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作者:鹿呦柒      更新:2021-01-21 01:53      字數:3466
  深夜,玉澤宮突有信報,李沐凝夜間忽發高熱不退,囈語不斷。經太醫診斷,生命垂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隱大怒,闔宮上下,人心惶惶。

  次日清早,玉澤宮內。

  晨曦斜過窗前枝葉上清露,折出轉瞬而逝的七色,風掠廊下,在銅鈴處留下腳步。瓷器間輕微聲響後半勺黑乎乎的藥汁灌進唇間一線縫隙,劉貴妃紅著眼睛,不施粉黛坐在床前,目光專注的看著臥床緊閉雙目的少女。

  沈妙書迎鍾氏走進內殿,所見便是如此景象,輕咳一聲想引起床邊人注意且先來行禮,捧著藥碗的女人卻充耳不聞。理解她心情,鍾氏未多說什麽,隻微微偏過頭,輕聲詢問沈妙書情形如何。

  昨夜報信時各宮早已歇下,李盛與沈妙書不想深夜興師動眾,是以隻東宮與劉貴妃處前來照看,餘下都是今早剛得消息。

  眼下還帶著淡淡烏青,隻歇半宿就匆匆又回玉澤宮守著。李盛雖勸過自己留下就好,但劉貴妃不曾走,沈妙書便也實打實守了半夜,沒精打采,張口還咳起來,被紅綺順了順背,才答清早終於退了熱,如今也服了湯藥。情形好轉,卻仍不樂觀。

  “好端端的怎的又會發熱。是不是......撞了什麽邪祟?”

  蹙眉看一眼榻上人,鍾氏後半句放輕了許多。沈妙書抿了抿唇想到的卻是另一件,默然不答,半晌,輕聲道:“太子殿下是懷疑有人在沐凝飲食中投了藥,受驚嚇發熱是常事,但公主這情形,不大對勁。”

  “你們倒是都斷過一番了。”

  隱含的不讚同,鍾氏瞥去,言語無喜無怒。

  沈妙書趕緊低頭。

  “隻是猜測,證據已無從找尋。兒臣愚鈍,全憑母後明察。”

  “文則若認定了你們去察就是。本宮隻一提,前日才出了一回,隻是覺著不會趕這風口浪尖。若是無證據,便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表麵是解釋得通的病,不牽扯自己鍾氏就不想追究,雖顯冷心冷清,但如今多事之秋,前麵的一團糟心事還未理清,如今人既無大礙,她便不想往自己身上攬活繼續深挖。

  語閉。劉貴妃忽然回首看了鍾氏一眼,似聽清弦外之音,眸子深處盈滿了與如此嫻靜之人相悖,會出現在她麵上都仿佛“罪大惡極”的,幽深的怨毒。隻是,她沒有說話。

  殿內一時沉寂,忽然,床榻間傳來呢喃。李沐凝蹙著眉頭微微動了一下,劉貴妃已撲上去抓起她的手。

  “凝兒...”

  少女未醒,闔眼不應。雙唇囁嚅,末了吐出幾個不清晰的字。

  “殺死......母後...毒......”

  知曉昨日李沐凝就一直喊鍾氏,劉貴妃回首又看鍾氏一眼,眸中幽深含著什麽,沈妙書讀不懂,後知後覺似不是為適才那句話,從始至終目光都如此怪異,隻是適才一下溢出的怨毒引了人注意。

  垂眸不語,殿中隻餘劉貴妃輕聲喚李沐凝,沈妙書覺得悶想出去透口氣,外麵忽然一聲唱喏,李隱下朝趕來了,還跟著太子,齊王,承王和昱王。

  *

  玉澤宮不小,但死氣沉沉的少有人久坐,忽然湧進一批,李辭站在最後,竟生出擁擠的錯覺。鍾氏上前與李隱悄聲說了情形,劉貴妃勉強起身想要行禮,被李隱抬手製止。

  “臣妾以為宮裏該做場法事了。”

  “文則他們才與我說疑心有人下毒加害,在你們這裏又成邪祟了?”

  “妙書已與臣妾言明,但下毒並無物證。”

  “母後此言差矣。若有物證這事清晰明了行凶之人豈不即刻就伏法了?您許還不知曉,兒臣幾個商議過,下毒之人應與宮宴毒害郡主為同一批人所為。當日父皇母後與眾母妃已離去,沐凝暈倒之際兒臣幾個就在身側,沐凝昏迷前曾喃喃‘確實錯了’,我等不解其意,直至兄長有個猜測詢問當日布置宮宴宮人,當日沐凝本該坐在郡主位置,不知為何落座之時,二人卻調換過來。”

  李哲忙不迭接了口。他知曉鍾氏不想深究,但去年那樁案子他們已吃虧落了下風,正缺一件緩和聖上態度之事,李沐凝自小有些小病症每次都能得李隱的憐愛與對他們的放縱,若下毒卻有其事,李隱對他們的責罰許輕些說不準還能扳回一局。

  且這可不是他先叫起來的。是李盛那個傻子這時看不清形勢做好人,起頭提出疑慮要尋根究底,他不過順水推舟罷了。

  聽聞此言鍾氏愣了一下,繼而明了幾分,回首瞥一眼李沐凝,道:

  “這意思是...宮宴當日,有毒的湯羹就是衝沐凝來的?”

  “應當...八九不離十。且沐凝或許已猜到何人下毒,後怕驚恐之下,醒來後才會出現那般反應。”

  李盛想到了,沈妙書也早早想到了,回想當日在此地李沐凝種種反應,不禁喃喃,那必是錯不了了,可是......

  “什麽人!別動!”

  外麵太監此時突然喊了一聲,殿內幾人都是一驚,李辭靠窗近,透過明瓦隱約瞧見一個人影被二人駕著往回拖,沐季已趕緊跑出去看。

  “陛下。外頭逮著個形跡可疑的宮婢。”

  猜到這節骨眼要出些什麽,幾人都沒說話,李隱讓拖進來,沈妙書與李盛交換了一下眼神。

  被推進來的是個十來歲的少女,一襲青碧宮裝,眉目清秀,神色惶惶。因有些眼熟李辭不由多看了幾眼,繼而想起宮宴當日出宮時恒夭曾說八公主身邊宮婢新來的卻莫名眼熟,似乎就是此女。

  “陛,陛下...娘娘,殿下......”

  下意識絞手,宮婢垂首跪地磕了個頭,惶恐的辯解自己不是形跡可疑要行什麽不軌之事的人,是玉澤宮的大宮女叫纓若。隻是依主子往日的吩咐去處理丟棄些不便讓太多人知曉的事物。

  鍾氏聽聞哼了一聲。

  “公主臥床,你倒還有閑心做旁的?”

  “奴婢不敢。隻是公主此前吩咐過有些東西今日該處理了,奴婢也憂心主子,但得什麽吩咐做什麽事,奴婢的本分是替主子辦事,今日之事主子此前再三強調,必不能耽誤,是以奴婢......”

  “什麽東西?倒值得你鬼鬼祟祟的同賊一樣。”

  “娘娘恕罪。公主有命,奴婢需得護好......”

  漸漸委下去似有些懼怕,聲音卻是不卑不亢,鍾氏莫名覺得那話令人不適,蹙眉換上了往日訓宮人的疾言厲色。

  “那便是心虛!主子臥床,不見侍婢,卻在宮中鬼鬼祟祟。公主不醒你自然如何說都使得,焉知你身上藏了什麽!搜身!”

  “娘娘!奴婢不曾撒謊!娘娘!...陛下!陛下!物乃公主不願令人知曉之心事,是公主心中苦......”

  纓若掙紮,說出的話卻讓人詫異,但任她喊叫無人製止,隻怪這時辰可疑,他們是必要搜一搜的。拉扯間衣袖一甩一樣事物飛出落在人腳邊,疊的四四方方一薄薄的包裹。若說是毒藥,目標也太大了些。

  沐季上前撿起,輕飄飄的沒分量,纓若尖聲道“不行”,卻被按住,身上也未再搜出什麽。

  其實有些失望,鍾氏抿了抿唇,而沐季小心翼翼解開包裹露出一遝白色紙頁時,這種失望到達頂點。想起纓若所言,還是拈起一張,餘下沐季承給李隱。

  李辭站得遠,隻看宮婢在紙頁交到李隱手中時就不再掙紮。莫名怪異,未及回憶此人自院中出現或許她來玉澤宮就是可疑,就見李隱隻掃了一眼紙上數行,麵色就肉眼可見的黑下去。望一眼劉貴妃背影,又看看李哲,翻過另外幾張,麵色沉沉。半晌,沉默的將一遝紙仍在案上。

  鍾氏翻來覆去自己手中一張紙,卻隻瞧見似是而非幾句似是與人的書信卻又不是要緊之事,納悶李隱反應,就聽他沉聲開口。對著跪在地上的纓若。

  “這就是,你們公主的心事?”

  少女趕緊磕頭。

  “盡是奴婢猜測罷了。但卻是公主自己所寫。奴婢入宮時日不長,但公主每日都有大半日在這些紙上寫字,有時會哭有些又笑,奴婢粗苯又不識字,隻是想著,這許是在流露往日不能表露之情感,應當是,公主一些心事...”

  聽聞“心事”二字,床榻前劉貴妃猛然回頭,李隱睨了她一眼,指節輕輕敲了敲案沿。

  “這些你又送去何處?是信。公主寫了,給旁人的?”

  “若是心事,自當是不為人知的好。公主會命奴婢帶這些紙張去禁宮西南的小園子,要埋在第六棵樹底下。奴婢也不知曉是什麽緣由。公主既吩咐,奴婢隻照做。”

  頭壓得很低,纓若言語卻早不見最初慌亂,李隱看著她,又看看劉貴妃與李哲,半晌,忽然一笑,目光卻轉向了太子妃沈妙書。拿起案上紙張,示意沐季遞上去。

  “這是有趣了。妙書啊,我記得,你有一個庶弟,好像叫沈縱?”

  沈妙書一怔,有些莫名,行禮答話,是有的。又接過沐季遞上的紙,隻掃了一眼,卻狠狠愣住。白紙黑字,娟秀小楷,是李沐凝筆跡寫下沈縱二字在開頭,甚至後麵,還出現了這位庶弟的字,京橫。

  “朕就記得,似乎入宮來見過你。卻不知道,是不是一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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