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作者:鹿呦柒      更新:2021-01-21 01:53      字數:3579
  聽得對方的話,江可芙忍不住嗤笑,李辭也睜開了眼。

  “刀可不能給你,我防身的。萬一夜裏你起什麽心思...”

  “江可荷。”

  是酒勁兒,也是氣的,李辭覺的頭更暈了。

  “是芙。哎呀,殿下你這記性不好還喝那麽多酒,我舅母說飲酒過多可最傷腦子。”

  嘻嘻笑著繼續說,江可芙坐在床尾,順手從錦被下掏出一個桂圓,剝開往口中送,然後利落的甩了腳上繡鞋在床下,盤腿坐定。

  “那床就是我的了,殿下請便。”

  新婚之夜,兩人共處一室不可避免,但江可芙可沒不拘小節到二人可同塌而眠,順手把殼子在地下一扔,接著就把壓了她一日的鳳冠扯下來,帶的發髻也散開直到腰際。

  “你別動,我幾時應了床是你睡。”

  又是一陣眩暈,李辭甩甩頭,俯身一把按住江可芙要抖開的紅底金線繡鴛鴦錦被。

  “不是,殿下,你今日吃席飲酒,沒有那東西在頭上壓著,又不用端坐著聽一堆規矩,怎麽,夜裏還要和我搶床?”

  “你以為被他們成壇子灌酒輕鬆?行,算是我大度床給你,那被子你不能再占了吧。”

  酒勁兒上來了,帶著醉意,李辭說話也不那般端著,手上一用力,被子從江可芙手裏扯過來。

  “這話好沒道理!你就頭暈些,怎麽好拿出來說你受了多大罪一樣。”

  不知是不是金陵就這般習俗,婚床上隻一床被子,李辭拖過去江可芙就沒得蓋。受了一天罪,想睡個好覺也要爭論,不由火就有些起來了。

  一挽袖子,江可芙當即撲過去抓住錦被一角,向床尾拖,李辭也不肯撒開,抱著一頭往床頭扯。

  “你還要不要臉麵!跟我一個女子搶被子。”

  “你怎麽不說你來了我床都得跟你分。”

  “你再說!誰要娶我的!”

  “我不娶你看江尚書不得愁死。”

  醉酒的人什麽都敢說,可剛才倒都還沒這麽口無遮攔,江可芙不禁懷疑,這人是不是裝喝大了在這兒借著撒酒瘋罵她呢。

  錦被被兩邊揪著,在半空撐起一片,男女力氣不同,扯了幾下,江可芙沒得什麽便宜,還被李辭帶著被子拖過去幾寸。

  “鬆手。”

  “怎麽不是你鬆?”

  “你再給我裝撒酒瘋!”

  對麵人醉眼迷離的嘟嘟囔囔,說江可芙的不是,這要有把火,江可芙就要炸了,尋思恒夭她們去個廚房怎的這麽久,一撩裙擺,撲過去就想擰李辭那張臉。

  “嘴怎麽那麽欠!”

  抱著被子一頭,撲過去往李辭懷裏一摔,江可芙跪坐在李辭身前手已經上了他的臉,才揪起一邊臉頰的皮肉,身側木門突然輕響,先前領路的秦氏端著個食盒推門走進來。

  “王妃,宵夜......”

  婦人麵上還帶著喜色,豈料進門一抬眼就是小兩口抱著被子,湊在一處也不知玩什麽花樣。王妃的喜服還撩起來露出一截小腿,手正在王爺臉上,王爺的手,還慢慢上去攬住了王妃的腰......

  她原就說,宵夜不用做了,遣幾個陪嫁回去歇著,那個叫恒夭的不放心,她隻能親自來送一趟。這倒好,人小兩口在這兒濃情蜜意的,她倒是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了。

  江可芙跪坐在床上,回首看秦氏臉色尷尬中仿佛還帶著不懷好意,心頭猛然一跳,意識到她想歪了,趕緊鬆手就要撤開,豈料腰被李辭扣住了。

  “鬆開。”

  江可芙不禁咬牙,聲音卻不敢太大,還不及與秦氏招呼一聲,婦人三步並兩步,把食盒往桌上一撂,扭身就走。身法之快,讓江可芙懷疑這是個大隱隱於市的高人。

  木門一掩,好像還伴著“吧嗒”落鎖之聲,回過神來想下地查看,李辭攬著江可芙腰的手還沒鬆開,甚至好死不死的探進上身喜服裏。

  “李辭!”

  心頭不知怎麽就蹦出拜堂前看的小冊子,這廝是不是欲行不軌?

  不及多想,江可芙手肘一提,就去撞李辭環過去的手臂,右腿曲起,借力向後撤。

  本以為不好脫身,然還未沾上李辭的衣袖,腰上力道就鬆了,可同時,腰上纏刀的帶子,也鬆了......

  喜服後腰處一片褶皺,露出一截月白色褻衣,江可芙發絲淩亂,退到床尾,半跪著,警覺地看著李辭。而她出閣前幾日叫恒夭背著人去鐵匠鋪新打的刀,正在李辭手裏。

  “噓,別叫了,不就拿你刀麽?我也求個安心,你帶著這玩意兒,半夜裏起殺心砍了我怎麽辦?行了行了,你折騰,我要睡了。”

  似乎真隻是醉意驅使,讓李辭執著於江可芙腰間綁的刀,少年麵上帶紅,桃花眼半眯著,揚起下巴對床尾人嘟囔幾句,將刀在懷中一抱,一歪頭,就倒在團成一團的錦被中。

  片刻,臥房裏響起均勻的呼吸聲。

  江可芙懵了。

  這......算是著了?

  還想著倆人是不是要在房裏打個幾回合,這廝若要用強自己打不過,門上鎖可屬實難辦,原來隻是要拿她的刀。

  暗暗鬆口氣,江可芙抱膝緩緩挪過去。

  “李辭。”

  抱著刀的人沒動。

  “昱王爺?”

  還是沒應。

  徹底放下心,江可芙在床上站起來,忍不住對著李辭腰間就是一腳。隻著羅襪,所以她踢得不算太重,隻為泄憤。

  “睡了我奈何不了你,且等著!”

  跳下床,踩著不合腳的繡鞋,江可芙打開桌上食盒,方格隔出四樣點心,搬個小凳坐下,江可芙又給自己倒了一小杯酒。

  點心軟糯香甜,酒也帶著一點兒甜絲絲,不知不覺小銀壺就空了,食盒也隻餘兩塊兒糖糕。

  砸吧砸吧嘴,江可芙用衣袖一抹,起身又坐回床上。順手扒了足上羅襪塞進鞋裏,挪到床頭想把被子扯過來。

  李辭睡得熟,側身壓在被上,死沉死沉的,江可芙用力推,也沒讓他翻個身,轉而換做揪被子,隻揪出一個邊角。

  夜深了,她白日起得早,一日的任人擺布,也乏得很,剛才與李辭鬧時精神片刻,吃飽了,困意又上來。更不用說才飲了小半壺酒,雖後勁兒不大,但她不曾喝過酒,此時已有些迷糊。

  強打精神繼續扯被子,手卻已用不上什麽力,泄氣鬆手,不由就帶了氣性又對著李辭一腳,誰知這廝這次竟翻身了。

  “怕不是成心的...”

  扯過被子,對著背對自己的紅色身影,江可芙自言自語。

  抱著錦被滾進床裏,三下五除二脫了罩在外麵的寬大喜服。仍在一邊,江可芙閉眼要睡,又覺李辭和自己躺在一張床上實在礙眼。

  翻了兩次身,終是起來。身著單薄褻衣,少女挪過去,微微低頭去看少年睡顏。

  “這事兒鬧的。我肯定搬不動,要是上腳,顯得多惡毒,打地鋪,又怕你染個頭疼腦熱的病回頭嫉恨我。”

  不自覺上手戳戳李辭的臉,少年麵上光滑柔軟,還微微發燙。江可芙又惡意的捏住他鼻子,卻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握住手腕抓到一側。

  “這人,到底睡是沒睡。”

  輕聲嘟囔一句,江可芙輕輕掙開腕上的手,李辭依然睡得沉,懷中抱著刀,不曾鬆開,兩腿卻還垂在地下。

  倒是不像中途會醒做點兒什麽,要不,就讓他在這兒躺著吧。

  盯著少年睡顏半晌,江可芙覺的視線都有些模糊了,她又搬不動李辭,也沒奈何,撇撇嘴又躺回床裏側。

  新房紅燭不能熄,要等自己燃盡。江可芙翻個身背對李辭和光亮,閉上眼。

  等會兒,這人躺這兒沒東西蓋,明早別受寒吧。

  不知怎的,江可芙腦中突然蹦出一個念頭,自己都吃驚。

  “我管他呢。”

  伸手給自己掖掖被角,江可芙把壓在肩膀下的長發往枕上一攏,閉眼入睡。今日啊,實在是累人得很。

  火光跳躍,緩慢吞噬紅燭,點點蠟油順著燭台,有的滴在桌上。婚房中滿目大紅,在漸漸微弱的光亮中,窗上囍字已看不真切。

  最終,隻餘桌上一團光,逐漸的,也歸於黑夜的平靜之下。

  今夜風不小,穿堂而過拍打窗紙,帶起“啪嗒”之聲,婚房中安靜,隻能聽見一對新人綿長的呼吸。

  片刻,房中突然響起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之聲,婚床裏側一團黑影起身,似乎從床頭拉扯什麽,半晌,長歎一口氣,挪近床頭。

  黑暗中,錦被似乎被鋪展開來,黑影輕聲嘟囔一句什麽,又躺下了。

  次日一早,管家家的秦氏來叫門。

  李辭應一句,頭還隱隱作痛,緩緩睜眼,看見的就是自己衣服沒換鞋沒脫,懷裏還抱把刀,以一種怪異的朝向,躺在婚床床頭一側。

  “我就這麽睡的......”

  不大記得清昨夜經曆什麽,飲酒過量屬實傷身。李辭扶著額頭起來,搭在身上的錦被滑落,轉頭,他就看見了同樣朝向奇怪,躺在身側卷著被子另一半在身上的江可芙。

  昨夜熬得不早,少女眼下帶了淺淺一片青,長睫乖乖垂著,趴在枕上後背一起一伏睡得正沉。潑墨似的長發散了在兩側,有一縷被壓在褻衣露出的一截腕子下,襯得整個人更白淨幾分。

  幾麵之緣,都是見她肆意張揚,不是惹事,就是惹完事被抓個現行,這樣安安靜靜的反倒不真實起來。

  看著江可芙睡顏,李辭有一瞬感慨,互不相知,就這樣綁在一起了,雖然互看不順眼,但他盡量,不與她鬧得太僵。

  順手替江可芙把被子向上扯了扯,蓋住露出褻衣的肩膀,今日新婦得進宮,天色還早,倒能讓江可芙再睡一會兒。

  李辭想著,這姑娘其實也不是無半點可取之處,算是好心,還知道被子分他一半兒呢。

  不過,不知為何,他兩肋至腰這一段,像被人踹了似的,隱隱作痛。

  昨夜是磕著什麽了?李辭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