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路上平靜無波，兩人將前因後果滿滿當當理了一遍。說到江可芙接連被賣一事，李辭自責後怕之餘還有些奇怪，如果和刺客是同一批人，此事便說不通，但如不是，他們又何曾有結過如此深仇大恨之人要用如此手段。且這人既緊盯了江可芙不放，最後何以又放鬆任人逃了呢？

  直覺還是與刺客有關，但其間到底哪裏有問題，就要待江可芙洗脫冤屈路斐歸案了。

  “此番全仗顧公子與程先生等人，不然，你就得在衙門見我了。”

  “這般仗義之士，來日定要當麵重謝。”

  “是啊，幾麵之緣便如此信我。他們雖不求錢財，但所營書院平日確實有些拮據，案子結了，我還是想帶些筆墨紙硯送過去。”

  “自然。屆時我同你一道。好好謝謝這位顧公子。”

  幾日後，金陵。

  王府的車架不便盤查，進京也無阻礙。李辭至揚州，說是因刺殺一案鬱鬱，出京散心，正好長公主尚未離府再見見長姐。故一直對女兒家事十分關心，又因關係略顯疏遠不能當麵問出的鍾氏，聽得消息就急急召了兒子進宮。

  王府人多眼雜，恐已有了眼線，青苑異心，因是江可芙案子的人證暫時又無法打法，李辭無法隻能暫將江可芙安置在魅香閣，道出宮再來找她從長計議。

  布置簡單雅致的房內。茶香氛氳，一隻素手提著茶壺將案前兩杯盞滿上，而後做個“請”，江可芙收回打量的視線，道聲“多謝如斯姑娘”。

  “我以為，我與王妃會晚些再遇到。”

  “我以為那是最後一次。殿下遮掩不願我知曉，我既猜到了，以為姑娘不會再久居此地。現今許多事都已看開講明，看來是無礙了。雖已過去，我還是想知道，那日，為何不能與我說。”

  茶盞上蔥白玉指微微一頓，如斯抬眸有些玩味的看了江可芙一眼，隨即，一聲輕笑，原本好似壓抑著的氛圍倏忽消散。

  “王妃不妨猜一猜？算了。可不是大事，不過有人別扭著要左思右想怕什麽。我原也在心裏笑，這樣可討不到什麽好的。奈何聽命於人，還是要陪著做戲。”

  眸中意味深長，末了一句嫌棄般，進了江可芙耳中，心中卻已清明幾分。頰上微微有些燙，隻暗歎李辭這人，以前未察覺如此愛多想。果然那時便已懷“不軌”之心不是？不然何至如此在意自己想法。

  她原來若還想不通，此時如斯欲說還休的目光便全明白了。那日荒唐，李辭許是怕自己猜透他與如斯關係，疑心是他指示如斯對自己所做。所以...

  “不論如何奴家先賠罪了，當日隻要添把火撮合人，全未在意您的心意。也幸好殿下克製，現今結果也是我們願意的樣子。不然，奴家罪過深重。”

  飲一口茶，江可芙抿抿唇。現今情形，自也怪不著了。當日自己沒事，若細尋思，反倒是李辭有了“陰影”。搖頭示意至此便不提了，聊點兒別的。

  如此，如斯就著江可芙梳理的案件圖文，又添了些近來京中進展與青樓中私下情報，忙碌勾畫分析竟也耗許多時候，待李辭來見江可芙時，已夜色深重，二人還在紙頁上勾勾畫畫。

  “這麽久？”

  “去了趟刑部。”

  幕籬帶在江可芙頭上，雖已不早，二人還是選了條偏些的路回府。京中有輯事廠，影司，還有其他人眼線，江可芙回京瞞不了多久，隻是盡量多藏一刻，他們能做的準備就越多。

  “習醫女不能入府，平日也沒有信得過的大夫，且還不一定能解這藥，宿衍東流他們已到情報站子去查，如斯那邊也在找人，現今這樣應持續不了幾日了。”

  為方便江可芙入府，吩咐過門房不用等自己，甚至有意引導說這幾日不安生早些落鎖。攬著江可芙越牆而過時知曉她為內力久久不能恢複懊惱，不由輕聲寬慰。

  “以前總覺自己無所不能。全仰賴這點兒身手。這個沒了，我原來一無是處。”

  許多日了，離了那藥物也僅維持在能跑能動但無力的狀態。從未如此憋屈壓抑過，江可芙低聲感慨。二人放輕步子走進悄寂裏院。

  *

  “呀”，臥房木門輕響，嫋娜身影映上穿戶散在地麵的月光上。

  江可芙推門走進熟悉房舍，習慣性想喚恒夭，繼而想起這不是溜出去讓人給自己留燈的普通日子。李辭進院就道去書房取之前的卷宗今夜再理一遍，她一路都未睡過好覺且先歇著。

  摘下幕籬仍在外間榻上，除了奔波一路未曾換洗過的外衫。室內淡淡的熏香氣息仿佛令人卸下疲憊，細嗅帶著點甜絲絲的餘韻。撩開簾子，江可芙想入裏間盥室泡個澡。

  不敢點燈，恐有人察覺，黑暗中待片刻也就適應了，摸到床邊坐下除去繡鞋羅襪，伸展胳膊不及喟歎聲今夜也算能睡個踏實，敏銳的聽覺突然捕捉到室內另一人輕輕的呼吸。

  心中一驚便欲起身找尋方向，身後床裏突然一陣窸窣，後背一熱一沉，肩頸一暖，兩條藤蔓般的手臂已然纏上，耳廓感受到淺淺的溫熱呼吸，本能的激起一陣戰栗。

  “王爺...”

  耳畔輕聲呢喃，但仍能察覺夾雜其中的含羞帶怯，江可芙一僵隨即就去拉頸上手臂，卻觸到滑膩的一片肌膚。身後人好像沒穿褻衣，一時不知該不該下手，那女子已察覺般貼纏得越發緊。

  “咳，我不是。”

  隨著女子貼近適才嗅到的香氣越發明顯，同時體內突然燃起簇火苗般也漸漸灼熱，已明了幾分，道自己怎的總碰上這等醃臢事，立即掩住口鼻出聲，身後人一僵，已立刻放開了她。似此時才知羞般一下裹上被子。

  “你，你是誰？”

  江可芙退遠了幾步，隨口道“你猜”，床上女子微微一怔，再開口已帶了輕慢：

  “來攀高枝的？好大膽子。你是哪房丫頭？不知曉王爺不吃這套麽？”

  始料未及，這可算不算倒打一耙，江可芙愣住，繼而不由好笑：

  “那敢問您躺在此地做甚？刺殺不成？”

  “好笑。我勸你早日歇歇心。不怕告訴你，王爺傳話讓我在此地等候，此前也有數次，你隻管怎麽揣測我，但我到底與主子有關係，也比你這樣妄圖往上爬卻夠不著的強。也不怕你去散播，屆時隻看王府裏還有沒有你這個人就是。我也該與王爺說一說，這府上的丫頭們，見著王妃算倒了，心就野了。”

  女子說得信誓旦旦，江可芙微微一怔繼而道這是嚇自己的把戲，李辭不是道貌岸然之人。心中忽生懊惱今夜若真是旁人被嚇到了，李辭可真是不明不白就被坑一把，蹙眉便欲反駁這女子胡說八道，外間輕響門開了，還帶進燭台光亮從簾幕間漏進幾縷。

  “我發現漏了些東西。”

  李辭進門。

  裏間兩人俱是微愣，不及答話，簾幕擺動眼前一亮，李辭舉著燭台撩簾進來問聲“你點香了？”，瞧見江可芙直挺挺立在床前，床上一頗為眼熟的女子裹著錦被，才發覺情形不對。

  “青苑！？”

  視線明亮，突如其來甚至有些刺目，本能的眨眨眼，李辭驚詫一句，江可芙才趕緊瞄去細看，床榻上散發半臥露著肩頭隻著件肚兜的不是往日那個小婢女是誰。

  “這...”

  “...王......王妃......”

  不算突然，路上李辭便說過這小丫頭生了異心成了此案一個人證，但江可芙尚存幾絲善意還找借口道她年紀小是不是被嚇壞了，今日瞧見好好一個姑娘要如此作踐自己還說那番話，本就把她當恒夭一般作半個小妹妹，此時竟氣得腦袋嗡嗡的。一指床上人就轉頭去看李辭：

  “她說你讓她在這兒等的，不止一次了。”

  李辭驚訝也不比江可芙小，正蹙眉要不要把青苑揪下來綁了別把江可芙回京的事宣揚出去，身側人突然這麽一句似還帶氣，一時竟當她誤會了，慌得擺手燭台險些摔了。

  “不是，沒有，你別誤會。我都沒回府...”

  “王爺。”青苑瑟瑟的喊了一聲，隨即眼眶中滑下兩滴淚來，“王妃已經知曉了，奴婢不是有意的，但確實瞞不住了...”

  李辭氣笑了。

  “瞞不住了？那索性說出來咱們一起聽聽。我都不知道我瞞了什麽。”

  回首去看江可芙神色，少女沒看他，隻管盯著青苑一邊說話隨著動作越露越多的肩頭。有礙觀瞻李辭也蹙眉便欲扯了一側架上披風摔過去，江可芙已上前一步。因站得久了腳底還軟一下險些栽了。

  “王...王妃。奴婢不是有意...啊！”

  怯怯看著走進女子，青苑眸中含淚，不及向後縮肩頭一下被江可芙扳住，聯係到她會武恐懼瞬間漫上心頭，不覺驚懼大喊，整個人忽然被被子蒙住。

  心中憤憤突然就有了力氣，江可芙也不管青苑掙紮，三下五除二一裹一纏最後把頭露出來，回頭看向懵怔的李辭：

  “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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