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雲墨的聲音響起——

  “嫂子，你這兩天沒怎麽休息，又一整天沒吃東西，身子會垮的，先回去休息吧，這有我們看著，你放心。”

  “我想在這陪他。”洛晨曦沒回頭，略調整了一下呼吸，輕聲回道。

  雲墨還想張口勸說，一個蒼老卻有力的聲音橫插了進來。

  “你想拖垮你自己，我不在乎，但若你想把我曾外孫女兒拖垮，我不容許……”

  說到這裏，風無天略頓了頓聲，而後發出一聲輕歎，又低聲補充道：“想來琛兒也不允許。”那低語中透出幾分無奈。

  話語間，風無天悄無聲息地站到了她身邊，眯起眸子斂住了眼底的暗芒，目光落向玻璃後方病床上的男人。

  洛晨曦垂眸看了眼懷中病態滿麵的小家夥，喉頭一陣發幹。

  “回去。”風無天目無斜視地重新開口，語氣不容置喙。

  細細思忖了一番，顧慮到孩子，洛晨曦便沒再堅持。

  她呆呆地盯著病床上的男人看了足足有五分鍾，而後努力地想張口，卻發現自己連一個簡單的“好”字都發不出聲。

  風無天派風泠和風清送她回去，又將風無影和風無蹤派去之前的農場跟風成匯合。

  兩人剛到醫院門口，迎麵剛好碰上匆忙趕來的風成，於是三人重返農場。

  風泠將車開到門口，風清替洛晨曦拉開後座車門。

  上車，車子緩緩駛離醫院。

  一路上，車廂內始終保持著密不透風的安靜。

  開到中途，洛晨曦突然讓風泠調轉方向，不回半山壹號，而是讓她直接開到雲門。

  一來是因為半山壹號的別墅太大了，沒有令她心安的人在那，她不知道自己會胡思亂想些什麽；二來，雲門還關著三個看起來無關緊要的人。

  深思一下，那龍嘯天或許還有點用處。

  入了夜的馬路沒有堵車。

  很快，風泠就將車開回雲門。

  一樓正廳中，洛伽杉正盯著筆記本電腦，臉色煞白。

  見洛晨曦回來，連忙慌張將筆記本合上，起身向她走來，“小曦，雲少他……”

  洛晨曦因為太過疲憊，未注意到她合上筆記本這個小動作，見她一臉擔憂的模樣，她努力扯出一絲微薄的笑意，“已經做完手術了，你怎麽還沒休息？”

  洛伽杉想從她口中多得到一些信息，可顯然，洛晨曦並不打算聊這些事情，她所有的回答都幾近敷衍。

  “杉杉姐，很晚了，你先休息吧，小糖果受了驚嚇，我先帶她回房休息了！”

  ……

  雲門三樓，走廊盡頭的房間門口，洛晨曦將手搭在門把手上。

  她有些猶豫，但僅僅幾秒鍾的遲疑，她還是推門而入。

  明明應該是空了五六年的房間，進去後卻沒有意料中的塵土飛揚。

  這是她離開島城前，除了江灣公寓的另一處住所。

  裏頭的裝修風格依然還是冷色係的格調，但很明顯已經被翻新過了。

  開燈，藍色的光影緩緩浮動在牆上，猶如幽深的海底世界般寧靜。

  房間很大，正中間那張寬大的雙人床上，床單已經鋪上了新的，是她喜歡的額天空藍，清新，明快。

  靠窗的地方擺著一張看上去極軟的單人沙發，窗欞上仍掛著她喜愛的骨瓷風鈴……

  整間房彌漫著一股令人心安的迷迭香的味道……

  窗外，是濃稠得化不開的夜色，暗沉一望無際……

  短暫的怔忪後，洛晨曦終於將懷裏安睡的小家夥放到窗邊的沙發上，動作輕柔地替她脫去身上不是很幹淨的衣物，軟乎白嫩的肌膚上，隻有一抹淺淺的淤痕……

  雲琛真的將她保護得很好。

  這裏沒有小家夥的睡衣，她直接將人放到了溫軟的大床，替她蓋好被子又將暖氣調高了些，隨後盯著睡夢中的女兒放空了好久……

  門外傳來兩聲極輕的敲門聲，將洛晨曦的神思拉了回來。

  她以為還是洛伽杉，所以起身時已經想好解釋的措辭，然而當她拉開門，卻發現是冷昊。

  看到他手中的東西，洛晨曦眉宇有瞬間的舒展。

  不等對方開口，洛晨曦已經伸手將東西接了過來，淡聲道：“謝謝！”

  那是一些營養液，正是小家夥此時需要的東西。

  洛晨曦轉身，並沒有將門帶上。

  冷昊也沒進屋，隻是安靜地等在門口。

  替小家夥打好點滴，洛晨曦打了電話讓風泠上來替她看著，自己隨冷昊去了地下暗室。

  以前，在雲門的時候，洛晨曦其實很少進地下暗室，大多都因為雲琛不準她下去，她一直不明緣由。

  不過此時，她剛踏進這陰暗如地牢的空間，一股鹹腥的氣味鑽入了她的鼻息間，使她空空如也的胃部翻騰起諸多不適。

  她大概有點明白雲琛的用意了。

  “那兩人醒了？”洛晨曦強忍著幹嘔的感覺，沉聲問道。

  “一個已經醒了，另一個死了。”冷昊如實回答。

  聽到“死”這個字眼，洛晨曦心髒不由自主顫了顫，呼吸也緩了一拍。

  她沒出聲。

  雲琛的事，冷昊已經從葉皓辰的電話中得知，他盡量少言，生怕自己說錯一個字就會刺激到某女孩脆弱的神經。

  他曾經修過心理學，也親眼見證了她一路走來的轉變——

  從孤寂自閉到積極向陽，又何嚐不是因為某個男人？

  他一直認為，她的人生，就是一朵生長在荒地且帶著劇毒的黑色曼陀羅逐漸轉變為向陽而開的向日葵的過程。

  他更知道，這朵向日葵如若失去了她的太陽，便會被打回到劇毒的黑色曼陀羅。

  冷昊分神想著這些，女孩清冷寡淡的聲音傳來，“龍嘯天呢？”

  “跟那兩人關一起呢。”

  “見見。”

  ……

  冷昊將那兩人關押在了地下室最深處的那間暗室內。

  穿過黑暗的的長廊，輕微的腳步聲就像是午夜時分索命的厲鬼發出的嗚咽，恐怖到令人毛孔大開。

  洛晨曦怕，很怕，但她此刻並不是懼怕所謂的“厲鬼”，而是縈繞內心的另一種恐懼，比方說“失去”。

  之所以將兩人關押在這兒，是因為拷問起來比較方便。

  原本正閉目的龍嘯天聽到細碎的動靜後，雙眼倏得撐開，女孩放大的臉出現在眼前導致他瞳孔驟然一縮，臉色慘白好似撞見了女鬼一般。

  “你……你你你……你，還想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