛家這些年來都虧待你了？”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媳婦甚至枕邊的人，原來心裏都存在著這樣那樣的心思。

  衛與唐有一瞬間的絕望，他曾經是想著能帶著衛家光輝一生的，可是他的理想他自己沒能實現，於是便將他的意誌傳遞給了他的兒子們，他以為在這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家裏麵，雖然內部的小矛盾是有的，但是他們的大目標是一致的，卻沒想到，原來這也隻是他的自我安慰。

  每個人都有著各自的小心思，他們把這些心思藏著掖著不讓他知道，然後背著他將它們慢慢滋養長大，最後再一起放出來，想要一口咬死他。

  他突然懷疑起自己，這麽多年來一直盡心維護守護的，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呢？

  衛與唐胸口堵得慌，他捶打著自己的胸口，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沈月白看著他灰敗的臉色，終於說：“今天都散了吧，等老四從A市回來，再過來談吧。”說完就要扶著衛與唐回房，卻被衛與唐直接揮開了手。

  “老二！”衛與唐抓著衛仲侶的手，喘了一口氣說，“你跟我說說，你是怎麽想的，你想要什麽？”

  衛仲侶反握住衛與唐的手，蹲在他的腿邊，抬頭看著他，臉上帶著孺慕的笑意，肯定地說：“我自然是留在爸媽身邊，負責照顧你們，贍養你們，讓你們能安享晚年。”

  “安享晚年？”衛與唐苦笑一聲，支撐著身體站起來，然後身心疲憊地揮揮手，說：“都散了吧，就按照你們媽說的，等老四回來了，再過來吧。畢竟這件事，還是因他而起。”

  沈月白扶著衛與唐，兩個人慢慢的走回房間去了，衛天驕坐在椅子上偷偷地抹著眼淚，衛天靈握著手機從轉角走出來，對衛仲侶說：“我剛才給爺爺叫了家庭醫生，讓他過看給爺爺看一看。”

  衛仲侶點點頭沒說話，衛仲陽似乎還想跟他單獨聊一下，卻被他揮手拒絕了。衛天佑坐在椅子上疲憊地揉著眼角，張婉心拉長了一張臉起身就走。常茹站起來拉著衛天賜的手想帶回家，不料衛天賜卻突然掙開她的手，跑到衛仲侶的身邊，拉著他的袖子說：

  “二伯，如果你們要分家的話，我可以跟著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