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作者:鹿呦柒      更新:2021-01-21 01:53      字數:3858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月婕妤神色一直淡淡的,直至被自己宮女指認,麵上的氣定神閑,出現一絲裂痕,最後,瓦解的幹淨。死死盯著跪在地上的宮女素清,滿眼不可置信。

  江可芙立在守殿門近的地方,目光就在殿中人之間來回打量。自李沐凝暈倒,事情走向,已經轉了兩回。她也不知宮裏的娘娘們都是什麽人,此番真似置身事外的看戲。不過......

  目光轉向席間那一頭的李沐凝。才被灌下藥,少女慘白麵孔有了點兒生氣,隻隔著幾人望去,那眉頭,卻似還是蹙著。劉貴妃眼眶微紅,緊緊攥著少女的手,從始至終,似乎未有旁人再問一句。

  不是聖上的掌上明珠麽?可細細想來,李沐凝暈倒那一刻,圍上去的人,都不似關切,隻是吃驚,尤其那句“這酒有毒”出口,這殿上的人,除了劉貴妃,怕是沒人的心思,還在李沐凝身上了。

  長睫微垂,江可芙莫名覺得心頭有點兒堵得慌。

  “奴婢所言句句屬實!若有半句虛言,就叫奴婢來世為牛馬!”

  被主子反駁,素清有些許激動,唯恐眾人不信,已抬頭賭起了咒。

  李隱還是不語,麵上沒什麽神情,一時連身側覷著他的鍾氏,也難以窺探一點心思,心下已犯起了難。

  斟酌著欲開口,席間突然一聲輕笑,跟著一個熟悉的討厭腔調傳入耳中。

  “這算證據確鑿了吧。素清是祝家的家生子,跟著姐姐從府裏進宮的,若這一處長大的婢子都能說謊,倒真想不出,還有什麽人可信了。”

  說話的女子坐在月婕妤左手邊,長眉入鬢,明眸皓齒,眼角眉梢間自成一種柔媚,唇角微勾,杏目中似還帶著絲絲得意。

  江可芙回想著,鍾氏適才似乎稱她“錦嬪”,正思索這稱號有幾分耳熟,再打量那眉眼,猛然想起,這似乎,就是給楚先撐腰的那位宮裏的貴人,楚先的姐姐。

  “知人知麵不知心,一處長大的,生了異心也未可知,妹妹這般說,可要當心身邊人了。”

  明顯的針對,月婕妤神色有些難看,回首回敬一句,就自己扶著桌沿緩緩起身,也跪在殿下。

  “臣妾冤枉。這婢子口口聲聲句句屬實,可這般重要之舉,為何連象征身份的隨身之物也能丟在現場?臣妾若有此意,也該找個穩妥心細之人。這荷包明眼人均能認出出自墨林軒,依臣妾之見,是有人,買通臣妾身邊人,栽贓陷害。”

  不過起身行至殿中的功夫,月婕妤心下已有對策,抬首直視殿上,不慌不忙,隻幾句開脫,聽起來卻也在理。

  然話音未落,身側素清又接了茬兒出口反駁。

  “事到如今,娘娘還要欺瞞陛下。奴婢確實不是忠仆,可緣由如何,娘娘真心不知麽?”

  “你信口胡言,叛主求榮,豬油蒙了心一般,還要來問本嬪緣由!”

  柳眉倒豎,兩頰因怒火已燒起微紅,月婕妤轉頭瞪著身側素清,片刻,卻見那婢女似是自嘲一笑,也不看身側主子,對著上首一叩首,隨即開始自說自話。

  “啟稟陛下,奴婢所言非虛,那荷包,是奴婢故意落在禦膳房,各中緣由,是娘娘,實在叫奴婢寒了心。奴婢自幼在祝府,與幾位小姐公子一同長大,當年進宮,娘娘明知奴婢心悅四公子,卻執意選奴婢入宮,許諾日後奴婢出了宮,就許給四公子做側室......宮中數年,奴婢就守著那麽一點念想,陪著娘娘,盡心盡力,可眼瞧奴婢要到出宮的年紀了,前幾日,娘娘突然告訴奴婢,她如今有孕在身,多雙眼睛盯著,若換旁人服侍委實不放心,便不想放奴婢出宮了。且祝家的家教,奴婢也不可能進四公子的院子,當初一言,都是她誆我的。”

  輕柔的女聲隱含悲切,在大殿中不緊不慢的,訴說一個少女從僅有的憧憬倒大夢一場空歡喜的絕望,幾個年紀輕的妃嬪仿若感同身受似的,麵上也帶了悲戚之色,甚至有一個拿起帕子去拭眼角。帝後與幾位位分高的娘娘,神色卻辨不出喜怒。

  轉而去看月婕妤,卻因這些話,微微怔住了。

  “這些年的念想就是個謊,奴婢自然做不得忠仆了,若一輩子葬在宮裏頭,心中怎能無怨。前日,娘娘忽然支開旁人,給奴婢一包藥粉,叫奴婢倒在生辰宴,皇後娘娘為八公主備的酒裏。毒殺公主是死罪,奴婢本來也沒想活著了,總歸要死,不如抖出來,叫娘娘也知道,奴婢那時的心境。所以奴婢讓墨林軒的安春去禦膳房要燕窩,叫人起疑,奴婢再去投毒,把荷包故意丟在桌下......”

  毒殺的來龍去脈一點點揭開,但月婕妤的動機,還是模棱兩可,素清的話初聽隻覺可憐,可細細想來,委實牽強,還等著後麵如何說法,那女聲,卻漸漸低沉下去,直至低不可聞,跟著青衣少女,頭顱驀的一垂。

  “她服毒了!”

  青色背影一歪,軟軟倒在殿上,一側錦嬪清晰的瞧見,一道鮮紅,緩緩從素清嘴角滲出,隨即,越來越多。

  月婕妤就在素清身畔,猛然見血,看平日形影不離的人就橫死在眼前,一雙杏目不及闔上,就那般睜著,直勾勾的死氣沉沉定在她身上,心中大駭,就要起身躲避,卻兩腿發軟,一時難以立起。

  “沐季,拖下去,去墨林軒,尋那個安春。”

  鮮紅染上大殿雲紋鹿絨地墊,李隱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沉聲對身側沐季下吩咐,看那身著暗紅宮袍的身影出去了,恒夭微微往江可芙身側湊了湊。

  以為她害怕,江可芙輕輕握住恒夭的手。

  “別怕。”

  恒夭搖頭,略略湊近江可芙耳朵。

  “奴婢不怕,就是...奴婢想,那個叫安春的,會不會,也沒了。”

  “嗯?”

  江可芙一怔,恒夭輕輕一句,往日裏兩人躲在房裏看的話本子突然湧上心頭,為顯曲折離奇,很多情節確實編得九曲十八彎,那些探案的本子裏,死無對證,就是最常見的手法。

  心下思忖,江可芙再次環顧大殿上眾人神色,看這許久,有些關係,她差不多理順了。

  素清橫死,旁的已無處對證,可無論如何,她這叛主,細微之處,總覺荒唐。物證不足,人證已死一個,月婕妤的罪可大可小。但劉貴妃這裏,交代肯定要給一個,看樣子息事寧人不大可能,若那個安春不能替月婕妤洗清嫌疑,下毒之人,不管是不是月婕妤,也隻能扣在她身上了。

  抬眸,江可芙心道還是安靜看戲,想那麽多也無用,卻正好對上向這邊看來的李辭。

  少年眸子裏也帶著思忖,兩人遙遙對望著,良久,又各自將目光移了開去。

  沐季也在此時,帶著個身著藕色宮服的少女走進來。

  “陛...陛下。”

  少女約莫十三四歲年紀,進了殿已經抖得篩子一般,沐季推了一把,想來力氣不大,少女卻一下撲到地上,垂著頭,不敢抬起。

  “啟稟殿下。奴婢去墨林軒尋人,被告知這個安春去火場送東西焚燒,將人截在半路,就見她捧著個包袱匆匆往火場趕,奴婢要翻看,她又不許,奪來打開,裏麵卻是詛咒之用的巫蠱人偶。”

  沐季一躬身,隨後從懷中掏出一樣物什,預備承給李隱與鍾氏。

  清樂殿內,隻聽見“詛咒”二字,眾人神色都難以言喻起來。劉貴妃本是看著李沐凝,什麽都不關心了,此時也回首,目光複雜的打量起月婕妤。

  “這...這生辰八字!是文則的!”

  人偶呈上來,帝後都隻掃了一眼,李隱心中已有了定論,鍾氏卻在瞥見滿身帶著針孔的小人上麵的生辰八字時,驚呼出來。

  眾人心頭一動,鍾氏麵色激動的立起來,一對眼尾微挑的鳳目死死盯著下首月婕妤,比適才多了許多淩厲,染著鮮紅指甲的素白舉起,定定的指著那抹碧色人影。

  “你這毒婦!仗著有孕,就覬覦儲君之位不成!”

  文則不是旁人,正是東宮李盛的字。

  “臣妾不敢!”

  才被人扶起歇著,適才素清的死,讓月婕妤受驚不小,以至於直至那人偶被呈上去,她心中亂糟糟一團,理不出個頭緒,也未曾開口辯解。鍾氏這番一喝,倒是叫人回了些神誌。

  宮中但凡行巫蠱之術者,一律死罪,此時仿佛不是跪下為了接下來的辯解,是雙腿一軟,對死亡本能的畏懼,明明開宴時還月明風清的一個嫻靜女子,此時,已經在下首跪著也輕微發抖了。

  “不敢?莫不是這人偶,你也要說出個栽贓來!”

  幾步上前,劈手奪過沐季手裏的人偶,鍾氏狠狠照著下首摔過去。

  月婕妤下意識一瑟縮,怔怔瞧著摔在身前隻一尺遠的偶人,片刻,轉頭看向身後叫安春的小宮女。

  “指使你的,和素清是不是同一人?是誰?你說話,她給你什麽好處?你以為做了偽證你能活嗎?她會叫你活嗎?”

  “奴婢不知!奴婢沒有!奴婢隻是照常把宮裏的東西送去火場!是內殿的一個姐姐告訴奴婢,這東西萬不能叫旁人瞧見,奴婢根本不知道是這種東西!”

  本來已因那偶人而恐懼,又聽說,墨林軒大宮女死了,隻十幾歲的一個孩子,稚嫩的聲音裏,慌亂中夾雜了哭腔。

  “哪個姐姐!閑嶽?素茹?”

  “奴婢不識得!”

  “你還不說實話!”

  月婕妤怕了,宮牆裏數年,今朝才剛剛嶄露頭角,得了些聖眷,祝家也能與她互相扶持,她決不能斷在這兒。心裏焦急慌亂,下意識就出手推搡拍打安春,少女瑟縮著,也不閃避,隻帶著淚,不住磕頭。

  “奴婢真的不知情!奴婢沒有撒謊!”

  “陛下...”

  眼瞧著越發混亂,月婕妤許也辯解不出什麽,毒殺公主,行巫蠱之術,哪一個單論起來,都是活不成了。鍾氏略略平複心頭怒火,回首看李隱,等他定奪,卻看著身側人注視下首,半晌,終於開了口。

  “婕妤祝氏,褫奪封號,幽禁墨林軒,待皇嗣降生,賜死。”頓了一頓,李隱瞥了鍾氏一眼,“餘下的,皇後有分寸,便自行定奪吧。”

  “陛下聖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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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鬥太費腦子了,而且最後呈現出來的好像啥也不是...

  (江可芙:自信點兒,把好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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