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蔣如聿去安泰任職技術副總，周安凝幾乎天天跟他打交道。

  但每次都是公事。

  要麽請他審核蓋章技術圖紙，要麽請他審核簽字自己做的8D報告，要麽給技術部做會議記錄。

  總之兩人雖然天天見麵，但是是單純的上下級關係。

  熟嗎？

  從見麵頻率上來說是熟的。

  但是真的熟嗎？熟到可以打聽人家每個月房租多少的份上？

  那是遠遠沒有的。

  一個窮人。一個貧窮的女人。一個貧窮但又飽讀詩書的女人。

  要問她什麽最值錢，大約

  就是自尊心了。

  一碰就碎那種強烈的自尊心，讓周安凝對顧如聿這個問題反應十分強烈。

  他問完，她幾乎條件反射般的把臉頰從額頭紅到了脖子，“您親自下來做生活質量調查？這不是行政該做的事嗎？為什麽偏偏調查我一個人？我一個人的生活質量又不能代替全體技術部。”

  蔣如聿看著她臉色，懶懶往後退了一步，彎腰坐到她床腳：“你一個人確實不能代替技術部全體。但是最低消費水平還是代替得了的。公司打算給員工增加生活補貼，豐富員工福利，為了節約成本，自然不會按最高標準來，所以你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

  周安凝：“……”

  取笑我是技術部全體裏最窮過得最辛苦的一個？

  大老遠跑到人家家裏來，發表這種沒情商的直男語錄，以為自己有兩個臭錢了不起嗎？

  “既然是做調查，價錢什麽的您還是自己打聽吧。讓我按心情開價未免不公。尤其您要節約成本。也不怕我為一己之私漫天要價讓您血本無歸。”

  “……”

  當天晚上，周安凝沒有留蔣如聿在家吃飯，甚至水都沒給他喝一口就以自己要休息，明天還得早起為由讓他離開了。

  本以為自己這樣的做派會得罪領導，以後在工作上未免會被他穿小鞋。

  結果第二天忙碌到下午，

  正在電腦上嘔心瀝血寫稿子的周安凝突然聽到一個重大消息。

  “人事部剛剛發通知下來了，我們房補車補生日補貼交通補貼統統增加了，你們看到沒有？”

  “哪裏哪裏？剛剛畫圖呢，沒注意看，哪裏發的通知？”

  “郵箱！每個人的郵箱都有新郵件。你們快打開看看，補貼力度還不小呢。”

  一聽說有錢加，大家紛紛打開郵箱去看郵件。

  周安凝心裏一跳，也趕緊打開郵件，然後看到蔣如聿說到做到，果然給所有人都加了好多福利補貼。

  房補增加到一千一個月。車補增加到五百。交通費四百。生日補貼三百。

  每一項都比原來了一倍，敢情他昨天晚上說的都是真的！

  下班之前有個每周例會要匯報總結。四點準時開始。

  看看時間，還有七分鍾就到了，想著馬上就能再次看見蔣如聿，周安凝心裏隱隱覺得不好意思。

  然而就在她不好意思的檔口，老天爺看見了似的，偏偏把蔣如聿送到她麵前。

  電腦左下角的企業內部通訊軟件，工作通，彈出一個對話框。

  對話框上顯示的是蔣如聿名字，給她發了簡單三個字過來：“周安凝。”

  周安凝看著他名字愣了一瞬，“嗯？”

  “手上有沒有事？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現在？”

  “是。”

  “四點鍾要開會。”

  “那你就提前把開會要用的東西都帶上。”

  “哦……”

  筆記本，手賬本，筆，統統帶著，周安凝心裏帶著幾分疑惑進了蔣如聿辦公室。

  蔣如聿辦公室繼承前任副總的房間，普普通通一間獨立辦公室。

  一組黑色皮沙發，一個茶幾，兩盆綠植，一台電腦，四四方方冷冷清清，單調的有些性…冷淡般的乏味感。

  周安凝敲門，進去，蔣如聿垂頭坐在辦公桌後麵。

  “蔣總，您找我？”

  “嗯。坐。”蔣如聿手指忙碌的在鍵盤上敲打。“有件事需要找你幫忙，先坐，一會兒告訴你。”

  他一臉平靜的認真，仿佛昨天周安凝對他的不禮貌一點都不存在。

  打量他兩秒，似乎覺得自己太小心眼，思量過多，周安凝搖搖腦袋在沙發上坐了下去。

  辦公室安安靜靜。蔣如聿在回郵件。

  片刻，郵件發送完畢，他扭頭過去在辦公桌上翻了幾下：“這幾本資料，你拿著，待會兒我發個格式給你，幫忙替我做個歸類統計。”

  周安凝急忙站起來接住，看了看封麵，發現是一疊厚厚的有關電氣方麵的國標資料。

  國標，全稱國家標準。

  比如各行各業最常用的螺絲，一般分螺母和螺杆兩個部分組成。

  螺杆就是帶螺紋的長條形鐵棒，螺母則是套在上麵的固定配套產品。

  兩個東西在生產的時候是分開的，各有各的國家標準尺寸。

  每個廠家，生產商，從原材料采購到後期生產，都必須嚴格按照國標統一進行。

  沒想到蔣如聿突然扔一疊這個給她，周安凝不解：“國標？這麽多？您要做什麽？”

  “都是老版了，出版十餘年了，很多東西得改。”蔣如聿認真的在電腦上找標準格式發給她。“技術局要整理資料重新組織人員編纂，我受邀在行列裏麵。沒時間挑重點出來。給你一個月時間，每天下班回去幫我整理一些，三天發給我一次，我審核完畢額外付加班費給你。格式已經發過去了。”

  周安凝：“……您要我……”

  “照著抄，挑重點出來抄而已，別跟我說你做不了。”蔣如聿放下手裏的鼠標。“聽說你高考是當地高中文科狀元，這點小事於你而言就是小事一樁，有償勞動，不白壓榨你，不要想著拒絕我。”

  “不是拒絕您……”周安凝想跟他解釋。

  是我沒有仔細閱讀過國標，

  不知道到底哪一句是重點哪一句不是，怕給您弄錯了惹麻煩啊！

  “您……”

  “按字付費，每個字五毛。通篇下來……至少十萬字起吧。”蔣如聿打斷她。“有機會讓你一個月賺十萬，你不願意？”

  這個賬算得實在太激勵人心。

  一個月十萬？比她年薪都多出一截。

  雖然真的不太懂國標，但看在錢的份上，周安凝覺得自己可以試試。

  “那好吧。我試試。盡量給您做好。正好一個月嗎？”

  “可以提前。不可以延後。”

  “可不可以每天發給您審核？剛開始我怕自己做得找不到重點，如果三天審一次，累積太多，萬一不行，返工都不好返……”

  蔣如聿看著她每天如一日洗的板板正正的通勤裝，十分好說話的點了點頭：“可以。”

  周安凝難得露了個笑臉，“那好，謝謝蔣總對我的信任，工作我接下來了，一定會好好做的。”

  蔣如聿表情淡淡又點頭：“嗯。現在還不到開會時間，表格先接收了，打開看看，有什麽不懂的現在抓緊問我。”

  “好。”周安凝抱著一疊國標資料回到沙發上打開電腦，點擊文件接收。

  打開，還沒看清具體什麽格式，蔣如聿離開辦公桌來到她身後。

  他點了支煙，單手抄兜站在背後看她手：“能看懂怎麽回事嗎？”

  他的煙有些奇怪。不似平時經常聞到的衝鼻子的味道，反而清甜清甜香香的，跟香薰一樣，有股薄荷的味道。

  周安凝莫名聞的心醉：“沒怎麽看懂。”

  “哪裏沒看懂？是不是這一欄？”

  手指夾著煙，長胳膊伴隨著年輕男士低沉好聽的聲音來到了自己麵前。

  蔣如聿嘴巴虛虛貼著她耳朵：“是不是影響範圍這一欄的算法具體怎麽回事沒搞清楚？”

  周安凝被他聲音灌進耳朵，襯衫擦著手臂，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僵了半邊身子：“嗯。沒看太懂。”

  “底下那本資料拿出來，目錄打開，翻到影響範圍值那一頁，我算一個給你看看。”

  機械的把資料拿出來，翻到了指定頁麵，周安凝悄悄把身子往左挪了一點，企圖避開蔣如聿若有似無的呼吸。

  誰知剛挪一點，蔣如聿寫字不舒服似的，幹脆從後麵直接走了過來。

  煙咬到嘴巴裏，一隻眼睛眯起來，胳膊貼著胳膊，他坐到她身邊挨著她，骨節分明的大手把筆從她手裏捏了過來。

  “取產品總量的對應取樣值，做最高最大最寬全尺寸測量，算出平均值，根據這個參考範圍……”

  淡淡的白煙從他嘴角升起，熏在眼睛上，熏得他左邊眼睛斜著眼梢幾乎全閉了起來。

  一絲不苟的背頭，西裝，手裏的筆，腦子裏的清晰思路，俊朗年輕的五官，加這吊兒郎當的抽煙神態，在此後很多年裏，每次回想起二人剛認識的場景，周安凝心裏第一個浮起的就是這個畫麵。

  “就這樣，沒什麽特殊技巧，也沒什麽特別重要的。挑你覺得重點的寫，拿回去慢慢弄吧，一個月時間，能做出來多少是多少。記得準時給我匯報就行。”

  腦子一個晃神的功夫，顧如聿該講的東西就已經講清了。

  筆放下去還給周安凝，他又挪回距離她半臂之遙的地方。

  這麽值錢個工作交給周安凝，她不敢有異議，認真看著他剛剛寫下來的公式，“那……我今天晚上回去做完就第一時間發給您檢查？”

  “可以發給我。但我不一定有時間看。”蔣如聿把煙放進嘴裏又抽了一口。“幾點了？”

  已經四點零二分了。

  周安凝把電腦合起來，“會議時間已經到了。我先去會議室。”

  “嗯。”

  兩人沒發生任何接觸一樣又淡淡分開。

  接下去會議持續四十分鍾，蔣如聿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再給周安凝。

  五點準時下班，晚上八點，蔣如聿剛吃完晚餐回到書房，就收到周安凝發過來的郵件。

  一個文檔，整兩千字，問他就按這樣的句式整理行不行。

  句子規矩工整，格式一目了然。整理的井井有條。

  其實哪有什麽新國標需要編纂？都是蔣如聿為了逗她故意想出來的點子罷了。

  看看她認真的勞動成果，他忍不住笑著回她：“還能再認真點兒嗎？”

  郵件發出去，一小時之內沒有反應。

  蔣如聿熬夜看了場球賽，淩晨，準備收拾東西睡覺，床頭的電腦滴的響了一下，郵件有新回複。

  他把電腦撈過去，打開一看，又是周安凝回過來的，第二份文檔居然比第一份更加細致妥帖，格式和文字幾乎嚴謹到了可以當場出版的地步，底下還加了句話：蔣總，您看這樣可不可以？

  蔣如聿幾乎當場笑瘋過去。

  怕自己不回消息給她，這傻女人今晚能忙活一晚。

  想了想，他掏出手機給周安凝去了條消息，“看不懂反話？我的意思是，隨便做做就行。反正後麵還要再整理一次……不值多少錢，用不著你費這麽大勁熬這麽晚夜，怎麽這麽實心眼？”

  手機靜了兩分鍾。兩分鍾過後，周安凝委屈巴巴回消息過來，“知道了。”

  “熬夜不好，明天還要上班，為了不耽誤正經工作，以後每天做一個小時就行，不要再熬夜了。”

  周安凝：“您不著急要了？”

  “一個月時間且長著呢，要不了那麽急。”

  “……知道了。”

  手機放下，蔣如聿想象著手機背後女人那張一絲不苟的臉，忍不住又笑了一下。

  這人，明明平時工作的時候看起來挺機靈，怎麽偏偏……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

  ……

  周日休息，預報有雨，清晨一起來就聽見雨水劈裏啪啦敲擊外麵的卷閘門。

  原本計劃好今天回去看奶奶的周安凝聽見雨聲就開始犯愁。

  去車站坐大巴，來回轉車又麻煩了，唉。

  洗漱一番，時間才剛剛七點。

  換了衣服，周安凝正準備收拾東西出門，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進了條短信。

  條把手機拿起來看，蔣如聿發過來的，“昨天做的資料怎麽沒發過來給我？”

  不是說好了三天給他一次嗎？

  這才剛過去兩天……

  沒時間跟他頂嘴，反正已經做出來一些了。周安凝趕緊打開電腦把文檔找出來，火速給他發過去。

  片刻，蔣如聿回消息給她：ok。有沒有空？電腦帶上，來我辦公室給我幫個忙。

  周安凝看著手機屏幕，盤算著蔣如聿給的高價薪水，內心掙紮片刻，到底昧著良心給他回了一句，有空。

  為了不耽誤時間，周安凝破例打了個車去公司加班。

  沒帶雨傘，從公司大門到前台的距離稍微淋了點雨。

  上樓，獨自來到安安靜靜的總裁辦，敲門。

  整個總裁辦隻有蔣如聿一人加班，“進來。”

  周安凝推開門，“蔣總。”

  蔣如聿從辦公桌後麵的電腦屏幕前抬起頭，“這麽快到了？找個地方坐。”

  周安凝輕輕把門關上，到休息區的小沙發上坐下，從背包裏翻出筆記本，放在茶幾上

  頭發和肩膀沾了點雨水，她輕輕用手撣了撣。

  “外麵下雨了？”蔣如聿把目光投過來。

  她今天沒穿千篇一律的工作服，一件純白的白t和淺色牛仔褲，披肩長發。

  手從頭上上放下來，不自在合在一起抿了抿，“嗯。”

  蔣如聿收回目光，“電腦打開，接個資料。”

  周安凝趕緊打開電腦，登錄郵箱，收件箱裏已經多出來了好幾個未讀。

  這次是真的有事。

  隻不過蔣如聿不想叫別人過來加班。

  莫名的想看見周安凝。

  最近喜歡看她又乖又軸又認真又略微不情不願的樣子。

  “明天參加座談會，要用資料。你根據文檔內容，幫忙做個演講稿。”

  周安凝壓根兒還沒來得及看清具體是什麽，聽他說著急，

  先應下了。

  蔣如聿遠遠看見她接收了文檔，把自己手下的鍵盤一推，起身走到窗邊。

  22樓的總裁辦，佇立半空，隻開了一條縫，風就裹著雨絲狂妄的吹了進來。他也不管會不會把衣服淋濕，斜靠在窗邊，點了支煙。

  辦公室安安靜靜，除了一絲風聲，一點聲音沒有。

  周安凝對著電腦屏幕來回看，看了半支煙的功夫，躊躇開口：“蔣總……”

  蔣如聿轉身看過來。

  “您要做的主題……”

  蔣如聿含著煙，緩緩走到她身側，居高臨下往屏幕上瞥了一眼，發現她已經用公司常用演講稿模板打開了一個頁麵。

  “行業技術交流會。你隨便寫，後麵我還要改動。”

  “哦。”

  周安凝把標題打進去，開始一個板塊一個板塊地往裏貼數據。

  蔣如聿看著她：“……”

  他咬住煙，彎腰下去，“你是這麽貼數據的？”

  跟上次的情景一樣，他的呼吸突然就噴到了耳邊。

  陌生的男人氣息躥進五髒六腑，周安凝忍不住脖子一梗：“……嗯。”

  蔣如聿再次跟之前一樣，胳膊從後麵探過去，從她手裏搶過鼠標。

  兩人手指不可避免的碰了一下。

  周安凝手指冰涼，他也好不到哪去。

  然而就是覺得燙人。

  被他輕微觸碰了一下的地方火辣辣地發燙。

  蔣如聿不知道有沒有知覺，他麵無表情，她看不出來。

  隻見他把鼠標拿過去，抖了一下手腕，從文檔裏把要用的數據複製到excel表格，然後在表格裏哢哢哢一頓亂點，最後在選項欄裏點了逗號，輕輕一按回車，不但數據全部自動分了列，切到下一個表，連柱狀數據圖都自動成列出來了。

  周安凝臉紅的不行：“……”

  蔣如聿歪頭瞅她，“沒學過excel？”

  此情此景，縱然自己是理工科專業出身，周安凝也無論如何說不出一句學過。

  簡單的辦公上學的時候確實接觸過，然而也隻是做排列求和和普通製表，類似這種需要一點技巧的spss，她平時用不著，所以從未涉獵。

  被老板叫過來幫忙，結果被老板幫了一把。

  臉紅。除了臉紅，她此刻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何反應。

  蔣如聿把她的反應看在眼裏，看得一清二楚。

  白皙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緋紅起來。他低低笑了一聲，鬆開鼠標退回沙發後麵。半開玩笑半認真，“活了二十幾年，頭一回做老師，居然教人用excel。周安凝，我的教師生涯頭一回，貢獻給你了。”

  “……”周安凝無地自容。

  “你平時文件做得挺好，任何工作都不錯，以為沒什麽問題。”

  周安凝，“……平時做的簡單。”

  “讀書的時候沒想著多鑽研鑽研課外知識？”

  “……”

  “理科生果然古板。”

  “……”周安凝暗暗在桌子底下扣手指。心說，一個表格而已，又不是什麽了不起的東西，至於這麽笑話人？

  連理科生都一起打擊了。說得好像你不是理科一樣。

  蔣如聿在她背後施展讀心術，“我不是理科。”

  “……你不是理科？”

  “半路被要求出家的。”蔣如聿把最後一口煙抽盡，轉身回去辦公桌上滅掉煙屁股。“說來也是一段笑話，你肯定不願意聽，不說了，趕緊工作吧，昨晚沒睡好，我眯一會兒。”

  周安凝：“……哦。”

  “做完叫我起來。早飯還沒吃呢。起來請你一起吃午飯。”

  “……”

  “時間還挺早的，你吃早餐了嗎？也沒吃早餐吧？”

  一起來就被他叫來加班來了，確實沒吃早餐。

  不過周安凝不打算跟他說實話，“我吃過了。”

  避免一起吃早餐尷尬。

  蔣如聿不怎麽相信的在背後看她瘦弱的背影，懶懶說，“看來你起得挺早。不知道吃點什麽。把你每天吃的食譜說出來，讓我參考參考。”

  “……我吃的都是廉價地攤貨，豆漿油條之類的，您願意吃？”

  “豆漿油條是中華傳統美食，你能吃我幹嘛不能吃？美食沒有高低貴賤，隻有愛與不愛。這麽說你今天早上也是吃的油條？”

  周安凝：“……嗯。”

  “吃了幾根？”

  “啊？兩，我吃了兩根。”

  “沒喝豆漿？”

  “……喝了一碗。”

  “好喝嗎？”

  “還行。”

  “你喝甜的還是鹹的？”

  “豆漿隻有原味和甜的，沒有鹹的。”

  “哦。那你喝甜的還是原味？”

  “……我一般都是原味。一大早吃甜的容易反胃……不過每個人口味不一樣，您不一定非要跟我一樣。”

  “嗯。確實。”蔣如聿在背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演講稿你先慢慢做著吧，反正今天下午下班之前給我就行。我出去一趟，手機帶走了，有事打電話給我。”

  周安凝，“……”

  下午下班之前給你？

  那火急火燎這麽一大早叫我過來？

  還以為多緊急的事情呢，敢情今天一天時間都可以用來專攻這個？

  蔣如聿說完就去拿車鑰匙去了。

  周安凝低頭搗鼓電腦，心想，還是抓緊時間做吧，早做完早點回家加班賺外快。大好一個星期天浪費在這裏跟他聊豆漿油條，自己哪有那麽閑？

  蔣如聿去了一趟粵海風。

  周末早上八點多的粵式早茶漂亮到讓人流連忘返。

  若擱平時，他非得坐下來好好吹吹風品品美食，放空放空自己不可。但是今天不行。

  估摸著周安凝的口味給她買了幾份茶點，回去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以後了。

  周女士憑借自己出色的總結歸納能力，已然把數據全部導過去做完了整個演講稿。

  蔣如聿提著一大袋早餐進去的時候，她已經把文件檢查了一遍確認可以回複給他了。

  “回來了？”

  做好了工作，周安凝多多少少找回些自信。微笑看了蔣如聿一眼，把筆記本轉過去給看，“我已經做好了，你要不要現在檢查一遍？”

  蔣如聿心思完全不在演講稿上，早餐放到茶幾上，他去屏幕瞟了一眼，“這麽快做好了？一共幾頁？”

  “六頁，表格裏的所有數據都貼過來了。”

  “肚子餓，沒心情看，等我吃飽再說。”他假裝很隨意的去她旁邊坐下，打開食物袋子，“呐，今天不付加班費給你了，請你吃飯，一人一份兒。”

  周安凝看著袋子上響亮的幾個大字，“……”

  “幹嘛這幅表情？覺得我用食物抵薪水太過分了？”

  “不是。沒有沒有。”

  “那你幹嘛這幅表情？”

  周安凝下意識伸手摸了下自己臉，“您不是說對豆漿油條也感興趣？”

  “是啊。”蔣如聿打開一盒水晶蝦餃放到她麵前。“我是挺感興趣。”

  “那您……”

  “找不到地方買。”他又拿出去一盒蟹黃湯包，“轉了好幾條街沒看到，隻能瞎買這個回來先湊合湊合了。好遺憾，今天本來真的很想試試油條。”

  “……”

  “要不改天你請我。”他把蝦餃和湯包推到周安凝麵前，又替她打開一盒雞絲粥。“今天我請你吃，明天你請我吃，要麽下午也行。誰也不欠誰，免得你胡思亂想，好不好？”

  周安凝忍不住再次，“……”

  “這都是給我的？太多了我吃不完。”

  蔣如聿把滿滿三盒子吃食都推到了周安凝麵前，周安凝頗覺尷尬的往他麵前又推回去兩個。

  “還是都給你吃吧，我已經吃過了，哪裏還吃得下這麽多東西。”

  “吃不下？我也吃不了那麽多。”蔣如聿把自己的一份也拿出來，緩緩打開蓋子，“既然你不想吃就算了，扔垃圾桶吧，我從來不吃別人不要的東西。”

  周安凝隻能再次，“……”

  蔣如聿沒好氣把東西又推回她麵前，“排了半天隊去粵海風買的。頭一次自己一個人親自去買東西。早知道你這麽嫌棄，我不如隨便找個餐廳吃點。”

  大總裁生平頭一次親自去餐廳買食物？還排了半天隊？

  周安凝肚子裏咕嚕嚕直叫，

  聞著好聞的味道忍不住臉紅了一下，“……沒有嫌棄……我隻是……排了半天隊買回來，就這麽扔了怪可惜的……要不我多少吃點……”

  “什麽叫多少吃點？要吃就得全部吃完。我蔣如聿真生平頭一次請女人吃東西，你整這麽不情不願的還說自己不嫌棄？”

  “……”

  被他說得沒轍，周安凝把食物拿過去，隻能不緊不慢壓低聲音全部吃了。

  一頓飯吃了半個小時。

  完畢，周安凝撐得胃裏隱隱難受。粥是鹹的，餃子和湯包也是鹹的，吃的她口渴極了。

  蔣如聿早就撂了筷子，起身去外麵的茶水間泡綠茶去了。

  正扭頭四處看有沒有水喝，他一手拿了一個茶杯進來，“吃完了？”

  周安凝看著麵前一堆食盒，“……吃完了。”

  “嗯。”蔣如聿極力忍住不笑，走去茶幾前麵放了一個茶杯在她麵前。“剛上市的龍井，你們女孩子不是怕吃多了長胖？正好刮油。喝吧。”

  老板親自送茶給她喝，周安凝忍不住又臉紅，“謝謝蔣總。”

  “不客氣。真謝謝我就好好幹活，別額外給我添亂就行。”

  “不會的。”她乖巧回答了，伸手去拿茶杯。

  結果茶是開的，茶杯是一次性的，猛的摸上去，燙的手指腹疼了一下。

  “嘶！”

  下意識把手縮回去，放到耳朵上減輕疼痛，蔣如聿居高臨下看著，趕緊彎腰下去。

  “怎麽了？燙著你了？”

  他把自己保溫杯放到一旁，火速把她手從耳朵上扯了下來。

  周安凝手背躺在他手裏，手指腹被他轉過來輕輕摩挲。

  “沒有……”寬大纖細，幹淨溫暖的手指摸著自己，周安凝一瞬間覺得汗毛都豎了起來。她想快速把手縮回去，“沒有，沒有燙到。就是稍微……”

  “瞧瞧你瘦成什麽樣子了？”蔣如聿感覺不到兩人距離過近，此刻態度有些過於曖昧了似的，一邊打斷她不自在的客套，尷尬的逃避，一邊一把抓住她手腕在她身邊大剌剌坐了下去。

  他把寬大的手圍成了個圈，虛虛把周安凝手腕圈在自己手心，“還不夠我半隻手心的容量，你平時都不吃飯的？”

  周安凝，“……”

  “你多高？”蔣如聿醫生一樣圈著她手丈量了一下尺寸，然後捏住手腕去看她指甲顏色。

  周安凝手指搭在他手心，緊張的心都要跳出來了，“幹嘛突然問這個？我162。”

  他不看她緊張的臉，仔細研究她指甲，“嗯。多重？”

  “蔣總……”周安凝想抽手指回去。

  蔣如聿一把捏住，“我問你體重多少。”

  “幹嘛突然問我體重？我，大概90。”

  蔣如聿研究夠了，輕輕鬆開她，抬眼起來看她，“太瘦了。以後能吃盡量多吃點吧。瘦成這個樣子怕是有低血糖。公司要對員工的生命安全負責，你身體不好我們就承擔風險，明白我的顧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