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作者:鹿呦柒      更新:2021-01-21 01:53      字數:4298
  三番兩次撞見這人對良家婦女下手,江可芙看見這張臉就起火,平心而論錦嬪生得嬌媚,她親兄弟楚先其實麵容生得也算是好看,隻是這麽多年的聲色犬馬,從芯子裏散發出的輕浮浪蕩,一眼看去,就叫人生厭。

  此刻,楚先正含笑瞧著那青衣少女,目光裏隱隱閃動的光似貪婪盯著羊羔的餓狼,氣得江可芙想立馬就掄個桌椅板凳的,給砸過去。但又有許多顧忌,隻能壓著火,靜觀其變。

  堂下沒人製止,恐怕都心知肚明這兩人來頭,蟹青色衣服的男子不曾轉身看不清臉,但能跟楚先廝混的,家裏也得是個官宦。那婦人已驚慌的上來賠罪,拿著一塊兒帕子顫巍巍的遞給男子,嘴裏似說先叫他擦一擦,卻被一掌拍開,還把婦人帶個趔趄。

  “叫你陪著奉茶,是他娘的抬舉你,得這位楚公子垂青,別給老子裝什麽貞潔烈女,肯在外麵拋頭露麵,你以為你比窯姐兒幹淨多少?還他娘的裝!”

  青衣少女又掙了一下,不能說話,隻能用激烈的反抗動作表示不願,奈何男子力氣大,少女手腕被抓得死死的,甚至往身前帶了一下,口中不清不楚的說著汙言穢語,一側楚先還做好人般溫聲勸解,隻是看向少女的目光,越發露骨。

  “狗東西。”

  江可芙撐著圍欄,雙手不由攥緊,其餘三人沒她那般的耳力,又還在遠處坐著,隻能隱隱聽著語氣不好在罵人,見江可芙遲遲不歸,便不明所以的湊了過來。

  “王妃?怎麽情況?”

  徐知意問了一句,也順著樓梯口去望,待看清了楚先的臉,麵色微變。

  恒夭已經脫口而出一句:“怎的是他?”

  “當日就該揍他個殘廢。”

  咬牙低語,江可芙一拳垂在圍欄上,再看下麵大堂,那婦人依舊在勸,幾個適才還飲茶的人不想惹上禍事,匆匆結了賬,這片刻就走了大半。

  “小女福薄,口不能言,又是鄉野長大的,粗鄙無禮,楚公子錯愛,她無福消受啊。”

  “我道半天說不出一個字,還以為做什麽清高,原來是個啞巴。”

  似是天生的大嗓門,那蟹青衣衫的男子敘述一句,也中氣十足,樓上聽得真切,聽見少女不能不能說話,似乎沒了興趣,泄氣的手上一鬆,少女終於得了自由,一下撲進婦人懷裏。

  “啞巴,一個音兒都出不得,楚兄不若再尋一個,這般的,太沒意思。這模樣,也勉強。”

  隻是在談論個貨物般,男子語氣不甚在乎,楚先還盯著那少女,他卻真似要替楚先搜尋旁的,不經意間一轉身,目光直勾勾的正對上樓上江可芙與徐知意,瞧見二女顏色,眸中不由一亮,神色直白而不懷好意的,嘴裏又蹦出些下流言語。

  “這兒還真能碰見,楚兄你來。長得比聽雨眠的頭牌還標致。喝個茶,有這運氣。”

  徐知意瞧見那人看來,就下意識往江可芙身後躲了一躲,繼而想起那麵容眼熟,但又不似正經打過照麵的人,待要扯江可芙袖子問一句怎麽辦,眼前一花,江可芙已全然將她擋在身後,迎上緊接著跟來的楚先的目光。

  “楚公子,別來無恙。”

  江可芙笑了一笑,眼神卻發冷,咬牙切齒一句,那蟹青衣衫的男子已嚷起來“你們認識”。

  “人生何處不相逢,楚某與江姑娘有緣。不對,現在該稱...昱王妃。”

  人模狗樣的作了個揖,許是錯覺,江可芙發覺對麵人眸子裏也帶著冷意,越發護著徐知意,思量遇見這麽兩個人,李辭這護身符能不能讓人全身而退,那蟹青衣衫的男子又叫起來。

  “原來是王妃!我還道是楚兄弟老相好,失敬失敬,在下常嶽,祖父在刑部,正好與昱王共事。”

  言語不敬,行為不端,不知是有意,還是此人就是個蠢笨得似喝多了一般,徐知意躲在江可芙背後,微微蹙眉,看不見江可芙神色如何,偷偷給她提醒:“臣女想起來了,他祖父是常遷常大人...”

  江可芙點頭,身側恒夭耐不住想喝句“大膽”鎮住此人,被江可芙及時抬手製止。

  未料到飲茶也能碰見登徒子,身邊並無隨行的侍衛,江可芙腰傷未愈不能動手,若三言兩語惹起來,他們出不去這座茶樓,再尊貴的身份,也是白搭,她不怕,可徐知意還跟著她,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若護不住有個好歹,她罪過實在太大。所以此時,他們堵在樓梯下,隻能小心周旋。

  “王爺常與我提起,常大人三朝元老,國之棟梁,在刑部,也教了他不少東西,受益匪淺。”

  睜著眼睛說瞎話,心裏卻道罪過罪過,全是胡說八道,李辭日日念叨的老匹夫,她沒見過單聽著做的一樁樁事就來氣,再看見常家不肖子孫,不由想問都這般荒唐怎麽就沒能把常遷氣死,看來常家一家子屬實臭味相投。

  “祖父乃當聖上為儲時帝師,為人行事,自然為人稱道。”

  客套兩句還真不知天高地厚,東南西北,常嶽笑得有些得意,回話越發大言不慚,隻聽得江可芙心裏大罵不要臉皮,若給李辭聽去,怕不是也無法冷靜自持,要上去拳腳招呼了。

  不知如何接話的僵硬的笑笑,江可芙把書硯與恒夭也往身邊拽了拽。

  “今兒有緣能在此遇見,在下也一直欽佩昱王殿下,王妃又與楚兄認識,不知可否賞個臉,坐下一起品茶,且在下瞧見王妃身後的姑娘,頗有種熟悉之感。”

  楚先全程不曾再搭話,常嶽熱絡的叫江可芙懷疑是楚先拿這個傻子當槍使,聽聞此言,微微蹙眉,想著徐知意平素應該不常出門,他從何處來的熟悉之感,當真不要臉皮到極致。當即朗聲,有意用徐家再試探試探二人態度。

  “徐姑娘不常出門,此番是求了徐太傅許久,這時辰也差不多了,不是不想坐下飲茶,隻是再晚,怕太傅滿城尋人,下次再出來,恐怕更難了。”

  “原來是徐太傅家的小姐,這倒不用憂心,徐家家風一向自詡嚴格,太傅不是願把子女不服管教擺在明麵的人,畢竟也不是大人們都像江尚書,尋個人,滿城皆知。”

  這次不是常嶽開口,他似乎都並不知曉徐太傅是哪位,楚先優哉遊哉的回了,末了卻連帶著刺了一下江可芙。接著常嶽又接上,兩人一唱一和。

  “既是如此,也沒什麽顧忌,王妃還是應了得好,哥倆也沒旁的意思,聚在一處認識認識,於徐姑娘這般靦腆的,也是好事。”

  笑得越發不懷好意,江可芙幾乎想罵一句“去你娘的認識”,察覺到身後徐知意瑟縮一下,不由背過手去輕輕握住少女手腕。

  “常公子這話,我就當玩笑了,男女大防,七歲不同席,不知道的,還當常公子不曾讀過書受過教,倒似北燕的一群野人,不懂倫理綱常。”

  “王妃這話就不對了,此處又無旁人,相識幾人一處品茶聊上幾句,也不算越矩吧。”

  江可芙蹙眉,下意識環顧四下,二樓隻一角的桌上坐著個人,背對她們看不清臉,似乎在極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一樓大堂的人,聊幾句這功夫,也走了個幹淨,連著那婦人恐二人再打自己女的的主意,也帶著人不知躲去了何處。

  “無人看見,不代表規矩不在。”

  “嗬。”義正言辭回拒,其實就是拖著時間腦子裏還思索對策,楚先突然輕笑一聲,目光灼灼的看向江可芙,麵上神色戲謔,“昱王妃也有趣,昔日因為何事名滿金陵可用楚某一一道來?本還道這不受束縛的姑娘家,成了親也是個不被禁錮的與眾不同,現今看來,也成了一口一個規矩的無趣婦人。”

  “憑楚公子如何說,編排我事小,徐姑娘若因為此事,出了什麽岔子丟了名聲,何人都擔待不起。”

  “這話就更可笑了。王妃當日也丟了名聲,還跟楚某傳出些風言風語,現今不還是風風光光的嫁入帝王家?”

  話裏話外依舊諷刺,江可芙才發覺楚先這廝,損起人來,確實也是一把好手。

  “無論如何,今日這茶確實吃不成,日後,也無機會,車夫還在外麵等我們,望二位,別將此事勉強到於何人都不好的地步。”

  提了一句外麵的車夫,暗暗威脅,江可芙掌心不知不覺已出了一層薄汗,感業庵當日比此時還緊迫,是自己命懸一線,似乎都不及今日緊張,因為不單是自己一個。且當日一個不慎,丟的僅是命,可今日若失了些什麽,雖不願承認,但世人眼裏,那些對女子而言,比命還重要。

  “若我們執意勉強呢?”

  “那看二位幾個腦袋了。”

  下意識摸摸發上珠釵,新的,該是足夠鋒利,腰傷原因不曾帶刀,匕首也在皇陵時被李辭當暗器似的一腳定在刺客背上,至今許都成了個現場物證。拔下珠釵,緊緊攥在手心,江可芙隻盼適才跑出去的人能有哪一個好心報了官,官府也願意管一管,她今日不想見血。

  或者,那姓林的車夫小哥兒,希望沒有逛到離茶樓較遠的地方,能及時察覺出不對,跑去報官亦是通知王府都好。

  “王妃的傷是好全了?不知今日帶沒帶刀?”

  涼涼的一句,楚先冷眼看她,江可芙從一開始就被他超出自己判斷的言行打了個不知所措,此時一句更不知如何,隻是手心裏的汗,越發多了,楚先今日太過冷靜,尤其對自己,似乎看破了什麽在謀劃某些事一般。

  心跳已如鼓,還得強行鎮定,他們隻要不逼近,就盡量穩住,也不能說話激怒,她現今根本動不了手。

  “你可以猜猜,我帶了刀,還是帶了劍,還是旁的。”

  “嗬,王妃,你頭發散了,好端端的,悄悄把那釵子攥手裏做什麽?”

  不以為然的笑笑,楚先已舉步,朝樓梯走近一步,江可芙心頭一顫,下意識摸了下發髻,卻發現並無散落,抬眼,下首青年為詐她這一句,笑容越發放肆。江可芙不由攥緊了衣角。

  對視僵持,那常嶽不明就裏,嫌楚先太慢,一步已邁上三個台階,一麵開口逗徐知意。精神高度緊張,江可芙甚至想若再近,隻能勉強試著動手,大不了這腰不要再趴幾十天,卻聽大堂“吱呀”一聲突兀響起,適才客人匆匆而去順手掩上的茶樓大門,忽然開了。

  “你們怎麽青天白日的還關起門來做生意,不是路上有人跟我說瞧見開了,我還以為才幾日,這樓就關了。”

  一個約莫十七八的少年的推門進來,自說自話,待瞧清大堂無人,掌櫃不見,兩個男子立在樓梯上,再細看樓上還幾個女子,才意識到,不大對勁。

  “滾!”

  “少俠留步!”

  樓上樓下同時出聲,少年懵怔,江可芙不敢放過這許是唯一的機會,一聲喊完,高聲再接上:“他二人是暗娼門子的人牙子!把我們困在此處要設法賣了我們!若非少俠至此,便欲得逞,還請少俠幫個忙!”

  非禮事小,販賣良家婦女事大。江可芙心念一動搬出這個名頭,卻見那少年果然麵色一變。

  “你小子瞧清了老子是哪個!常府的人,不是聽幾句胡謅你就能摻和的閑事!趁老子沒發飆,趕緊滾!”

  常嶽也急了,劈頭一頓罵帶著恐嚇,有那麽一瞬江可芙心已提了起來,唯恐少年畏懼逃離,卻見堂中人影未動,片刻,少年還展顏一笑,露出雪白齊整的兩排牙齒,莫名叫江可芙瞧著有些熟悉。

  “原來是...常公子?”

  “哼,識得了還不趕緊滾。”

  “恐怕不行,不是拐賣良家婦女,那就是要非禮了,這在下更得管了。”

  “你他娘的別不是抬舉!金陵城裏你算哪根兒蔥!”

  “蔥倒不是,在下外城禁軍,晏行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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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我是日萬的我...趕榜果然是一件激發人潛能的事情,就是有點兒費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