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作者:鹿呦柒      更新:2021-01-21 01:53      字數:3952
  “這酒有毒!”

  殿上不知哪個宮妃喊了一聲,一眾人轉頭,大多數下意識看向了上首的鍾氏。

  李辭本也立在一圈人外圍,有些焦灼的看著李沐凝,聽此言語,不由微微蹙眉。

  “錦嬪之言,是懷疑本宮?”

  被多人驚疑的目光打量,李隱又隻看著下首李沐凝,並不做聲。鍾氏卻也不驚慌,柳眉一揚,鳳目掃過下首一紅衣女子,聲音輕而細,似帶著漫不經心。

  飲了酒便吐血暈倒,這酒許確實有問題。可她若有心,對一個無關緊要的公主下什麽毒?她定先毒殺了下麵這個搬弄是非的的惡婦。

  “臣妾不敢。不過就事論事。公主體弱,卻也未至於吐血,怎的飲了皇後娘娘的果酒,就成這般模樣?”

  “太醫還未到,錦嬪倒說得頭頭是道,看來也不用請什麽太醫了,不若勞煩你替沐凝診一診脈,也告訴大家夥兒,本宮下的是什麽毒。”

  微微一笑,鍾氏麵上不惱,言語裏諷刺意味卻甚重,錦嬪臉色微變,張口欲再言,沐季從太醫院請的人已經到了。

  一個約莫四十出頭的中年人,進殿匆匆行了禮,李隱一抬手,他便趕忙行至李沐凝身前。

  少女雙目緊閉,麵上全無血色,嘴角血跡未擦淨,尚餘著一絲紅,在慘白的皮膚上停留著,帶著一股死氣。被幾個婢女半抬半扶回木椅,右臂放在桌上,撩起一小節衣袖,太醫擱置一條白色帕子,手輕輕搭在少女腕上。

  “怎麽樣?可是中了毒?”

  不過片刻,李隱還未發話,錦嬪已向前湊了兩步急切發問,妍麗麵孔上焦急神色,仿佛比作為生母的劉貴妃還要焦心。

  太醫略有些奇怪的瞥了一眼,未有應答,一側宋昭儀看不過去,出言奚落。

  “妹妹這是什麽話?怎麽?倒巴不得八公主中了毒,給皇後娘娘扣帽子?興許隻是食了什麽相克之物,這會子發作了,公主體弱,妹妹可不要胡言亂語咒人。”

  錦嬪進宮年月算不得太久,容貌妍麗得已聖寵不衰,平日裏做派就不招一眾嬪妃喜歡,此時上趕著生事,這番嘴臉著實叫人生厭。與鍾氏算不得親近,但宋昭儀更厭錦嬪,不鹹不淡刺她幾句,太醫終是挪開了白帕上的手,隨即,又翻了翻李沐凝的眼皮。

  “啟稟陛下,娘娘,公主脈象似有中毒之兆。”

  “那是何物所致?”

  李隱隻是點頭,依然皺眉盯著李沐凝,鍾氏看著太醫發問,卻和錦嬪異口同聲。

  對視一眼,鍾氏先移開了目光,錦嬪撇撇嘴,緊接著又是一句。

  “你看看,可是那酒?”

  太醫微微一怔,下意識看向上首。

  “無妨,驗吧。”

  李隱適時開口,鍾氏也微微點頭。左右她清清白白,陷害也不是這麽個害法。

  銀針入酒,又取出至鼻前輕嗅。江可芙看了許久不曾出聲,見太醫微微蹙眉,終是開口,與身側恒夭輕聲道句“看來不妙”。

  果不其然。

  “啟稟陛下。這果酒中,摻了柳葉桃。”

  柳葉桃為花,但含毒眾人皆知,便是江可芙懂得不多,不知從何處聽過,也是知曉,一時殿上無聲,片刻,又都把目光聚在鍾氏身上。

  “還有救麽?先寫方子。”

  李沐凝的生死,其實大多數是不在意的,便是手足親人,也未有多少情誼,宮牆下的心本就是半真半假,若非極親近之人,隻當看的是場戲。她再受寵愛,其實都無關緊要。故隻有一直不曾參與爭吵的劉貴妃含淚問了一句,其餘人,還是等著鍾氏如何收場。

  “所幸分量不足,公主飲酒也不多,不至於致命,微臣這就開方子煎藥。”

  躬身恭敬回一句,太醫打開隨身的提箱取了筆墨。另一處,以錦嬪為首,對著鍾氏咄咄逼問。

  “不知娘娘可有話辯解?”

  “辯解?”鍾氏笑了笑,“辯解什麽?本宮是算不得聰慧,可這般無異於直接公之於眾的手段,本宮還不至於如此蠢笨。”

  麵上帶笑與錦嬪對嗆,李隱一直沒說話,鍾氏也不急。

  多年相處,從少年夫妻到現今已有些許疏離的帝後,琴瑟和鳴至如今小心的揣摩試探,好多時候鍾氏也說不清李隱對她是信任還是摸透了她的性子,畢竟她也不知道自己對李隱是哪般,但覷著身側枕邊人熟悉麵龐上每一個她都能讀懂的細微表情,她知道自己是清白的,李隱也知道。

  微一抬手,搭上木樨,鍾氏起身,雙手疊胸前,福身,行一大禮。

  “臣妾為後十二載,不敢比母後那般賢德,但大小宮事,皆盡心盡力,宮中子女,不論何人膝下,臣妾一視同仁,皆視如己出,如此,方配得上他們稱臣妾一聲‘母後’。如今有人,以沐凝性命安危算計臣妾,毒殺公主,構陷中宮,居心叵測,其心可誅。願陛下明察,還臣妾與劉貴妃,沐凝,一個公道。”

  鍾氏端正跪於李隱身前,聲音穩重,回響在大殿內,每人都聽得真切,語畢,屏息凝神,胸前雙手改於額前,上身下壓,又是恭恭敬敬一叩首。

  “母後心慈,斷不會做下毒之事,望父皇明察。”

  掌心觸到地麵,地墊絨絨的,微癢,鍾氏料定李隱會扶,便垂首不起,殿內,幾個子女也已出聲幫扶。

  四子李盛是太子,又是李隱與鍾氏的長子,率先離席,攜太子妃走出人群,跪在殿下。隨後是生母早逝,記在鍾氏名下的二子,承王李紀。李辭跟著離席,行出幾步才想起江可芙,回首,少女已從席上另一頭走過來,對他抿了抿唇,一道跪在兩位兄長與皇嫂身後。

  “朕何曾說過不信?起來吧。”

  上首輕輕一歎,鍾氏腕子被帶著薄繭的一雙手握住,一股力道自此而來,穩穩扶著她起了身,抬眸,鍾氏對上李隱的眼睛。

  “謝陛下。”

  李隱擺手,對著下首。

  “你們,也都起身吧。”

  “謝父皇。”

  “可若不是娘娘,何人如此大膽,能在席上酒中下毒?此宴皇後娘娘與劉貴妃一同操辦,娘娘總不能指認,是劉貴妃毒害親生的女兒。”

  一叩首,幾句話,鍾氏將自己擇得幹淨,錦嬪有些不忿,依舊堅持說辭。

  劉貴妃正握著李沐凝冰涼小手,等著婢女煎藥,被錦嬪提及,忽然就帶了怒意。

  “不知錦嬪到底想要什麽說辭,沐凝倒地便急著指認這個那個,不知道的倒以為你多心疼她!本宮也想問,怎麽你當時就咬定酒裏有毒?莫不是你放的,才這般清楚!”

  與皇後對峙,無意扯上旁人,於劉貴妃不過順帶一提,怎奈不知那一句惹了她不快,錦嬪被無端的也指成凶手。

  常言“三個女人一台戲”,眼瞧幾個宮妃又要唇槍舌戰,李隱皺眉開口叫止了,剛剛眾人未曾發覺,不知何時被支使出去的沐季,此時也帶著四個小太監,押著兩個人走進大殿。

  “啟稟陛下,這兩個是禦膳房的宮女,奴婢去禦膳房搜查,這二人一人吞吞吐吐言語不清,一人直言知曉真相,奴婢便帶回,請陛下定奪。”

  沐季躬身,隨後讓出空隙,兩個宮女被退到殿上,相繼跪下。右手邊青色宮裝的宮女約莫二十出頭,跪得端正,麵色沉靜。另一側的年紀輕,隻十四五歲模樣,不知真是心裏有鬼還是猛然見這許多大人物害怕,身子有些輕微發抖。

  “奴婢何諾。聖上萬安。”

  “奴...奴婢晴,晴安。聖上萬安。”

  李辭不語,打量下首兩人,片刻,轉頭看向身側鍾氏。

  “事關皇後名譽清白,皇後,自己審吧。”

  未有準備,微微一愣,隨後點頭欣然應了,鍾氏掃過下首眾人神色各異,最後目光定在兩個宮女身上。

  “適才沐公公說,有一個知曉真相,先說來聽聽吧。”

  叫何諾的本垂著首,鍾氏話音落,女子頭抬了起來。

  “回稟娘娘,是奴婢。”

  “說。”

  “今日宮宴,八公主生辰,都不敢怠慢,一早起來,奴婢就聽柳禦廚的吩咐,在膳房裏看著熬羹的爐火。約莫辰時末,墨林軒突然來人,叫取碗燕窩。房裏都忙著,沒幾個,大多都來了清樂殿幹活,奴婢不敢擅自離了,且那燕窩過會兒席上也要備著,故而沒給。那宮女一直催,奴婢便沒理,後來,她又在房裏留了好一會子。奴婢後來才想起,鳳棲宮備著的酒就在身側,大總管去時,說八公主飲酒中了毒,如今想來,有許多蹊蹺。”

  何諾言語流利,表達的也清楚,墨林軒,鍾氏聽到此名時,便不由看向席間一碧色衣裙的女子,顏色清麗,眉目如畫,在一眾宮妃中自帶著一股子溫婉氣質,本正看著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忽然被點了住處,女子有些莫名的抬頭。

  “要燕窩?臣妾怎麽不知墨林軒何時有了這麽沒眼力見的奴才,宮宴的日子上趕著去湊熱鬧。”

  女子不慌,一雙美目隻帶著審視看何諾,鍾氏聽完微微蹙眉,原還以為什麽真相,不過看見了別宮的奴才,興許,還是胡謅,想蒙混得幾個賞錢。

  “娘娘勿急。耳聽為虛,可奴婢在房裏酒案下拾到了東西。”何諾也不慌,不緊不慢從袖中掏出一件物什,“奴婢進宮時日長,聽聞月婕妤喜竹,墨林軒的奴婢們衣袖配飾上,也會單門繡上竹葉,奴婢拾著一個荷包看著樣子有趣,上麵也不繡祥雲,不繡如意,偏偏繡了一叢竹葉。”

  伸手奉給一側沐季,沐季又呈給帝後二人,鍾氏拿在手裏,見是個月白方錦的荷包,許是哪裏裁衣服留下的邊角料,餘下這麽一塊兒,便縫了個荷包,上麵用青色棉線,繡了一叢竹葉。

  “本宮不曾在別宮見過,也呈給月婕妤,叫她認認吧。”

  說不清心裏什麽滋味,鍾氏隻看著下首女子的臉色。便真是她宮中的,沒旁的也不打緊。不至於定罪不說,如今她得寵,祝家在朝中又爭氣,加之如今有孕了,想來陛下怕不是還要護她三分。

  “是臣妾宮裏的。卻不知為何去了禦膳房?娘娘明察,有人構陷娘娘,未嚐不會有人一樣構陷臣妾。”

  隻淡淡瞥了一眼荷包,月婕妤直接認了,目光坦蕩看著上首,卻不想,立在一側的大宮女,突然離席,一垂首,跪在殿下。

  “娘娘!奴婢有事回稟。”

  “說。”

  不說月婕妤怔住,鍾氏也有些愣怔這番突如其來,原以為這婢女要替自家主子開脫,卻不想這女子開口就是驚人一句。

  “奴婢瞞不得了,實在良心難安。這毒,是娘娘命奴婢下的。”

  “素清!你胡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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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趕上了!我以為要趕不上今天發了。

  從來沒寫過宮鬥的我頭禿,這一章男女主都沒啥存在感,主要講一下一個陰謀。下毒的誰呢?不好說,反正隻要知道,這不是獨立一個,隻是某個陰謀裏的一環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