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作者:鹿呦柒      更新:2021-01-21 01:53      字數:3325
  似江湖中人般一抱拳,少年不卑不亢自報家門。卻得了常嶽一聲嗤笑。

  “一個外城的禁軍,見我都得點頭哈腰,也敢在這兒管你爺爺的閑事。”

  “事關女子名節,怎算閑事!”

  不知晏行樂如何想,江可芙唯恐此人被嚇走,當即高聲反駁,被晏行樂示意放心的朝樓上點點頭。

  他與江可芙一般,尚未認出這是除夕街頭借火石的姑娘,畢竟當日祈天燈火光一晃,麵容瞧見了也不甚清晰,且今日站在樓上的女子一身華服,做婦人打扮,身側兩個婢女,該是大戶人家,和夜幕下言語裏帶了幾分俏皮的少女,不大對得上號。

  “王妃此言差矣,楚某與季肅兄不過是想請二位一道飲茶,若王妃不肯賞臉,推拒就是,怎的還要編織罪名誣人清白?”

  楚先並不急躁,輕輕攔住上前欲與晏行樂扭打的常嶽,雲淡風輕得與之前幾麵判若兩人。

  晏行樂聽得稱呼卻一愣,轉頭看向樓上幾人,一時心頭諸多疑問,張了張嘴欲先行禮,身後“嘭”一聲,門再次被踹開。

  “停手!都老實點兒!兵刃放下!”

  七八個捕快持刀破門而入,為首領隊進來就是一聲大喝,吼得茶樓中眾人一愣,半晌,都麵麵相覷起來。

  “他奶奶的!哪兒來的兵刃!你們他娘的在這兒唬人!”

  常嶽先開口,撥開楚先幾步過去,一把揪起了領頭的衣領,那男人吼完一句,見樓裏情形,還懵著,由常嶽罵了兩句,才回過神來。

  “常,常公子......楚公子...”

  “你們他媽的在這兒給老子玩什麽呢!叫誰停手?城西也沒瞧見跑得多勤,今兒誠心來這兒添堵是不是?”

  “小小人不敢,有人報案,說城西杏簾有人鬧事,還帶了家夥。出了那檔子事,這幾日城裏查的嚴,這......”

  “你說老子鬧事!”

  “不不不敢。”

  常家在京城勢力大,常遷做過帝師,兩個兒子也在朝中身居要職,故常嶽即便是個不成器的,這些人也不敢怠慢,更不論,這小子雖然沒什麽本事,揍起人來卻不含糊,拋開家中關係,幾個捕快也怕他揍人。

  江可芙聽這三言兩語心下卻明了幾分,再瞥見茶樓門口一個人探頭探腦的,似是那姓林的車夫小哥兒,便確認了心中所想,是個機靈的人。

  “誰報的官?不想活了!”

  狠狠瞪一眼那捕快,常嶽到底鬆了手,領頭暗暗鬆一口氣,朝門口使眼色,常嶽便欲上前揪人,被江可芙一聲喝住。

  “你給我呆著!壞人生意!調戲婦女!口出狂言對皇家不敬!還想動王府的人!常嶽你想飛升不成!偌大一個金陵,你們常家當家?”

  冷不防被一喝,常嶽一怔,領頭似才發現樓上還站著幾人,定睛一瞧,又是一驚,他見過江可芙幾麵,認得這是昱王妃,聽話裏意思是樓上樓下不對付,一時沒了主意不知向著哪處。

  “誤會,都是誤會。”還是楚先先說了話,“不過在此地遇見了,有舊識又有新交,想一處品品這茶,卻疏忽了男女大防,惹了王妃不快,起了幾句口角,車夫大約擔心才報了官。不過二位身份在此,我們又豈能造次,適才已說開了。”

  領頭看過去,今日這楚先難得的通情達理,跟常嶽成了個反差。不過也是,不看樓上人什麽身份,能和解最好,不然貴人們爭執,不知站在何處,遭殃的還是他們。

  恒夭和書硯有些不忿,開口想反駁,被江可芙與徐知意分別攔住,兩人默默對視一眼,知道彼此想得一樣,江可芙還要說話做個和氣。

  “確是誤會,常嶽公子這性子未免忒急躁。不過,現今無事了,勞煩幾位跑一趟,我們也該回去了。”

  常嶽“哼”了一聲,不過現今情況,也做不得什麽了,楚先倒似不在意,附耳過去輕輕說了句什麽,兩人對著走下來的江可芙等人象征性一作揖,先行告辭。不過轉身之際,楚先對著江可芙比了個口型,似乎是三個字。

  鍾...鍾秀路?

  “呼。”

  見人走了,恒夭悄悄鬆了口氣。

  領頭陪著笑,也行了禮,說要送她們回府,被江可芙拒了。

  “辛苦諸位一趟,別的就不敢勞煩了。”

  “王妃折煞小人,都是應該的......不過,王爺不在,這兩位是記仇的主兒,家裏的關係又...王妃今後,還是該帶個侍衛出門。”

  片刻功夫,這茶樓裏發生什麽,領頭已猜著七八分,暗歎這兩個紈絝已這般大膽子,心頭難免有些不安。得了江可芙含笑點頭,回首,才瞧見一旁的晏行樂。

  “小晏公子怎麽也在這兒?”

  都做城中治安管轄,彼此認識,晏行樂愣了一下,待欲作答,江可芙已替他開了口。

  “晏公子至此處飲茶,誤打誤撞遇見了我們,若非他不畏強權,與二人僵持些時候,還不知待怎樣。”

  再次看此人還是麵善,江可芙把這熟悉歸於這人是禁軍,大概去祭祖時見過一麵,晏行樂卻是此番近了,聽聲音聽出與除夕那位姑娘的相似之處,不過未多想,隻道碰巧罷了。聽江可芙道謝,趕緊行禮。

  “實是碰巧,臣不敢當。”

  “碰巧也該道聲謝,多謝了,晏公子。”

  微微笑著,回了一句,四人出了茶樓上馬車,身後幾人齊聲道“慢走”,放下簾子,江可芙也不再藏著掖著,掌心珠釵草草插回發中,一拳砸在了身側坐墊上。

  “狗東西。”

  “王妃...”

  徐知意略顯擔憂的瞧了一眼,不知怎麽勸一勸,書硯卻及時扯了扯自家小姐的袖子,不想叫人開口。

  事到如今她瞧明白,沾上江可芙才出來這麽多是非,跟楚先那樣的紈絝結梁子,叫她家小姐還被那常嶽言語調戲,徐家的姑娘,幾時見過這種人,受過這種委屈?回了府還是該勸勸小姐,少於昱王府來往。

  “今日抱歉,給你惹了許多嫉恨,還碰上這檔子事。”

  握握拳,手心還殘留冷汗,江可芙罵完一句看過去,心道徐知意極少出門,適才必然比她還怕,一時歉意更深。

  “今日運氣不濟罷了,臣女其實倒不怎麽驚慌,尤其王妃擋住臣女那刻,若非傷口未愈,臣女倒是挺想看王妃怎般教訓他們,畢竟當日鍾秀河楚先落水,可是許多姑娘家中拍手叫好。”

  一側瞧不見的地方,纖纖素手握住一片一角,汗水浸濕,徐知意似真不在意,寬慰的衝江可芙笑了一笑。

  “你心裏沒什麽就好...近來少出門,不若就多帶些隨從,我看姓常的龜孫子,怕沒少跟楚先那狗東西學些下三濫,今日瞧見了你,你自己平日多注意些。”

  心裏有火,說話也不在意文不文雅,書硯聽得皺起了眉,心道這些汙言穢語怎能入她家小姐的耳朵,馬車已到了徐府門前。

  互相道了別,馬車往永安街去。

  江可芙稍稍冷靜下來,開始思及楚先今日的態度。

  那三個字,到底是不是鍾秀路,他又是什麽意思,想告訴她中秋那夜鍾秀路上踹他入河沒完,還是...他已經知道年前在鍾秀路受得揍,是她?

  “就像個傻子,突然聰明了...”

  “王妃說什麽呢?”

  “也不對...他欺男霸女那麽多年,靠楚家關係,還不夠,今兒就像拿常嶽當槍使,不過是之前幾麵,他看輕了我,我也小瞧了他。”

  兀自小聲嘀咕,恒夭喚了幾聲,江可芙才發覺車已停了,撩開簾子下來,轉頭看那車夫就畢恭畢敬一側立著等她下車,恍然憶起該問問他名字,此番虧他機靈。

  “小人林堂。”

  “對,你姓林,跟我舅舅一個姓。”江可芙笑起來,“這次多虧了林小哥兒,一會兒後院安頓了車,去賬房領賞錢吧。”

  “謝王妃。”

  門房開了門,過影壁幾個下人路過規矩的行禮。李辭走了,府裏沒什麽大變化,畢竟往日也是早出晚歸,不見影。說句氣他的話,江可芙還開心少個人占她的床榻。

  跨進二門,秦氏正與幾個丫頭坐在庭前繡扇麵,瞧見人回來了,齊齊撂了手裏活計,江可芙一擺手叫她們該幹什麽幹什麽,秦氏上前說有一封邯鄲來的信到了。

  “誰的?”

  忘了李辭去邯鄲,江可芙隨口一問。秦氏瞳孔閃過一抹驚詫尷尬,片刻,趕緊道:“王爺的家書。”

  “唔。在房裏?”

  “驛站的人適才送來,妾身放在裏間案上了。”

  “嗯,有勞了。”

  微微頷首,江可芙扶著恒夭回房,待進了中庭的廊子,左右沒人,江可芙才輕輕拍拍自己額頭。歎自己這記性。

  “我倒忘了,他在邯鄲。不過好端端寫什麽信?秦嬸子還說家書,又不是戍邊三年五載回不來。還是知道這輩子做不成大啟的脊梁骨,借著出個遠門做演練呢?”

  對恒夭嘀嘀咕咕,嘴上不以為然,江可芙卻莫名想起歸寧後那個晚上,錦衣少年坐在案前一筆一劃替她寫“家書”的模樣。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嘴角微微翹起。

  “大概,王爺以為王妃會想他?見字如麵嘛。”

  “誰想他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