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作者:鹿呦柒      更新:2021-01-21 01:53      字數:3492
  出宮回府,之後兩日,昱王府還算平靜。

  除了晚間為床起了爭執,也無甚大事。且最後為避免被傳夫妻不睦,江可芙的刀還派上了用場,擦擦刀鞘床中間一橫,一人一床被,就各不相幹了。

  元慶十二年,十月二十七。江府,江可芙歸寧。

  不過三日,門前大紅喜字還是嶄新,隻邊角微微翹起,略略有些破損。

  身著一襲鵝黃綢衣,發上斜插一朵應季的芙蓉,江可芙與李辭並肩而立,被管家穆欽迎了進去。

  此番回自己家,不似宮中有多雙眼睛盯著,無甚要特別注意,故而輕鬆。

  輕輕撥弄腕上一隻銀絞絲鑲貓眼的鐲子,江可芙甚至低聲與李辭說江府的圍牆比王府好翻,聽得李辭隻想給她一個白眼。

  同一時刻,江府正廳。

  橘紅長袍料子順滑,嶄新的一件,穿在身上有些拘謹,江司安捋著頦下長髯,在廳裏來回踱步。

  他平日鮮少穿這般顏色,不用下人瞧著,他自己都覺別扭。若非王氏勸他得喜慶,這衣服從鋪子裏送來,他看都不看一眼。

  “來了來了!”

  正自琢磨待會兒送走人就需脫了這一身,穿了同色長衫褶裙的王氏,已麵色激動的快步走進來。

  片刻不見,這婦人已將自己收拾得太過體麵。發上帶著進宮那日賞下來的八寶攢金孔雀步搖,周圍一圈紅色絨花,被刨花水抿過的發髻黑亮光澤。柳葉眉精心描過,麵上施粉,胭脂薄塗,口脂豔紅一襯,倒是年輕了不少。

  “妾身從跨院出來,素一說瞧見人進來了!咱們,該迎出去吧。”

  扣好一側紅玉銀紋耳墜,王氏理理上衣下擺,迎上江司安,卻被丈夫微微蹙眉,沉聲一句數落。

  “自己府上,拾掇的似要進宮,讓昱王看他嶽母多愛打扮?”

  王氏一愣,她鮮少見多大的人物,上次沾江可芙的光進宮,就歡喜了好些日子,今日當一回皇家的丈母娘,就想著需得打扮鄭重華貴些,原是喜滋滋的進來喚江司安一處去迎,豈料被丈夫潑了一頭冷水,麵色一瞬有些難看,囁喏著下不來台。

  “行了,走吧。都拾掇好了,昱王不笑話就好。”

  心頭其實有些許緊張,江司安瞥王氏一眼,不再理會,理理袍角,就抬腳出去。

  “爹。”

  行至庭中,穆欽已引夫婦兩個進來,江可芙含笑一福身,隻一眼就不禁暗笑起江司安這一身,顯黑,還襯得人板愣。李辭跟著拱手道一句尊稱,江司安同樣回了一句“王爺”。

  頭一遭做丈人,互相招呼過,江司安就有些無措了,轉頭見女兒笑靨如花,看來與昱王相處不錯,一時有些愣怔,卻不知江可芙實是在笑他這身不合適的袍子。

  庭中三個尷尬相對片刻,江司安終是想起該先迎人進廳堂,下意識又伸手捋胡須,暗歎自己今兒是怎麽了,就出聲抬腳,帶二人過去。

  “江尚書今日看著倒親切。”

  “...噗!殿下誆我呢,我爹今日...算了,我不說了。”

  走在江司安後頭,李辭微微垂首,與江可芙低語。今日的江司安奇怪,但有點手足無措的模樣,和這不合適的衣服,確實比平日早朝上不苟言笑的模樣可親許多。

  本還能壓著唇角笑意,李辭這一句,江可芙破了功,抬眸看他一眼,就帕子掩口,笑出了聲。

  幾步路進了正廳,王氏也迎上來,與江可芙李辭各自招呼了,就安靜坐在江司安一側,難得的沒有出聲。

  覷著她麵色不大好,江可芙已猜到幾分,接過婢女奉上的茶盞,出聲喚她。

  “二娘今日氣色當真好。”

  “昨夜休息得好些,再敷些粉,就這樣了。”

  江司安的冷水破得太掃興頭,王氏還未緩過來,勉強從唇角擠出幾絲笑容,就又看著江可芙不言語了。

  進京數月,江可芙雖不算多心細之人,也能察覺父親對庶母態度不算好,總是訓斥時候多。其實王氏隻是有時不會審視適度,也與出身有關,單就出閣前那些張羅,她對王氏就還算有親近之感。

  轉頭,李辭與江司安正聊著什麽盛京和北燕,她們又插不上話,當即笑笑,又尋了些不打緊的話與王氏說,逗她開心。

  坐在一處聊著,添了幾次茶水,約莫半個多時辰,兩人該回去了。

  廳中四人起身,王氏上前一步握住江可芙的手,似乎有話交代,江可芙略略湊過去,麵前婦人臉上顯出幾分懇切。

  “日後在王府裏悶了,江府也不遠,得空就回來。”

  “哎。”

  “成親那日你去宮裏頭,好多話都不及說。老爺的意思,雖然天家不那般容易呆,但昱王青年才俊,對你又上心,是樁好婚事,最重一點,能守在跟前。這在外麵養了十四年的女兒,怎麽舍得再嫁得遠遠的,老爺不說,其實疼你的緊。”

  握著少女一雙手,王氏句句誠懇,望著江可芙,倒真似嚴父背後,把他的沉默說出來的慈母了。

  江可芙笑了笑,父親的心,她如何會不懂,有疼愛,有對十四年把她放在林家的歉疚,所以她從沒埋怨過父親有時對她的疾言厲色,本就是自己管不住自己總惹禍,這次更是,自己做了個欺騙親人歡喜的撒謊之人。

  “我知曉。爹疼我,您待我,也是真心的。”

  “妾身是庶母,之前談不上用心,多少怠慢了,隻盼大姑娘別記在心上。還有,霽蓮她年紀小,性子衝動,之前言行有失,妾身替她陪個不是,望大姑娘不計較。”

  “一家子的,有多大冤仇,您也不用這樣,我知道她不是壞心思的人。”

  知道王氏多少因為自己現在的身份有顧慮,江可芙拍拍她的手,讓她放寬心,不過是對自己冷淡了些,不是多大的事兒,她原也不在乎,能記什麽仇?

  得了準話,王氏也笑笑,緩緩鬆了手,江可芙轉頭,江司安也正和李辭說什麽,末了似乎想像與小輩說話一樣,拍拍李辭肩頭,因對方身份,手又僵在半空。

  不由得笑了一下,江可芙走過去。

  “那,我們回去了。”

  “嗯,在王府規規矩矩的,別像未出閣時一樣,給王爺添麻煩。”

  “爹,我現在還不規矩麽?”

  互相道了別,李辭江可芙帶著幾個提回門禮過來的小廝回王府,來時還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出了門二人卻都有些沉默。

  本不是感傷之人,但王氏一席話多少叫江可芙生出悵然。此番與李辭成婚,江司安多欣慰,日後揭開了就得多難受,踢一腳路上小石子,江可芙轉頭看身側李辭,卻看他麵上也若有所思。察覺到江可芙目光,他也轉過來看她。

  “你,想回涿郡看看麽?”

  “嗯?什麽?”

  “江尚書說,你可能想回去看看你舅舅。”

  李辭神色認真,江可芙有些愣怔,片刻反應過來許是臨走江司安與李辭說的那幾句話,心道江司安其實把她心思看得透透的,不暇思索,當即道聲“想”。

  畢竟是她長大的地方,金陵再好,總不及生養自己的山水叫人眷戀。那時在涿郡與幾個表兄弟一起上學堂,總覺文人墨客的思鄉矯揉做作,到如今山高水遠,千裏迢迢,談不上魂牽夢縈的記掛,卻總像有根線牽著自己,時不時輕微動一下,提醒他們之間的聯係,讓不識愁的人,有時也帶了一點兒想念。

  “最近不得空,年後吧,我和你一道去。”

  既結了親,二人出行定然是要綁一起的,且就算不怕落人話柄,李辭以為那麽遠的路,總不能叫江可芙一人去,算是許個承諾,日後日子長,自然還是相安無事,相處融洽最好。

  “好啊,那就多謝殿下了。”

  不知道李辭存的什麽心思說這話,江可芙也沒想細琢磨,道聲謝繼續低頭,又踢遠一顆石子。

  十月末的金陵,天氣還暖,陽光透過隔牆人家的樹杈,斑駁的灑在路上行人的衣物上。微風一陣穿街過,帶來一陣桂花的香,和不知哪家廚房裏燒菜的飯香。

  不由嗅了一下,似乎是清燉羊排,江可芙莫名就覺的腹中饑餓,下意識轉頭想與李辭說午膳也做一道燉羊排,身側江府高牆上忽然一聲驚呼截了要出口的話,還伴著內牆裏一句驚慌失措的“小姐!”。

  心頭一驚,慌忙抬首,高牆之上,二人頭頂,一道青色人影已直愣愣撲將過來。

  “當心!”

  李辭反應快,唯恐砸著人,一把拉開江可芙,踏步上前,欲接來人。豈料江可芙比他還快,就著李辭擋在身前的機會,左手按他肩膀,足下發力,借力直接就躍了過去。

  半空裏衣袂翩飛,黃衣少女體態輕盈,借力的一躍也剛好,穩穩接住牆頭掉落之人,一黃一青半空相交又落回地麵,不過幾個起落之間,化險為夷,一眾仆從已看傻了眼。

  “怎麽樣?傷到哪兒沒有?”

  輕巧落回地麵,不出差錯,隻麵上微紅與額上薄汗能窺探少女幾分心驚與費力,微喘一口氣,江可芙垂眸問懷中之人情況,卻在掃到這青衣人麵容時一愣。

  懷中少女瓜子臉,柳葉眉,一張白淨麵孔與江可芙幾分神似,此時縮成一團窩在她懷裏,,麵色慘白,眼圈微紅,眸中帶淚,被江府內牆裏的人喚“小姐”,不是江霽蓮是誰。

  “怎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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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辭:這劇本是不是有點兒問題?英雄救美的機會不都是男主的嗎?

  江可芙:不,你不是,清醒一點。全文有且隻有一個主角,是我。我們要堅持一個主角原則,一切企圖分裂,偷竊主角光環的反動勢力,都是紙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