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他的魅力到底在哪兒?
作者:美麗的皮囊      更新:2021-01-21 15:16      字數:9908
  蔣北琛今天心情很不好。

  確切的說,從前兩天開始他就已經背著寧曦開始悶悶不樂了。

  因為今天是他父親蔣如聿的忌日。

  他跟母親一年一度的會麵也就隻有在今天才會實現。

  蔣北琛看不起母親。

  因為打從他七歲開始,父親就整日在外風光不搭理他們母子。

  他身邊的女人一個接一個頻繁的換,母親卻一輩子對他不離不棄,甚至還在他英年早逝以後選擇遠走他鄉,離開這個沒有父親的傷心地……

  他不懂父親這樣的人有什麽值得母親眷戀的。他痛恨母親懦弱無能,甚至痛恨自己有這樣的母親。

  這麽一恨,就是長達整整十二年。

  十二年過去了。蔣北琛即將步入而立之年。不但但心智變成熟,對人對事包容了許多。而且對母親的怨念似乎也隨著時間增長慢慢淡化了許多。

  自己也是隨時有打算要做父親的人了。他突然開始對母親的愛產生了好奇。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父親既然能半輩子被母親強烈眷戀,想來也是有自己獨特的魅力的。

  他好奇他的魅力是什麽。所以時隔十二年之後,蔣北琛頭一回心平氣和找到母親,認認真真聽她講述了她跟父親之間的那一段,讓她記了一輩子的前塵往事。

  故事發生在二十七年前。

  年輕的周安凝是蔣北琛母親。年輕的蔣如聿是蔣北琛父親。

  ————

  周安凝覺得自己的人生活到今天就是個笑話。

  父親是南城有名的‘銅大王’,手下四個銅廠,身價不知道多少億。偏偏她是個野種,入不得周家大門半步受不到他半分庇佑不說,長這麽大,甚至連親爹的麵都沒見過幾回。

  然而這樣的關係,今天她卻要替周家辦一件大事。

  ……

  昨夜連著下了一整夜暴雨。

  農曆八月十一,往年正是農曆八月十一,往年正是不冷不熱適合辦婚禮的好時候,今年因為這一場雨,竟提前有些秋風瑟瑟之感。

  早上八點半,周家別墅門樓前的一排大紅雕花燈籠在冷風裏打轉。周安凝一身深藍色通勤裝出現在了燈籠底下。

  在門口翹首期盼的保姆李嫂看到她,急忙忙一邊迎她進去一邊扯著嗓子跟裏麵通報,“周先生,安凝到了。”

  周安凝隨她腳步不停走到前廳門口,台階還沒上完,屋子裏的四個男男女女已經步伐一致迎了出來。

  為首的高大男人是她父親周國安,生平第一次語氣溫柔衝她伸出手,“快,安凝,來了就好。快,讓你阿姨帶你進去收拾收拾,時間快來不及了。”

  時間確實快來不及了。

  婚禮定在早上九點零九分開始,新娘子卻到現在還沒找到。

  九十九桌親朋好友已經開始陸續往酒店去了,替補演員周安凝,居然連婚紗都還沒換。

  如果不是為了保存‘電氣大王’和‘銅大王’兩家人的顏麵,說實話,鬧到現在這個程度,這場婚禮實在是不辦也罷。

  已經九點了,蔣如聿手指燃了支煙,沉眉肅目站在前廳偏門口等“新娘”下來,兜裏黑白手機突然進了一條短信:婚禮開始了還是眾人就地解散了?蔣如聿,敢對不起我,就是要你人財兩空。

  短信是今天的正牌新娘周安安,也就是周安凝的姐姐,周國安的掌上明珠發過來的。

  她逃婚了。為的是讓蔣如聿當眾難堪。

  蔣如聿不知她這滔天的怨恨從何而來。

  隻知道堂堂周家大小姐,做事這麽不顧頭也不顧腚。等這場鬧劇收場,他發誓,他肯定要問周家好好討個說法。

  九點零一,距離婚禮開場隻剩八分鍾時間了,廳裏終於傳來一陣高跟鞋踏地的聲音。

  蔣如聿掐了煙,看到周太太和保姆化妝師替“新娘”挽著龐大的婚紗下擺,一群女人慌裏慌張跑了出來。

  周太太把“新娘”推到蔣如聿麵前,一邊整理自己頭發一邊招呼蔣如聿:“好了好了,時間來不及了,趕快走吧。你們在前麵,我們也必須馬上趕過去了。安安的事回頭再說,如聿啊,對不起,今天先委屈你了。”

  “安凱!”招呼完蔣如聿她馬上又扭頭叫自己兒子。“快,車子開過來,你爸呢?來不及了,我們也必須得馬上走了!”

  就這樣,慌裏慌張又體麵全無,周安凝坐進了顧家來接親的豪華轎車裏。

  沒有喜悅,沒有激動。

  蔣如聿淡淡扶著她上了車就火速坐到了距離她一人之遙的左邊車門旁。

  兩人身著華服,打扮的天造地設。貌似承載了千千萬萬人的祝福,但屬實誰也不認識誰。

  而且現在這種情況,誰也沒有心情率先主動認識誰。

  十幾分鍾的路程,司機鉚足了勁幾乎全程飛起來開。

  兩人各自靠著自己那邊的車門,不說話,彼此沒有打量對方半眼,麵無表情。

  鬧到現在婚禮已經失去它原本的意義了。

  兩人現在就是演員,為了雙方父母的麵子,必須硬著頭皮去演一出華麗磅礴的大戲,用不著多開心,彼此心知肚明就行了。

  ……

  婚禮縮減了很多環節,幾乎就是新郎新娘出了個場交換了下戒指,雙方父母發完言就完事了。

  為了不讓大家看出來新娘真麵目,眾賓客最期待的敬酒環節被顧老爺子打著,想早日抱孫子,不能讓新郎新娘多喝酒的旗號直接給取消了。

  匆匆忙忙趕過來,在台上站了一個小時就完事了。

  周安凝拖著婚紗跟顧如聿回休息室,心想著既然時間還來得及,下午的假幹脆銷了,

  等下換完衣服就直接回去接著上班去。

  剛剛兩人在台上互相說誓詞交換戒指的時候周安凝看清了蔣大少爺的真麵目。

  長身玉立,高貴清冷,年輕俊朗,跟韓國最近剛捧出來的電視劇男主人一樣。親她的時候還特地用大拇指在她嘴巴上墊了一下,整個人感覺頗有幾分翩翩貴公子的氣質和風度。

  加上家裏有這麽雄厚的背景加持,感覺應該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周安凝想不通這麽個模樣家世都是上乘的人,周安安為什麽選擇逃婚。

  但是她也不能問。來之前父親在電話裏已經說清楚了。這事事關家族臉麵,她敢胡說八道,周家敢徹底容不下她。

  所以,既然啥也不能問,任務也完成了,現在她也是時候離開了。

  “蔣……”

  休息室門剛關上,蔣如聿轉了個身還沒坐進沙發裏,周安凝就預備叫他。

  可是嘴巴張開,她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他怎麽稱呼。

  “蔣先生……婚禮結束了嗎?”

  蔣如聿去沙發上坐下,瞥一眼門口漂亮清麗,跟周安安頗有幾分相似的女孩兒。

  “嗯。”隻一眼,他又把眼皮垂了下去,抱著兩條胳膊麵無表情靠在沙發靠背上。

  周安凝看著心情不佳的他,輕聲問:“既然結束了,那我們現在是不是沒事可做了?”

  蔣如聿頭往後仰,閉著眼睛,脖子裏的喉結在周安凝注視下滾了一下,“嗯。”

  “那我應該可以走了吧。我就請了半天假,下午還要回去接著上班。”

  空氣靜了一瞬。周安凝說完好幾秒,蔣如聿才皺著眉毛睜開眼睛。

  他看著她,神色懨懨,語氣帶著幾分對周家人的譏誚:“可以。”

  說實話問題問出來之前周安凝是有些擔心蔣大少會不答應的,畢竟底下的酒席還在繼續。

  但聽到他說可以,她心裏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倒不是真的因為她有多渴望上班,有多在乎這半天工資。而是,父母不是她的,新郎不是她的,婚禮不是她的,她一個替身演員,戲結束了還不走,待在這裏實在覺得別扭。

  隻是人要走了,她才發現走起來沒那麽方便。

  自己的衣服脫在周家了,現在……總不能穿著婚紗出門。

  蔣如聿心情實在是差,丟下兩個字他就又冷著臉把眼睛閉上了。

  周安凝跟他說完話低頭打量自己衣服,打量了半分鍾,迫不得已,她又輕聲喚他:“蔣先生,我電話丟在周家沒有帶過來,能不能借你電話用一下?”

  蔣如聿沒睜眼,也沒問做什麽,伸手在自己懷裏摸了一下,“哐當”把手機拿出來丟到了麵前的茶幾上。

  蔣如聿,名字取自,君子端方,溫良如玉。

  人多多少少如其名字,雖然冷淡了些,但是氣度還算可以。

  周家大小姐逃婚的事讓他生氣,但罪不及人,尤其是這個在周家連地位都不配擁有的“野種”二小姐。

  她今天能來配合演戲不讓大家在這種場合公開丟臉就已然不錯了,實在沒有立場再甩

  臉色給人家看。

  所以,她要用手機,他給她便是了。

  周安凝看他把手機扔在茶幾上,抱著婚紗下擺過去拿了起來,一按,屏幕沒解鎖。

  她無語了兩秒,不得不再叫他一次,“蔣先生,屏幕沒解開。”

  蔣如聿也無語了。

  心裏煩躁歎了口氣,他睜開眼,坐好,看了一眼對麵白的發光的一坨,把手機要回去,隨便輸了兩下數字:“你拿手機準備做什麽?”

  周安凝說:“讓我朋友給我送衣服過來。穿成這樣我出不去。”

  本來屏幕已經解鎖了,聽到這個解釋蔣如聿又把屏幕摁滅:“這種情況你要你朋友過來?不怕走漏風聲?”

  周安凝想的很簡單:“不會的,我朋友很可靠,她不會出賣我的。平時的小事都不會,何況這次這麽大的事。”

  蔣如聿又把眉毛蹙起來,

  他目光不悅看著周安凝:“這麽說你已經告訴她了?”

  周安凝頂討厭他這種責備的目光,自己又沒做錯事,被他如此審視,她也有些不悅了。沒好氣說:“手機還沒拿到手呢我拿什麽告訴她?既然你這麽不放心我朋友,要不你找人給我送衣服過來好了。反正周家不遠,你們車子隨便派一個,十分鍾就解決了。”

  蔣如聿沒反對。又瞥她一眼,思索了幾秒,似乎決定采納她的意見。

  結果就在這時,休息室門被敲響了。

  蔣如聿暫時不理周安凝,起身,把門打開,烏泱泱兩方父母和兄弟六臉沉重全都湧了進來。

  為首的是周安凱,周家大哥。

  分明跟蔣如聿年紀相仿,卻偏偏天天以青年才俊自居,正義感和責任感爆棚,把自己弄得跟個刻板無味的老頭一樣。

  妹妹結婚出了岔子,感覺他比周老爺子都有發言權。

  一看到蔣如聿就把自己手裏一疊東西朝他身上丟了過去,揚聲質問:“解釋解釋吧蔣如聿,照片怎麽回事。把安安氣到這種時候離家出走,你也是混賬到家了你。”

  蔣如聿莫名其妙。

  什麽照片?什麽自己氣到她離家出走?

  周安安莫名其妙鬧了半天怎麽還跟自己扯上關係了?

  他抖了兩下手,把周安凱扔過來的照片接住兩張,遞到眼前一看……

  “照片哪來的?”一共十幾張,蔣如聿隨便看了兩張,覺得十分無語。

  “別管哪來的,你就說認不認。”周安凱看他看完了,把照片從他手裏拽過去,一臉鄙夷。“不管你以前怎麽樣,但結婚前夕還幹這種當斷不斷的事,會不會有點太不尊重人了?安安你們倆好歹也認識這麽多年了,她什麽脾氣你不了解?敢讓她受這麽大委屈,今天沒當眾撕了你真算給你們蔣家留體麵了。現在她被你氣的直接跑德國去了,你說,這件事你打算怎麽跟大家解釋?”

  他說得不依不饒,蔣如聿瞥他一眼,卻神情淡淡:“我沒什麽可解釋的。事已至此反正婚禮已經砸了,周安安覺得委屈,正好大家橋歸橋,路歸路,免得繼續下去說我耽誤了她。今天的酒席錢我們家全出,其他也不要了。以後要繼續合作就繼續,不繼續合作我們也不強求。就這樣,可以收場了吧?”

  周家父母在底下接到周安安送過來的照片,本來以為自己今天勝券在握,不但能推卸掉婚禮出紕漏的全部責任,還順便可以在日後的合作上讓程家做出讓步。

  沒想到,這蔣如聿如此混賬。

  鐵證擺在眼前證明是他的責任了,不但不給個說法,反而還牛哄哄的。

  周父在南城打拚半輩子,何時受過這種來自晚輩的委屈?

  蔣如聿說完,氣的他差點沒衝過去當眾抽他一巴掌。

  礙於蔣家父母在場,理智和大局讓他冷靜住了,但是言語上,他肯定饒不了他:“如聿這話是什麽意思?堂堂七尺男兒,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沒做就是沒做。你這既不否認做了,又不打算給周家個說法,三言兩語就這麽要散場。怎麽著,在國外待幾年跟洋做派學的六親不認了?”

  蔣老爺子也覺得今天的事情實在荒唐。

  想他顧某人一輩子做生意,從來最講究個誠信。說話那向來是一個唾沫一個釘的,什麽時候允許孩子們這麽不負責任過?

  還是在婚姻大事這種事情上。

  蔣如聿從小學習優異,各方麵表現都沒讓他失望過,直到今天,直到這一刻。

  “混賬!如聿,你這是什麽態度?且不說今天辦婚禮了,麵前現在站的是你的嶽父嶽母。就算婚禮沒辦,他們也是你的長輩。哪有你這麽跟長輩說話的?什麽叫沒什麽可解釋的?老子平時就是這麽教你為人處世的?”

  眾人都盯著蔣如聿,父親罵完,隻見他依舊麵無表情。

  隻抬手把領帶鬆了鬆,他說:“婚禮無效,這個嶽父嶽母我是不會認的。偷拍的照片不屬實,我沒必要解釋。今天的事情跟我無關,從頭到尾都是你們在自導自演,鬧到現在正好。不要都用這種失望的眼光看著我,我不欠你們,更不欠周安安,要欠也是你們欠她。”

  說完,他覺得自己好像可以徹底離開這裏了,幹脆把脖子裏的領帶抽掉,新郎的配花也扔掉,“我可以走了吧?”

  眾人:“……”

  新郎要走了,自己這個假新娘更沒有立場留在這裏。

  周安凝聽到蔣如聿說完最後一句話,趕緊抱著裙擺跑過去:“你去哪兒?我跟你一起。”

  眾人目光挪向她,再次:“……”

  周安凝意識到自己話裏有歧義,趕緊低頭補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說,正好我也要走,衣服不太方便見人,捎我一段……”

  蔣如聿沒理她,低頭掃了她一眼就伸手去推眾人讓路。

  蔣二伸手拉了他一把:“哥!”

  蔣如聿目光堅定瞥向他:“放開。不關你的事。”

  說完,他抬手輕輕掙開弟弟的手,大步流星走了。

  周安凝看一圈麵色不善的眾人,一邊步履匆匆去追蔣如聿一邊跟父親道別:“爸,阿姨……看來這裏沒我什麽事了,我也先走了,再見!”

  等周安凝抱著婚紗追到電梯口的時候,電梯已經上來了。

  蔣如聿進去站好,看到她追了過去,稍微伸手在門上攔了一下。

  周安凝進去,門合上,她衝他微微點頭:“謝謝,麻煩你了,不好意思。”

  蔣如聿看了一眼她這刺眼的龐大的一身,這才想起來剛剛要打的電話沒打出去。

  想了一下,他把電話拿出來準備給助理打個電話:“你穿多大衣服?”

  周安凝一愣,“嗯?”

  他晃晃手機,“你這樣不是不方便見人嗎?送套衣服給你,穿多大的。”

  周安凝趕緊道謝:“s號的。其實不用麻煩,你送我到周家門口就行,我自己的衣服在那裏,婚紗也要還回去,我……”

  蔣如聿已經不聽她羅裏吧嗦瞎客氣了,電梯到了負一樓,門打開,他一邊往外走一邊跟手機那邊的人說話:“送一套s號的女裝過來,隨便什麽款式,快點,我在半*際地下停車場等你。”

  兩人去停車場,蔣如聿找到自己車子解了鎖,他坐駕駛座,周安凝坐後排。

  車裏氣壓很低,蔣如聿沒心情說話,周安凝一樣沒有。

  安安靜靜一動不動等了約摸二十分鍾,蔣如聿手機終於響了,他緩緩接起來,說了幾個字,很快,車窗被敲響。

  蔣如聿把車窗放下去,一個穿西裝的年輕男子遞進來一個紙袋。

  “蔣總,您要的衣服。”

  蔣如聿接住,麵色平靜衝他說:“待會兒你送她回去。”

  然後又把窗戶關上,頭也沒回將紙袋遞過來:“換上。待會兒他送你回去。”

  周安凝把紙袋接住,打開,倒出衣服,發現是一條酒紅色絲絨長裙。

  質地和設計非常高級,儼然晚禮服一樣的檔次。想著這原本是屬於周安安的東西,想必價格非常昂貴,周安凝摸著衣服,莫名覺得手心發燙。

  蔣如聿說完一句話就閉著眼睛,雙手抱臂靠在座椅上休息去了。絲毫沒有偷窺她換衣服的意思。

  周安凝縱然覺得再不妥,但一看他這樣子……還是著手脫婚紗吧。

  一邊脫一邊看著前麵那人的後腦勺,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跟人家解釋自己的心理活動:“衣服錢待會兒我給那位朋友。”

  蔣如聿閉著眼睛,聽了她的話頓了兩秒才無所謂回:“不用。今天辛苦你了。不值多少錢。這是你應得的。”

  “……”

  有了他這句話,周安凝一邊換衣服一邊想,就衝你這句話,今天這錢老娘非還給你不可!

  見過沒禮貌的,沒見過這麽沒禮貌的。

  什麽叫應得的?難不成我在你眼裏真是個臨時過來救場的演員?

  怪不得周安安要逃婚。

  這麽個傲慢無理的大爺,跟女士說話一點不懂得顧及人家感受,誰嫁誰倒八輩子血黴。

  心裏如此想著,周安凝火速把裙子套上推開車門:“婚紗我給你留下,衣服錢待會兒給那位朋友。謝謝你讓我坐了二十分鍾車子,再見!”

  蔣家到底是不差錢的。

  周安凝跑去助理車上,問了他衣服價格,要銀行卡號打算回頭把錢還過來給蔣如聿,助理卻死活不跟她說。

  “蔣總絕對沒有問您要錢的意思,周小姐,您就別為難我了。一件衣服而已,我也是奉命行事,私下拿您的錢讓蔣總知道非開了我不可。”

  如此。周安凝一上午也算沒白忙活。

  她收入不高,還要供養奶奶,自己租房,生活水平低下。平時穿的衣服絕大部分是從批發市場平價淘來的,遇到重大場合,一件拿得出手的都沒有。

  忙活了一上午,貌似公司年底年會時候有衣服穿啦!

  ……

  中秋節放假三天。別人都用來回家跟家人團聚了,周安凝卻苦逼的要用這個時間搬家。

  她之前租的房子在衡山路,一室一廳,房間還算漂亮幹淨,一個月二千二。兩人合租,均攤一下,每人每個月帶水電最多也就一千五百塊錢。

  一千五在寸土寸金的南城三環內,踩到狗屎都沒這麽好的運氣可以再找到第二家。

  所以從畢業到現在,她已經在那裏住了三年了。

  結果最近卻因合租的女伴要結婚,又遲遲找不到新的合租對象,一個人住房租太高,她不得不從那裏搬出來。

  搬新家的事周安凝沒告訴別人。一來新找的房子還在衡山路,近,用不著別人幫忙;二來房子是她經常去光顧的一個便利店阿姨介紹的,差,她不想讓別人知道。

  與其說租了個房子,不如說租了個車庫。

  某次深夜回來買東西的時候跟阿姨說自己要搬家了,阿姨一熱心,就把自己家的車庫介紹給了她。

  大約三十平,今年車子不停那裏了,閑著也是閑著,於是打算收拾收拾出來貼個招租。

  車庫低矮,麵積也不大,所以便宜。

  周安凝聽阿姨說一年才五千塊錢,當時她連車庫都沒看過,但還是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從小窮習慣了,周安凝視金錢如生命。

  別說可以省錢讓她去住車庫,隻要省錢,讓她去住堆滿雜物的倉庫都不成問題的。

  反正房子對她來說就是個睡覺的地方,豪華不豪華,完全不影響她的睡眠質量。

  周安凝已經從南城科技大學的機電專業畢業三年了,現在在南城有名的低壓電氣集團蔣氏電氣旗下的安泰控股技術研發部做一名助理工程師。

  平時上班一直都穿工裝,她的工作需要經常加班,平時幾乎不逛街不在家裏做飯,所以她東西很少。

  早上七點起來打包,到八點就收拾好了。兩個黑色大布行李箱,加一紙箱被褥枕頭。

  新房子距離不是很遠,步行大約隻需要十幾分鍾,這麽點距離周安凝自然不會打車。

  她把紙箱用膠帶纏在行李箱上,一隻手拖一個,就這麽昂首挺胸刺刺拉拉的一路走了過去。

  房東已經提前在車庫接好了水電貼了新牆紙,周安凝也提前在二手批發市場買了單人床和舊衣櫃,所以隻要行李和人全部到位了她這個家就算搬完了。

  家搬的還是很順利的。

  接下去隻要再找人來拉個天線就算徹底完美了。

  一通忙活過後,周安凝打量自己的新家,她覺得十分開心滿意。

  省了一萬塊錢房租。以後在她的買房大計上,她每年又可以多攢十平米了。

  ……

  三天假期一眨眼過完。

  八月十六,周安凝照常回去上班。

  周例會上總監告訴他們:“原來是技術副總唐總臨時被調去總部任職了,總部今天安排新的副總過來。聽說來頭很大。如果今天上任,少不得要挨個部門巡視,說不定還要開會認識列位。所以,精神狀態工作態度什麽的不用我多說了吧。”

  大家都是老員工,聽總監這麽說自然明白。紛紛點頭說知道怎麽做。

  會議完畢,周安凝回去工作。

  由於這兩年公司加大研發力度,技術團隊擴招了很多新人過來研發新品。作為技術部唯一的公共助理,周安凝工作一日比一日繁重。

  首先,她要負責整個技術部,十四位工程師名下的所有圖紙,各類資料的打印,送審和下發工作。

  其次,她要接待各類來技術部谘詢,溝通或者找茬的訪客的接待工作。

  再次,她要負責整個技術部所有工程師名下產品售後的客訴分析工作。

  最後一項可以說是壓死周安凝的最重一根稻草。

  安泰產品種類從最低壓4安到最高壓2500安,一共大約有三百多種。

  任何一種產品被投訴,周安凝就必須去車間流水線或者倉庫找到最新一批庫存,按庫存數量的百分之五送實驗室做各類解析實驗。

  實驗完畢,她要準確收集所有數據,做8D報告,寫5Y分析,找到產品出問題的原因,把報告送去給副總審核,然後反饋給銷售客服……

  雖然同樣的工作已經重複三年了,按說該信手拈來。但隨著技術部人口越來越壯大,周安凝隻覺自己越來越累的像條狗。

  昨天一個產品溫升過高,已經送了樣品去實驗室做實驗。實驗結果現在差不多可以出來,周安凝開完會,匆匆去座位上打了一疊報表,然後拿了兩張報表和筆,火速趕去實驗室。

  技術部在五樓,實驗室六樓。周安凝向來不在意那一層樓的距離。拿了報表,順著樓梯,噔噔瞪一口氣跑到六樓。

  實驗室門開著,她熟門熟路跑進去找實驗員,“簡飛!”

  結果簡飛沒看見,一嗓子喊完,倒看見一個意想不到的“熟人”。

  蔣如聿助理。

  此人不知道叫什麽名字,年紀輕輕,長得五官端正,西裝筆挺麵色溫和的,一看就是大人物身邊八麵玲瓏的貼心角色。

  “咦?”周安凝覺得在這裏看見他很是奇怪,不由瞪大了眼睛。“你不是……一大早的,你怎麽會在這裏?”

  “陪蔣總過來走馬上任。”助理客氣衝她笑笑。“原來周小姐在安泰工作。”

  “蔣總過來走馬上任?”

  安泰隻是蔣氏旗下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收購公司,規模不及總部五分之一,後娘養的庶出玩意兒,怎麽蔣如聿身為蔣家長子,會突然來這裏上任?

  “是那個蔣總嗎?”她不確定自己可不可以叫蔣如聿名字,含糊問了句。“他怎麽突然想起來到安泰來了?”

  助理沒有解釋,因為對麵恒溫物理實驗室的門被推開了。

  蔣如聿穿著恒溫室工作人員的厚外套出現在她後麵:“還不是因為安泰成績差,遲遲跟不上總部的腳步,年複一年白白浪費蔣氏的投資,我過來給你們扶貧。”

  周安凝趕緊回頭。

  清澈的目光猝不及防對上蔣如聿清冷平靜的目光。

  她趕緊垂頭跟他問好:“蔣……先生。”

  蔣如聿沒打算繼續就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裏給她個解釋。

  下巴挑挑物理實驗室門口,他公事公辦的問:“你在這裏做什麽工作?”

  周安凝:“技術部工程師……助理。”

  “知道0854產品用的哪種熔芯嗎?”

  “您說多少安的?”

  “配置都不一樣?”

  “不一樣。有些是海華的t2熔芯,有些是中洋的t3熔芯。”

  “裏麵架子上那個,你去看看多少安,什麽熔芯,出來告訴我。”

  “好。”

  既然蔣如聿公事公辦,絲毫沒有因為之前的一麵之緣覺得別扭。周安凝也火速投入狀態。

  放下紙筆,去裏麵架子上看了一眼,她出來告訴蔣如聿:“裏麵實驗完畢的是63安,熔芯用的是海華t2,蔣總。”

  “嗯。知道這個產品為什麽放在這裏嗎?”

  “客戶投訴溫升過高。”

  “高多少?”

  周安凝沒帶客訴單,記不清具體數字:“可以等我回去看一眼再回答您嗎?”

  “不用了。”不料蔣如聿單手褪了身上的外套,隨即又換話題。“知道t2銅的導電率是多少嗎?”

  “大於等於65。”

  “t3呢?”

  “大於等於45。”

  “會測導電率吧?”

  “會。這裏有導電率測試儀。”

  “把那個產品的熔芯拿出來,測試導電率給我看。”

  “好。”周安凝接到命令,馬上又轉身跑進物理實驗室。

  片刻,她拿著三個熔芯出來,去平時常放導電率測試儀的地方找了一圈。

  怎麽不見了?

  平時儀器一直放在這裏的,今天怎麽?

  哦。

  今天月中。精密實驗儀器要求每半個月校驗一次,很有可能被簡飛送去校驗去了。

  “測試儀拿去校驗了,導電率……”

  實驗室隻有他們三人,顧如聿著急知道實驗結果,所以目光跟著她轉。

  看著她停頓了一下,他敏銳把話接過去:“測不了?”

  “東西不在。不過也不是測不了。可以用電阻測試機測電阻來推算導電率,就是有點麻煩。”

  蔣如聿:“麻煩不麻煩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如何。電阻測試機在哪兒?”

  “你身後的桌子上。”

  “東西拿過來,我來測,你記測試結果。”

  “哦。”周安凝拿著熔芯走去他邊,蔣如聿接住,示意她去開機。

  周安凝把機器打開,由於桌子太低,蔣如聿個子太高,如果親自操作,他居然需要蹲下去。蹲在機器麵前,眼睛盯著屏幕,周安凝幫忙把夾子夾到熔芯兩側。手臂不可避免的從他腦袋上方繞了個圈。

  從助理這個角度看過去,蔣如聿仿佛一顆腦袋被周安凝弓著腰虛虛擁在了懷裏。

  從來沒見過如此不莊重的蔣總,一眼看去,助理突然覺得他竟有些……

  滑稽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