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作者:鹿呦柒      更新:2021-01-21 01:53      字數:3481
  江可芙騎在樹枝上,把眼前晃過熟悉的名字的簽拎著紅繩緩緩順到手中,簽的好壞是定好的,名字是後刻上的,一對兒用紅繩串在一起,半新不舊,許就是這一兩年才係上。

  本不該窺探人家的姻緣好壞,但這名字太過敏感,江可芙翻來覆去打量這一對簽,嘖嘖稱奇。

  “許是碰巧同名?又興許,不是姑娘是位公子呢?”

  恒夭隻求這祖宗趕緊下來,才不關心是何人,見江可芙瞧著那簽出神,趕緊尋由頭替她解惑。

  “誰家膽子這麽大敢跟皇家同名?再者,你聽,若李沐凝碰巧是個男子,沈縱,這名字像姑娘家麽?”

  “可若真是八公主,這也說不通啊。”

  恒夭皺眉,想再催一句且先下來,江可芙隻能搖頭把一對簽拋回原位,捆了自己不小心拽下的紅繩,回首要下,餘光卻不經意瞥見一抹人影。抬眸瞧過去,不遠處草木遮蔽的石階上,站了個年輕男子,正直直瞧著她。

  目光愣怔直白,頗有些失禮,也不知在此地瞧了多久,江可芙暗道自己何時如此不警覺,想到上樹被枝丫刮亂的頭發衣裙,不由有一瞬窘迫,很快的,卻又將那絲不自在掩飾起來,目光掃過去,朗聲調侃。

  “那邊的公子,且先別瞧了,一對招子都似要瞪出來了。”

  不期然對上目光,紀之青心頭一顫,還不及作揖道聲“失禮”,隨之拋來的這句話叫他越發不知所措,躊躇著是先說自己並無惡意,還是先賠禮,江可芙已從樹上輕巧躍了下來。彈彈周身沾上的樹葉花瓣,輕輕拍了拍下意識警覺護在她身前的恒夭。

  “無聲瞧著旁人私事,跟偷聽可無什麽分別,又這般直勾勾盯著女子瞧,難不成想作奸犯科麽?”

  就立在幾步遠的地方,江可芙抱臂迎著紀之青的目光,男子眼神中流露出的一抹慌亂她瞧清了,猜到也不過是個過路香客,看見她這番動作呆了,是無什麽惡意,但不出聲的撞見了她爬樹,還是有些叫人惱火的。

  最重要一點,她今日的衣裙行動不便,上個樹灰頭土臉搞得有些狼狽。若她與恒夭二人沒什麽,旁人瞧見,就有些丟麵子了。

  “不,不是。在下至後山閑逛,循聲至此,以為有人遇險,見了此番...一時有些愣怔,未曾出聲也忘了回避,失禮了。”

  唯恐讓人生厭,雖然對麵少女麵上並未顯出敵意。紀之青趕緊作揖賠罪,垂眸不再瞧,等著回應,莫名有些許忐忑。

  片刻,卻得了一聲輕笑。

  “此番什麽?傷風敗俗?不敬佛門清淨之地?還是...從未見過如此身手矯健之人?”

  紀之青一愣,被此番言語弄了個始料未及,江可芙卻已經笑著與人擦身而過。

  恒夭瞥了男子一眼,也趕緊跟上,留下紀之青一個立在原地,尚有些回不過神。

  目光無意識的定在姻緣樹上,身後,傳來少女明媚輕快的語調。

  “我不追究這‘此番’了,公子也忘了吧,天色晚了,落日晃得人瞧不清,此番,當做眼花吧。”

  一個小插曲,出山許就忘了,江可芙笑著跟恒夭說幾句,那男子被發現時惶恐的好似偷了東西被人逮個正著般,作揖拱手的架勢,像極了話本子裏江湖茶館中跟武林人講道理的書生。

  隨後,過了後院與後山的柴門,往山門前馬車停著的地方去了。

  王氏與江霽蓮已回了馬車,招呼過後,江可芙也上了王府的車駕,聽車夫揚鞭,車輪滾動,撩著簾子正巧能望見落日最後一個邊角露在遠處一座翠峰後頭,其餘一切,蒙在暗影裏,瞧不真切了。

  不知為什麽就歎了口氣,撐在窗子前,江可芙突然覺的車裏空,莫名就開始算數,有個人,好像走了......四十來日了?

  暮色罩了天地,佛前海燈此時才顯出明亮,香客已散盡,紀之青提著盞燈走在盧氏身前,照著往山門的路。

  從他回來,就瞧著盧氏麵色不好,緊緊抓著攙扶她的婢女的手,許是把不順心都化作了力氣,身側年紀不大的一個小姑娘,忍不住吸冷氣,在紀之青回首跟盧氏搭話時,燈光晃過隻瞧見兩眼淚汪汪。

  待三人入了馬車,上了道,遠了佛門清淨,那股不順心才得以吐露。

  “說得天花亂墜,倒是她親生的,身上掉下的肉了?怎麽倒不說,天家寧可瞧中偏遠小地方搬不上台麵做派的,也沒看上她家的閨女。造化弄人,哼,是弄人,不是她休書來求婚事的時候,說得自己多頭疼。如今來這裏與我擺起譜,昱王的丈母娘,呸,也不瞧她家大姑娘真心裏願不願意認呢。”

  也不是要說給旁人聽,不過心裏堵著氣,自己磨叨也是好的,紀之青不接話,給個耳朵默默聽著,盧氏就跟閣樓裏塵封多年重見天日的老箱子開了,起個頭,接著便開始翻陳年舊賬了。

  王氏人便是如此,小門小戶出身的,看重名利,得了好處便總要昭告天下般,做姑娘時因著年紀,臉皮還薄些,還沒這麽“沒眼色”,今日這逮著人就不肯放走,非要高談闊論與天家得了聯係的樣子,倒莫名叫盧氏想起多年前自己出閣時,她暗地裏笑她做了別人的填房。

  哼,這才好笑呢,王家第二年不知怎麽就搭上了江家,她不也做了填房?聽聞還是自願,就是瞅準了江家的家業吧。

  “我倒是虧得這親沒結成,現在想明白,皮肉裏流著有點兒聯係的血,已經躲不開這般的人了,親上加親的事,再變了親家,就該哭了。再說那大姑娘,連皇後都頂撞,便是當日成了,都不在乎她無禮無德,後宅搞得雞飛狗跳,就敢跟我出言不遜這一點,日子還要不要過了。”

  數落著王氏,自然就想起了她拿來顯擺的其中一樣資本,江可芙。盧氏便把這素未謀麵的人,依著聽的那些傳言,一道編排上了。末了還瞄了一眼對麵默默無言的紀之青,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說給他聽。

  “日後考了功名,便得榜下捉婿,也不能她似的,高官就是。紀家不養嬌小姐,也不慣閨閣裏的小姐脾氣,□□上樹,上房揭瓦的,就更不論了。昱王好這口,叫他們天家養著去罷,我們尋常人家可是比不得。”

  紀之青不語,就聽著盧氏陰陽怪氣,馬車已入了鎮子,不多時就要到了,再聽片刻也沒什麽,反正十幾年就這般聽過來的。隻不過聽見“上樹”,人恍惚了一下,心頭浮現了一抹緋色,還帶著明媚輕快的嬌笑。

  金陵城中。

  巍巍紅牆,把慈恩街喧囂隔開,夜色中,各宮已掌上燈,映得殿內流光溢□□碧輝煌,卻也沉靜得俯瞰去不得一絲人間煙火的暖意。

  三月中旬的夜,風裏還有幾絲涼,拂過草木颯颯,還碰巧吹散深處暗影中幾聲竊竊。

  禁宮大得很,有些人,心也大得很,在某個偏僻的犄角旮旯裏,許每日都演著人物不重樣情節卻大抵相似的深夜戲碼。隻是到底誰被迫也入了戲,有些還需等的,不過今日,似不需許久。

  聽不真切的幾聲很快就沒了,兩個黑影一前一後,消失在夜幕兩個方向。

  值夜的禁軍已換了一輪,三五一列,與宮人擦身,手裏宮燈映出的路朝著金龍殿,不知帶著哪宮娘娘的心意。不知,能否如願。

  靜謐的玄色下,如日光讓萬物敞亮,它是遮蔽了天地,但總歸,一切的陰暗,都一般的不曾得知了。

  水滴銅龍不緊不慢的跟著夜色的變換走著時辰,月入中天時,值夜的宮人,也悄悄換一輪值守,在燈火昏昏中強打精神,似夢非夢,直至,一聲撕開寂靜的尖叫,尖銳的,似也劃開了黑暗。

  牆根兒下才捕食完打盹的貓猛地起來竄遠了,入了哪宮外的草木,原是一隊禁軍聞聲而動的步子,在宮道上清晰的驚了它。

  各宮均已熄燈就寢,隻一處,遠遠的,才起來的燈火通明,便無驚呼也亮得招人,惹得朝著奔去。

  玉澤宮。

  那是聖上八女宜樂公主李沐凝的居所。

  “太子妃!不好了!”

  東宮內殿沉寂,李盛還在禦花園萬卷樓未歸,沈妙書獨自就寢,尚未成夢,似醒非醒間,一聲通報,帳內女子猛然回了神誌,不及嗬斥大驚小怪的毛躁,榻前婢女已顫聲道來。

  “玉澤宮出事了。八公主出了些狀況。傳話的三言兩語也說不清,隻說需得您親自去瞧瞧。皇後娘娘這幾日咳疾又犯了,好不容易歇下不好打擾,您幫著打理宮務,現今主持大局,先穩著情形等明日娘娘定奪也使得。”

  言語急切,叫沈妙書從猛然驚醒的微眩中得了些清明,知曉既通知了她,便不是小事了,當即攬衣推枕,梳洗上妝,強打精神,叫了轎輦急急往玉澤宮去。

  “通知劉貴妃了麽?”

  “說去叫了,但怕貴妃娘娘關心則亂,還得有人主持大局。”

  “他們倒會挑,這時辰母後定然請不得,別的娘娘也不敢擾了清夢,就剩下我這個管事還不怕的了。”

  “奴婢瞧您這幾日身子也不爽利,不若推了就讓劉貴妃管吧,這幫奴才也是,就揀著好說話的可勁折騰。前幾日天幹,您都咳出血絲了。”

  “我這身子,這些年可不就如此,沒什麽,現今就是困著有些乏力。沐凝好歹稱我一聲皇嫂,我也拿她當親妹妹,怎麽能不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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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之青:媽媽我好像戀愛了......

  李辭:你那叫不合禮法且有插足別人家家庭的風險的單相思。劃重點,插足別人家庭,單相思。記住,不會考,但記不住你就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