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是在一家酒樓吃的。

  坐在包廂裏，葉知秋很少說話，隻有韓老問她時才會答一句，其它時候都低著頭玩手機。

  “想吃什麽菜？”韓老忽然把菜單擱到了她的麵前。

  葉知秋的視線從手機屏幕移到菜單上，她說不出來喜歡什麽，看著那一個個菜名，隻覺得大腦有些暈乎乎的，抬手胡亂點了兩個菜：“這個，還有這個，夠了。”

  “怎麽都是蔬菜？”韓老皺起眉頭道：“都瘦成這樣了，又老是考試，要多吃點肉，營養得跟上。”

  葉知秋笑笑，沒有說話，但她感覺到有目光投在自己的臉上。

  放在桌下的雙手因為不自在而揪緊。

  在吃到尾聲的時候，葉知秋站起來去了洗手間，她從隔間裏出來，撞到了個人，兩人雙雙抬頭，正在整理裙衫的章凝寧看到葉知秋，像是見了鬼似地，但隨即又露出清淺的笑容：“這麽巧。”

  “……”

  葉知秋卻像從未認識她，徑直去到盥洗台前洗了手，抽了張紙巾推門出去。

  ……

  回到包廂，裏麵的人已經吃完了，正在聊天。

  葉知秋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自始至終，她都不曾聽外公因為韓菁秋責備過霍仲驍一句，相反的，還很關心霍仲驍的工作，從言辭間，不難看出老人家對這個女婿的看重跟喜愛。

  那人低沉的聲音在包廂裏鑽入她的耳朵，帶著經歲月沉澱後的磁性。

  葉知秋腦海裏浮現起火車站那晚他說的話，心不在焉地想，他說的沒錯，要是哪天小女婿成了外孫女婿，第一個受不了的恐怕就是外公，在追逐這份夾雜著愛慕和崇拜的喜歡時，她忽略了身邊其他人的感受……

  ——

  晚上八點半左右，一輛軍綠色的越野車停在了部隊招待所門口。

  來雲南之前，韓老已經跟這邊打過招呼，預留了兩個房間給他跟勤務兵兩個人，至於殷蓮，原就打算在醫院陪韓菁秋或是住酒店，如今多了個葉知秋，但招待所裏其它房間都已經住了人。

  小薑主動提出自己在韓老房間打地鋪，把房間讓給葉知秋。

  韓老看到門口來往三大五粗的男人，又見自家漂漂亮亮的外孫女，怎麽也不放心讓她留在這裏過夜。

  “我去住酒店就可以了。”葉知秋拽著書包的帶子在旁邊說。

  在家長眼裏，年紀再大的孩子都還是孩子。

  韓老不放心讓她個小姑娘單獨住在酒店，在霍仲驍從外麵進來的時候，似想到了什麽，問他那套部隊分配的屋子有幾個房間，霍仲驍看了在自己進來後就低下頭的葉知秋一眼，說有兩個房間，一個主臥一個有*的書房。

  “秋秋，你今晚跟你小姨父回家睡。”韓老發話道。

  “我自己可以睡酒店。”

  韓老沒忘記之前葉知秋玩失蹤的事情，見她一直說要自己去住酒店，更是擔心她野了心晚上跑出去瞎鬧，隻想找個人看住她，至於找個人，他目前唯一放心的就是霍仲驍。

  所以，當葉知秋張張嘴要說話時，韓老瞪著眼佯作不悅道：“又不是沒地方給你住，去什麽酒店，等會兒跟你小姨父回家去，不是說把作業帶來了嗎？如果有不懂的，還能問問你小姨父。”

  “……”

  ——

  葉知秋背著書包跟在霍仲驍身後走出招待所。

  她很自覺地拉開後座車門爬進去，然後扭頭看著路邊的燈火闌珊。

  在車子駛上車道後，她從窗外收回目光，抱著自己的書包在後頭出聲：“您把我放在附近的酒店就行了。”

  一家酒店從她的視野裏迅速地閃過去，葉知秋以為自己說得太輕霍仲驍沒聽見，稍稍提高聲音，又說了一遍：“我今晚睡招待所旁邊的酒店，您看哪兒方便停車就把我放下吧。”

  越野車速度不變地繼續行駛著。

  這回，葉知秋不會再傻傻地認為是自己的問題，擺明是有人置若罔聞，她抬起頭目光不善地瞪著後視鏡。

  正在開車的男人抬起右手轉開了後視鏡。

  ……

  車子駛進部隊大院，在一幢六層高的樓房前熄火。

  葉知秋先下樓，拎著書包站在草坪邊，在霍仲驍鎖上越野車後，悶聲跟在他後麵上樓。

  霍仲驍分配的房子在五樓，八十五平的兩室一廳，裝修布局異常簡單，找不到一件花哨多餘的家具，從開門進去後，處處透著單身男人居住的痕跡，很難想象，天性/愛美的韓菁秋居然在這麽單調的房子裏住了半個多月。

  門口有一雙女士室內涼拖，葉知秋沒有穿，她脫了板鞋，光腳踩在冰涼的地磚上。

  霍仲驍把軍裝外套搭在椅背上。

  他轉身進了臥室，再出來時拎著一雙棉拖，大概有四十二碼，炭灰色。

  葉知秋也沒扭扭捏捏，白希小巧的腳丫伸進男士拖鞋，涼颼颼的腳底板瞬間被溫暖包圍，她摟緊懷裏的書包，眼睛跟著霍仲驍移動，見他又進了臥室，她一邊打量著屋子一邊挪步到沙發坐下。

  “晚上你就睡主臥，要是蓋毯子覺得冷，衣櫃裏有曬過的薄被。”

  葉知秋聞聲轉過頭。

  霍仲驍依舊穿著那身軍褲軍襯，身形挺拔，他的手裏拿著一套嶄新的洗漱用品，連同一串鑰匙擺放在餐桌上。

  怔怔盯著那串鑰匙，葉知秋聽到手機震動聲，她抬起頭，霍仲驍已經接起電話推開門離開。

  防盜門在她的眼前‘嘭’地一聲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