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凝，“……”

  原來剛剛抓著自己的手……

  差點以為……

  結果是為了擔心自己身體不好公司承擔風險……

  這年頭，老總替自己的公司排除安全隱患都用這麽另類的手法的嗎？

  演講稿已經做完了，蔣如聿也不著急驗收結果。

  檢查完周安凝的手，他把自己茶杯推到她麵前，“用這個喝，新的，我沒用過。一次性杯子用起來有安全隱患，別燙著你。大周末免費叫你過來加班已經違反勞動法了，萬一再燙著，得不償失。”

  周安凝被他弄的完全不知道怎麽回絕。似乎每句話都很正經，背後都有充足的理由，她無法拒絕。

  杯子拿起來慢慢抿著喝茶，蔣如聿向後靠在沙發上搗鼓手機。

  搗鼓了一陣，周安凝一杯水喝得差不多了，他突然扭頭看她，“員工公寓人事部已經安排好了，今天可以入住，我決定過去看看，你要不要一起？”

  周安凝，“什麽？”

  蔣如聿一臉認真和公事公辦，“給你們單身女同事安排的公寓，公司出錢。現在社會治安不好，公司又經常加班，單身女同事下班回去有很大的安全問題……提前過去可以提前選房間，反正你今天沒事，我載你一起？”

  公司居然給單身女同事提供免費住房了？

  還是公寓？已經安排好了？

  周安凝驚歎蔣如聿的大手筆和公司的良好福利，暗暗在心裏感歎了一下，她驚喜又抑製不住開心的問，“還有免費公寓可住？在哪裏？幾人一間？”

  蔣如聿看著她臉色，心中暗暗有成就感：“中山路中段2號青年公寓，兩人一間。感興趣？”

  “當然感興趣。”

  “那走吧。東西帶上，回去把你行李都收拾了一起帶過去，今天正好入住。”

  蔣如聿說的自然流暢，仿佛這些話早就在他嘴邊準備好了，根本不算回事。

  周安凝卻覺得麻煩老板很不好意思，“還要回去拿行李？我住的地方離公司不近，來回跑挺麻煩的。您不是明天要開座談會？演講稿還沒檢查呢，時間寶貴，先順便一起過去看一眼就行，真要搬進去，還是我自己打車回去拿吧。”

  蔣如聿懶洋洋又靠回沙發靠背上，“近不近有什麽關係？來回跑又有什麽關係？車子跑又不是我跑，你不好意思？”

  周安凝，“……沒有呀。”

  “嗯。那就是不想讓我知道你住哪兒。”

  “怎麽可能！”

  蔣如聿滿意站起來，“不可能就好。那走吧。別再說廢話了。你知不知道一句話翻來覆去的廢真的很浪費時間？”

  ……

  蔣如聿開車，親自把周安凝送回了衡山路的小家。

  周安凝還沒退房，東西也沒收拾，突然搬家，總覺得哪哪兒都很匆忙。

  然而蔣如聿根本不急，懶懶站在街角跟一個推小推車賣快餐的貧苦中年兩口子聊天。

  此刻是上午十點，周末的出租房區，大部分工薪階層還在補覺，街道上人煙稀少。

  男老板穿了件深灰色體恤，脖子係大橋雞精送的藍白相間圍裙，一臉乏味站在蔣如聿對麵，蔣如聿遞了根自己的煙過去，二人一*燃，蔣如聿抽了一口，伸手衝他指指攤位。

  “一天裏大概什麽時間段最忙？”

  “晚上下班。”老板說話的時候嘴裏噴煙，一股子很濃的街邊農民工架勢。“早上幾乎沒人，中午一般都在公司解決，也就晚上下班忙上一陣。”

  蔣如聿毫不在意他的模樣，熱情聊道：“應該收入還不錯吧。要不然你不可能拖家帶口堅持下去。”

  “還成，沒文化，打工也賺不了幾個錢。每天忙到晚上一兩點，也就給孩子們賺個生活費。”

  “孩子還在讀書？”

  “不讀了，早不讀了。學習一般，都出來打工了。”

  蔣如聿笑笑，“那不用您給生活費了，自力更生。在替孩子攢老婆本？”

  “嗨。是啊。孩子大了，過兩年就要結婚，不攢沒有辦法。”

  “幾個孩子？”

  “兩個。”

  “一男一女？”

  “一男一女。”

  他衝老板伸個大拇指，“好福氣。”

  “哪裏的福氣喲。兒子大了操心買房買車娶媳婦兒，女兒大了操心瞅好人家給她找個好歸宿，結婚了以後還要幫忙給他們帶孩子。父母不好當，一輩子操心不完，沒有福氣的。”

  “有心操就是福氣，您說話的時候瞧瞧臉上表情多鬆快，別客氣了，明明就是很享受的樣子。”

  老板：“哈哈哈哈。也是。人嘛，一輩子活著，也無非就圖個兒女雙全，子孫繞膝。多少輩老人都這麽過來了，我也跟大家一樣，一輩子就盼個這個，不算累的。”

  蔣如聿笑笑，轉頭淡淡往卷閘門那邊瞅了一眼。

  周安凝正在跟房東退租，因為租的時間短，不符合當初講下的規矩，房東正在跟她掰扯。

  “說好了最少一年，我是看你時間長才給你優惠的。現在你隻租兩個月就不租了，那不行。耽誤我後麵的租房，中間損失誰賠？可不得你賠嗎？別說了，多餘的錢我是不會退給你的。覺得不公平你可以繼續住，我又沒趕你，這可是你毀約在先。”

  周安凝自知理虧，沒打算把錢全部要回去，拉著她耐心跟她商量。

  蔣如聿又把頭扭回去，耐心繼續跟老板聊天：“兒子現在在做什麽？”

  “物流。給物流公司開車。”

  “挺好。物流是個新興的朝陽產業，最近幾年發展勢頭很猛。”

  “我聽別人也這麽說。”老板打量蔣如聿，“看你穿的幹幹淨淨的，應該是文化人。你是南城本地人嗎？我能不能問你幾個問題？”

  “可以。您說。”

  “聽別人說房地產最近幾年也發展的很快，我有一個老鄉，前年在衡山路火車站附近買的地皮，當時花了四萬，今年就漲到十萬了。你說，他說得能是真的嗎？”

  蔣如聿點頭，“好像確實有這麽回事。”

  “真有啊。那，是南城一個城市房地產發展快，還是全國都一樣？”

  “自然是大城市更勝一籌。”

  “哦。那如果我兒子結婚，最好還是在南城買房咯。”

  “當然。任何時候，大城市的不動產都比小城市更加保值。”

  “那我得琢磨琢磨給兒子買房了……還有車。剛剛看你開的那個挺好看，那是你自己的車嗎？”

  “算是吧。”

  “那叫什麽名字？你買的時候多少錢？合適的話我也給孩子買個。”

  蔣如聿把煙按在路邊的電線杆上撚滅，煙屁股扔進垃圾桶，眼睛又轉去周安凝那邊：“我這車不值錢，寶駿，買的時候也就幾萬塊錢。真打算買還是征求孩子意見吧，買個他喜歡的。”

  “哦。說得也是。”

  周安凝妥協了一步，跟房東很快把退租的事情談妥。

  床上鋪蓋卷一卷，折疊衣櫃裏東西一收，簡單的做飯工具裝到袋子裏，很快收拾完畢。

  蔣如聿看她提了一個大包出來，急忙跟老板打住聊天，“朋友拿東西出來了，我去迎迎。跟您聊天很愉快，您先忙著。”

  說著，他把口袋裏剩的半盒煙丟過去給老板，“拿著抽吧，改天有時間我過來照顧生意，走了！”

  周安凝的東西被蔣如聿接過去，親自放進了後備箱。

  兩人來回又跑一趟，所有東西運輸完畢，蔣如聿看著她給房東交了鑰匙，“完事了？”

  “完事了。等著急了嗎？”

  “沒有。跟那個賣河粉的老板聊天呢，挺有意思。”

  “……那說了半天話應該挺渴的吧，我買瓶水給您喝？”

  蔣如聿看著她幹淨單純的臉，品著樸實無華的話，“行啊。”

  周安凝走去了街角商店。

  在冰箱裏一共買了四瓶哇哈哈礦泉水。

  蔣如聿看著她走回來，先去炒河粉的攤位前給老板和老板娘每人分了一瓶，然後又回來給蔣如聿一瓶。

  手裏剩了一瓶，蔣如聿以為她要自己留著，結果她又走去房東太太麵前把水遞給了她。

  謝謝照顧之類的話說了兩句，房東太太把水接了，周安凝又走回來，“走吧。”

  她臉上帶著純粹明媚，由衷輕鬆的笑。

  蔣如聿拿著兩一錢一瓶的水，看著她亮閃閃的眼睛，“你不渴？”

  “不渴。不是出來的時候在你辦公室剛喝完嗎？馬上就去新公寓了，裏麵應該什麽都有。我不渴。”

  “……”

  蔣如聿頭一次覺得被一個人單純到無言以對。

  她穿廉價的衣服，不化妝。住廉價的房子，吃廉價的飯菜，跟窮苦的人做鄰居。

  然而她也是周國安的親生女兒。自己婚禮上曾經攜手演戲的新娘。

  她為什麽從來不提自己窮人之外的另一個身份，企圖在別人麵前得到點什麽呢？

  她每天這麽努力的生活，無怨無悔，認真堅持。

  努力認真到，向來不肯把注意力多放在別人身上的蔣如聿看了，都止不住對她好奇感爆棚。

  她就這麽優秀發光而根本不自知嗎？

  迎著明媚的陽光看著她，蔣如聿心裏突然一陣五味雜陳。

  他覺得此刻自己對她的興趣已經大到遠遠超出一周前的真正出發點了。

  ———

  周安凝最終住了個單人間。

  管理公寓的人告訴她，因為恰好人數是單數，兩人兩人一間，多餘出來了一個房間，沒人跟她合住，隻能她一個人撿便宜了。

  蔣如聿陪著她把東西放進公寓，因為照顧她需要時間收拾房間，他隻簡單待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第二天周一，顧如聿出差，周安凝沒看見他。

  周二，仍舊沒看見他。

  手機靜悄悄的，郵箱靜悄悄的，心裏莫名空落落的。

  直到周三，蔣如聿早上八點就去技術部巡查大家工作。

  兩人都穿著工整，進門的一瞬間看到彼此，各自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

  然而心裏就是止不住的發甜。

  仿佛伴隨著他的出現自己得到了什麽好處似的，周安凝生平第一次管理不住自己表情的一直想偷笑。

  蔣如聿沒有跟她說一句話。在技術部雲淡風輕站了幾分鍾就走了。

  周安凝開始安心工作。忙碌到八點半，工作軟件提示有新消息。

  她把對話框打開，果不其然是蔣如聿發過來的：我要的資料沒交。最近下班回去沒好好加班？

  周安凝：加了。馬上給你發過去。

  蔣如聿：以後不用我提示了，每天一次，自己看著時間準點發吧。

  周安凝：字數有要求嗎？

  蔣如聿：沒有。

  周安凝：好。知道了。

  蔣如聿：嗯。

  周安凝：還有別的事嗎？沒有我退出去了。

  蔣如聿：中午吃飯時間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前兩天出差用的演講稿有個地方做的不好，過來我給你培訓培訓。

  周安凝：……好。

  滿心期待的忙碌著工作，終於到了中午十一點半，同事們站起來紛紛叫周安凝一起吃飯，周安凝撒謊：“早上吃太多了，現在不餓。我有個小東西需要出去買一下，你們吃吧。”

  有點偷偷出去見情人的鬼鬼祟祟感。

  同事們紛紛走了，確認辦公室所有人全部離開完畢周安凝才敢起身去搭電梯。

  乘專屬電梯去到總裁辦，總裁辦門開著，周安凝進去，意外的竟沒看到蔣如聿。

  去熟悉的沙發上坐下，看茶幾上扣了本書，周安凝下意識把書拿起來翻了翻。

  剛翻兩頁，門口閃進來一個高大身影。

  辦公室門被順手帶上，他一身黑色西裝，渾身帶著清新的花香大步流星走了進來。

  “來了？”他一隻手背在身後。

  幾天不見，早上剛見的時候兩人又裝作不認識一樣沒有說話，此刻突然麵對麵，周安凝心跳的不行。

  “蔣總……”她紅著臉站起來。

  蔣如聿把背在身後的手突然抽過來。

  “嘩！”

  一捧還帶著露水，嬌豔欲滴的桔梗花乍然出現在周安凝麵前。

  “一個仰慕我的人天天死皮賴臉送花過來，總裁辦沒地方扔了，送你，拿回去養著也行，放在辦公室新鮮新鮮空氣也可以，隨便你，隻要我不出現在我麵前礙我的眼就行。”

  周安凝看著他手裏包裝的漂漂亮亮的一大捧，“……啊？”

  “不問你要錢，就當幫我扔垃圾了，免費送你。怎麽，不願意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