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秋真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霍仲驍。

  她的心裏百味雜陳，那感覺就像你正想方設法躲著一個人，結果他偏偏就那麽猝不及防地站到了你的跟前。

  葉知秋走上去也不是退下去也不是，隻能心如擂鼓地杵在那裏，半晌沒有動作。

  當她咬咬牙正準備溜走，男人仿佛有所感應一般，眼尾餘光朝下睨向她所在的緩步台處。

  幾乎是刹那間，葉知秋的雙腳被釘住了。

  在他幽靜又淩厲的眼神裏，她有些不知所措，沉默之間，暗暗唾棄自己，有電梯不坐你爬什麽樓梯。

  樓梯間不曾傳來門開啟合攏的聲響。

  霍仲驍沒有走。

  這個認知竄入葉知秋大腦，她的手心有了濕意，發生在豐城的事情不斷提醒著她自己犯的傻，尤其是霍仲驍剛才在病房裏那平靜的一眼，更讓她做不到若無其事地去麵對他，曾經她有多大的勇氣，那麽現在她就有多麽的膽怯。

  對這個男人，她再也不敢觸及‘喜歡’這個詞，隻想要避得遠遠的。

  葉知秋的手機在口袋裏響了。

  尖銳的鈴聲在狹仄的樓道裏一遍又一遍地縈繞。

  她把手伸進口袋按掉了電話，鈴聲戛然而止，回音卻被這份突兀的寂靜襯得空曠而悠長，葉知秋手攥著堅硬的手機殼，躊躇再三，終究還是選擇硬著頭皮拾階而上。

  當黑色皮鞋出現在葉知秋低掩的視線裏，她停住了腳步，因為那條橫檔在前麵、穿著筆挺軍褲的大長腿。

  從剛才她第一眼發現霍仲驍，他都維持著這個抽煙動作沒變過。

  葉知秋盯著他的腿，見他沒挪開的意思，停頓了幾秒後，她故作鎮定地抬頭，微笑著衝霍仲驍打招呼：“小姨父你在這裏抽煙？外公還在病房裏吧？”

  說著，她還裝模作樣地往門上那扇窗口瞄了眼，好像從這裏就能看到病房的情況。

  就是不去正視他的眼睛。

  霍仲驍沒接話，在葉知秋靜等待的時間裏，他忽然抬起夾著香煙的手，在他的手指要碰到她的臉頰之前，葉知秋像是從夢中驚醒，猛地倒退，後背撞上樓道冰涼的牆壁，驟紅著臉，睜大一雙貓眼看向對麵的男人。

  當看見他手裏多了一根枯草，葉知秋的耳根更燙。

  就在這時，安全通道的門突然被推開，進來個講電話的男人：“你說什麽？再說一遍，剛才那邊信號有些不好……”

  在男人路過自己身邊時，葉知秋埋下頭，匆匆拉開安全通道門出去了。

  ——

  推開病房門，殷蓮溫柔的勸導聲從裏麵飄出來：“你啊，也別整天把離婚掛嘴邊，哪個男人高興每天回到家聽到這些話？仲驍的性格你結婚前不就清楚了？爸說的沒錯，你要還想跟仲驍過下去，就收拾起你愛玩的性子。”

  “我不就犯了次錯，你們怎麽老拿來說事？！”

  葉知秋一進去便看到韓菁秋靠坐在床頭，含著淚的眼睛裏滿是委屈：“我都已經跟他認錯了，現在到底是誰不想好好過日子，你跟爸隻會說我，怎麽不去說說他？要麽不回家，昨天一回家就說要跟我離婚……”

  韓菁秋抬眸瞧見葉知秋，立刻噤了聲，躺回床上轉了個身，用薄毯遮住頭。

  殷蓮起身迎上來，麵帶微笑：“知秋回來了？粥給我吧。”

  葉知秋剛把袋子遞過去，殷蓮的視線越過她落在門口，笑容更親切：“接完電話了？部隊裏要有事你先回去吧。”

  “……”葉知秋沒有回頭。

  在她走向韓老時，聽見身後低沉的嗓音：“晚上本來有個會，不是很重要就推了。”

  ……

  韓老的臉色在葉知秋進來後就陰轉晴，尤其當她走到身邊，神情慈愛地問：“中午吃得那麽少，餓了吧？”

  “我看時間也不早了。”殷蓮也跟著插話。

  她看了看腕表，對霍仲驍道：“仲驍，你帶爸跟知秋去吃飯吧，菁秋這邊，晚上我陪著就行。”

  聞言，葉知秋的目光不受控製地瞟向聲源處。

  霍仲驍正站在床邊，神色平靜地看著床上縮成團的韓菁秋，在他伸手去拿搭在床尾的外套時，葉知秋堪堪地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心裏想的是——這頓飯對她而言倒不如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