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胭在下午就醒了，小家夥睡完一覺，恢複了精神，又生龍活虎的。

  葉知秋不是個喜歡孩子的人，她覺得這類生物看著可愛實則恐怖，但不知道為什麽，胭胭很合她的眼緣，或者是因為這個小女孩打從第一次見麵就表現得聰明乖巧，而且言行舉止都很配合葉知秋。

  胭胭醒來後，睜著眼在病房裏轉了一圈，烏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轉，可愛得不像話。

  待葉知敏去上廁所，小丫頭才關切地問葉知秋：“秋秋，姨姥……”

  衛生間門開了——

  葉知秋背對著衛生間，把手指放在唇上做了個‘噓’的動作。

  胭胭會意，胖嘟嘟的小手一把捂住了嘴巴。

  “兩表姐妹鬼鬼祟祟地在說什麽？”葉知敏眉眼含笑地過來。

  葉知秋說：“沒什麽。”

  胭胭立馬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地。

  葉知敏作勢嚇唬又鬧騰的女兒：“你給我好好躺著，剛緩過勁又這樣，是不是想一直住在這裏？”

  葉知秋聽到小丫頭歎了口氣，似乎很無奈，但還是乖乖窩進被子裏。

  晚飯是陸家保姆送過來的。

  趁葉知敏跟保姆起洗碗，胭胭逮著機會小聲跟葉知秋說：“秋秋，我的那些玩具，是不是在你車上啊？”

  葉知秋答應給她送到陸家去。

  小丫頭這才鬆開了眉頭，還小大人地道：“這樣我就放心了。”

  葉知秋忍不住伸手掐了把那軟軟的腮幫子。

  待到晚上七點半，葉知秋拿了包離開，沒讓葉知敏送她下樓，走進電梯時，摘下了紮著頭發的皮筋。

  微卷的長發披在肩上，更添了幾分成熟的韻味。

  從住院部出來，葉知秋走向停車場，一邊低頭往包裏拿車鑰匙，發絲散落在鬢邊，她抬手隨意地撥了撥，路燈光恰巧打在她姣好的側臉上，照得細長的脖頸越加白皙。

  葉知秋在包包裏摸索了一陣，沒有找到車鑰匙，不由逐漸慢下腳步。

  她不記得自己有把鑰匙放在病房裏。

  又摸了摸牛仔褲口袋，癟癟的，也沒有。

  葉知秋把中午到醫院後的事情仔仔細細回想了一遍，車是她開的，熄火後拔了車鑰匙下車，送胭胭去急診的時候，她好像有把鑰匙放包裏……突然間，葉知秋又不敢肯定到底有沒有隨手把鑰匙藏好。

  如果不在包裏跟口袋裏，又會被她放到哪兒去泗？

  努力回想著，人已經不知不覺走到停車場。

  葉知秋一眼就看見了自己的牧馬人，火紅的越野車型，襯得周圍其它轎車黯然失色唐。

  半降的駕駛座車窗也讓她臨時改了回住院部找車鑰匙的打算。

  因為葉知秋可以確定，她中午下車前有把車窗關好。

  心頭存著驚訝，葉知秋走近，從車牌確認了是自己的車，她下意識抬頭，借著微弱的光線，看見了坐在車裏的男人。

  葉知秋的雙腳像是被釘在那裏，垂在身側的手稍稍握緊了包帶。

  駕駛座車窗搖下半扇，霍仲驍獨坐在車裏，很安靜，他閉著眼，襯衫下的胸膛輕微地上下起伏，像是真睡著了。

  他的臉廓半隱在影影綽綽的光線裏，冷硬的五官在這一刻柔和下來，卻又有著別樣的魅力。

  葉知秋靜靜地盯著這個男人。

  她的眼眶忽然一陣暖脹，很多種情緒混雜在一塊猶如潮水般洶湧而來，似乎下一秒就能讓她在這樣的沉浮裏溺亡。

  這樣的場景，一如八年前的某個夜晚，在韓家的大門口，那時候他還是她的小姨父，他們不熟稔，彼此間除了客套的問候再無其他。

  現在，一切又像是重新回到了原點。

  過往的種種在眼前走馬觀花，葉知秋發現，這六年，仿佛也不過是眨眼間的時光。

  隻是有些事，她早已心力交瘁，也無能為力。

  深深呼吸，葉知秋調整好自己的狀態，她走到了車旁，彎起手指扣了扣車窗。

  霍仲驍的眉頭微蹙，隨即睜開了眼，臉上還有疲憊未斂去，他抬手擰了擰泛酸的後頸，車窗已經徹底降下，稍稍清醒後，他轉過臉衝葉知秋開口，磁實的嗓音帶著沙啞：“上車吧。”

  葉知秋沒有動。

  霍仲驍抬起眼看向她，低聲說：“怎麽了？”他的口吻很隨意，隨意到他們之間好像從未分開過。

  ——也是這份隨意，像一根刺紮進了葉知秋的心肉裏。

  她不喜歡這種陷入被動的感覺。

  葉知秋側目，視線定在方向盤旁邊的車鑰匙上：“你難道不應該跟我解釋一下嗎？”

  他問：“解釋什麽？”

  “我的車鑰匙，為什麽在你這裏？”

  “走廊撿的。”不同於她的興師問罪，霍仲驍的說話語氣自始至終的從容不變：“上車，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