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xINHaI.CoM
作者:鹿呦柒      更新:2021-01-21 01:53      字數:3312
  次日,黃昏晚膳時分眾人才察覺該在書房的人不在書房。初時都未多想,當府中上下尋邊遍不見人,終於覺出那麽一點不對。後知後覺似乎早膳後就沒見過李辭的麵了。

  這節骨眼很難不多想,太子病危鍾家與昱王在朝中算是再無庇護,唯恐是以往的仇家來尋過仇,秦氏慌神了就要跟江可芙請示去報官。

  江可芙知曉倒不至如此猖狂,但這人究竟哪裏去了......在書房案角看到那封來自京城的揉皺的信時,眼前忽然一亮。以這幾年對李辭的了解,漸漸有了個猜測。

  信紙邊角卷起能看出被人久久抓著的痕跡,應當私下又讀了很多遍。聯想昨日李辭神色...他不可能想不開,那就一定是那樣了。而且...江可芙指尖點了一下硯台,昨夜用過。一摞紙最上麵因擱置太久發黃的那一張也沒了。

  李辭寫過信。

  對這個人足夠熟悉時又有蛛絲馬跡指引,很快就能推出一個八九不離十的前因後果。想通了微微蹙眉,江可芙轉頭看向秦氏。

  婦人還在迫切絮叨馬上去找盧宗見,再不對付,皇親在他的地盤平白消失,他也要負責。

  “不用,我知道怎麽回事了,不急。秦嬸子,你關上門,我有話和你商量。”

  眾人不知曉那日書房中聊了什麽,隻是時辰很久,出來時秦氏與江可芙都麵色莊重。府中腳程快的小廝被遣去驛站,討回一封要往涿郡去的信。幸虧還未發出,取回交給主子,卻又被遞來另一封也是去涿郡的信,叫人摸不著頭腦。

  隨後,次日,王妃也不見了。

  *

  冀豫兩州交界,放眼遠處長河落日,官道上兩個被餘暉拉得瘦長的交疊的影子隨主人的移動漸漸恢複正常。一匹棗紅馬,身上懸著什麽配飾在昏黃下還是恍了路人的眼,細看卻是馬上人垂下左手握著的短劍劍身。

  江湖打扮。白色利落短打,不禁髒的這一路蒙了些灰塵沙土。箬笠邊沿寬大壓得低低的,隻能窺見清瘦的下頦與薄唇。不見麵容不辨男女,隻能憑借纖細的身形推斷是個姑娘。腰間的水囊裏不知裝的是不是酒,才配此般人物此番意境。

  江可芙很滿意自己這身行頭。瀟灑自若算圓兒時半個夢,又不易被人察覺真實身份。連夜偽造的過關路引揣在懷裏,上麵一個新身份,一路暢通無阻。

  舉頭看天色,全黑前能趕出冀州,夜深時尋家客棧,離金陵又近一點。隻是李辭定也偽造了路引說不準還易了容,自北打南來,竟沒聽見他半點消息。也該說府上瞞的好,還慶幸盧宗見對他們不上心,盛京那邊也一直未傳出什麽。

  “客官,住店還是打尖。”

  “三間客房,再替我煮碗麵。”

  夜深找了歇腳的地方,客棧不大,這時辰大堂也沒什麽人。摘了箬笠,坐在牆角桌前,因今夜風涼,正吸溜著一碗熱湯麵。冷不丁身後吱一聲門又開了,就聽見店家熱切上去招呼。

  呷一口湯,暗道竟有比自己還晚住店的,江可芙下意識想回頭望一眼,卻在聽見來人聲音時微微一怔。漫不經心卻又不怒自威的女聲,不易分辨年紀,是一種讓她不禁警惕膽怯的熟悉感。這好像是...

  “客官一個人要三間......”

  店家有些遲疑。

  “一會兒還有人。你隻管收錢就是。”

  “哎哎好嘞,一碗麵您稍等。”

  愈發確定就是自己猜測之人,當時給的震撼太大,如今竟連回首覷一眼都猶豫。雖再無交集但變故仍難預料,江可芙一時僵在座位上,甚至未注意店家來問她收拾碗筷,聲音忽在身畔響起,手一抖掉了筷子在地上。

  “抱歉。”

  仿佛能感受到身後那道因響動下意識投來的目光,江可芙刻意將聲音放低沉。一把抓起箬笠扣在頭上,抓緊短劍就往樓上住房去了。

  *

  翌日清晨。林間羊腸小道。

  不說一夜難眠,但入睡前仍舊惴惴。那人身份撲朔,日後難免要牽扯調查,但如今隻為尋李辭進京,不宜節外生枝。長了年歲就少些魯莽多了謹慎,天色熹微時,江可芙就離開客棧繼續向南。

  天色尚早,初夏山林間猶帶霧氣,濛濛的似蟬翼薄紗。看過地圖這一帶多是這樣荒蕪的林間路,運氣背時能遇見劫道。雖武藝精進且早幾年都不怕,放眼一片荒林子卻仍讓人不大舒服。最重要一點,總感覺自己仍未走出“危險”。

  身後風動,一陣颯颯,下意識夾緊馬肚,不覺就探上腰間短劍。後知後覺暗笑自己怎麽越大越回旋這般草木皆兵。忽然,耳朵捕捉到身後一陣尖銳風聲,心頭一驚,鬆韁,拍馬,短劍出鞘回身一擋,當一聲打落,就見一道白影在樹間閃現。

  怕什麽來什麽!

  心頭大駭,夾緊馬肚揚鞭在半空一下。馬也識靈性,似知曉不能被身後白影追上,蹄下陡然加速,耳畔風聲呼嘯跟著快速閃過的樹影。

  那一聲就讓她認出自己了?還是別的什麽原因?盤算多大概率能逃,身下陡然不穩,向前歪去。棗紅馬一聲悲鳴,轟然倒下,若非縱身躍起的快,便要將江可芙壓在地下。竟是被石子打了腿。

  心頭一緊距離驟然拉近,雖不舍那馬卻由不得含糊。咬牙握緊短劍繼續向前奔去,身後一陣風,不及回身橫劍,後領一下被人揪住,頸上一緊身子一輕,竟被人拎起來甩了回去。運起抵抗的力也生生被一股深厚內力震散。

  “唔...”

  根本不是對手,正麵許也連三招都難接下,運力被震散直接摔在地上,背上一陣錐心之痛,一摸,是那人力道之大,摔去時竟令一粒碎石硌破衣物嵌進皮肉。

  “嘶!”

  找準,指尖用力扣了出來,立馬有粘稠粘上手指,拾起身側箬笠,啐了一口血,江可芙撐起來。與此同時身後輕響,兩個女聲喊師父,顯是輕功不佳此時方追上,確是兩年前在魏郡交過手的那三個師徒。抬眸,那中年女人正審視著她。

  “我隻要問句話,不是洪水猛獸,你跑什麽?”

  “你不說一個勁兒追,我怎知曉作甚。”

  心中微動,忽然有些懷疑這女子並未認出自己,隨口回一句,對麵人微微蹙眉,下一句就散了江可芙猜測:

  “和你一起那小子呢?”

  “你想做什麽?”

  “我問接我一劍那小子呢。”

  心頭一跳,不知他們尋李辭作甚還是此前是否已見過,江可芙抿唇,眸色漸深。

  “我師父在問你話呢?這時候做什麽啞巴!”

  “腳程像個腿廢了似的瘸子,你還笑人是啞巴?”

  這種話不含糊,江可芙當即轉頭回嘴,看著兩年前客棧假扮老板娘的那女子一下漲紅了臉,輕笑一聲,又看向中年女人,雲淡風輕道:

  “我不知道。”

  女人一愣。

  江可芙不看她,低頭彈了彈身上土。

  “不知道你尋他做甚,江湖人不關心廟堂,那我直說了。我們一前一後,都是從盛京來的。你問的那小子,當今聖上第七子昱王李無別。被貶盛京都兩年了,突然不要命了往金陵去,誰也不說誰也不帶,狗東西。我也找他呢,一路遇不到,就金陵蹲人吧。”

  有些出乎意料,女人蹙了蹙眉。

  “不過現今這樣,估計上金陵去揪住罵他一頓夠嗆了。我打不過你,但還是不知好歹想費費力氣,來吧,先說好,我都落單了,你們也就沒必要三人一起上了吧。”

  橫劍於身前擺開架勢,才被懟了的女弟子立馬拔劍,躍躍欲試想先與江可芙一戰,還未向師父請示,女人冷哼了一聲。

  “與你交手還需三人?區區黃毛丫頭好大的臉麵。”

  話音未落,身形忽的一閃。江可芙一驚,手腕一轉劍鋒抵去,卻在出手瞬間小臂吃痛一麻,前襟一緊竟再次被揪住轉手就扔了出去。

  “什麽毛病動不動扔人!”

  再次摔在地上,這次是被點了穴腿用不上力。懊惱的捶了一下,沒有反應,心裏泛起一陣不甘,那女子已上前一把將人提了起來。

  “一招也接不過,我便讓出一炷香由你逃,還是這下場。那小子資質不錯,你,太弱了。”

  咬牙,卻知她所說乃實情,自己不能折在這裏,出師未捷身先死,太憋屈了。左手悄悄探去腰間想摸那包以防萬一的石灰粉,倏的就被抓住手腕,力氣之大甚至捏的她骨頭咯咯作響。

  皺眉,江可芙強忍著不呼痛。

  “別耍花招,你那些小伎倆我都見過。”

  “那你直接殺了我啊。”

  女人不語,依舊拎著她,似在打量。半晌手一鬆江可芙再次委在地上,女子身形卻已飄遠。

  “我怎知你所言真假。司白,司英,帶上她,我們走。”

  江可芙一怔,這是什麽意思。身後二女已應聲。喚司英的小弟子取了一條不知什麽材質的細線緊緊纏住她手腕。她師姐司白冷哼一聲一掌拍在江可芙肩頭。手法奇特,一股怪異內力衝進體內衝開腿上穴道。趕緊起身,試著去掙那細線,無果,接著腕上被狠狠一扯,一個趔趄。

  “別動那些花花腸子!快點兒!跟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