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閨女自小聞得宮中皇子，長相如何似良玉碾成，氣質又怎得風流倜儻，而其中最受寵的九皇子，多承恭懿貴妃之貌，生得更是儀容清雅。

  是故一幹人等雖熱絡攀談，恍如金蘭之交，但內子裏總暗暗計較著，亦欲在恭懿貴妃與慕容玦麵前爭個青睞。

  此時聽見慕容玦打了個噴嚏，其中一藕色絲裙女子忙是掩鼻，朝旁嬌嗤道：“好姐姐，你今兒是用的什麽香？恁般香！妹妹遠遠地都能聞見。”

  她身旁那位挽著孔雀半臂的女子聽罷，妙眸生冷，卻持一副笑貌揚輝，“猶不及李妹妹這渾身合蘇之香。”

  兩相言語，惹得旁人側耳傾聽，不由插嘴來道，或是道旁人，或是道自己。

  一時之間，方才還如死水一般的亭苑仿佛巨石投入，驚起沸沸之聲。

  恭懿貴妃眼瞧著慕容玦臉色愈發沉沉似鐵，示意錦朝趕緊喝止，“作甚吵鬧，且不看看是何地界。”

  那些閨女聽罷噤若寒蟬，各個垂首恭立。

  恭懿貴妃見狀，臉色稍霽，叫人將她們領進來。

  慕容玦卻扶著額首，滿是嫌惡道：“母妃還是莫帶她們進來罷，兒臣聞著難受。”

  恭懿貴妃嗔他一眼，“不進來，你怎麽選？你也快把手拿下，成什麽體統！”

  見他持著不放，恭懿貴妃便顧向殷遲君，“便是不說你平素見過的娘娘，就是你的夫子，鎮日不也渾身攜香，你那時怎不覺得難受？”

  慕容玦指尖微顫，也不知如何作想，卻是默默放下了手。

  慕容錚聽罷，轉眸來望殷遲君，卻見她麵無表情地執盞輕飲，不由嘖了一聲，“國師且要瞧仔細了，萬莫隻顧品茗，卻錯了眼。”

  這話引得眾人矚目，殷遲君如坐針氈地牽了牽嘴，“既是九殿下擇妃，當得看殿下心意，與貴妃娘娘的心意。”

  正相說話，那群鶯鶯燕燕已被錦朝挑了一個走進來，挨次作禮。

  還未待那女子說話，慕容玦便已搖首，半分眼神也不與施。

  女子那雙含情鳳眼倏爾落寞下來，貝齒卻是緊咬著。

  恭懿貴妃見狀，雖是心裏厭惡，麵上也不得不做足和藹樣貌，溫聲勸拂，“是嘉誌與你無緣，且隨宮女退下罷。”

  遂聽得一聲啼哭，便見那女子掩麵而去，正正直直撞上前來拜訪的慕容玞。

  “怎哭得這般露壓海棠？”

  又似恍然狀地朝殷遲君這邊望來，依次作拜後道：“瞧我，隻顧著伊人雨打梨花，卻是忘了今日是九弟擇妃之日。”

  說著抬眸，定睛著殷遲君，粲齒一笑，“許久未見國師大人，風姿更比從前。”

  殷遲君對上那雙灼灼似狼的目，雖裏麵暗藏洶湧，更卷滾恨浪，但她不過施以輕晲，“五殿下謬讚了。”

  慕容玞眸色微沉，倏爾才揚起嘴角，馨馨然走進來，擇了殷遲君身旁位置坐下，“國師不介意罷？”

  殷遲君暗暗攥緊袖籠下的手，“自是不介意。”

  慕容玦卻忍不住道：“五哥不是被父皇叫進宮？此時不在上書房待著，怎來了九弟這處？”

  慕容玞斜簽在圏椅上，侃侃而笑，“去了，想著許久未見九弟，甚是想念，故才來了此處，也望九弟莫要覺得五哥叨擾才是。”

  恭懿貴妃怕慕容玦說出什麽荒唐之詞，忙是打斷道：“五殿下說笑……嘉誌自然不會。”

  言訖，又將那雙鳳眼朝慕容玦狠狠一凜，“先選秀罷，這大冷天的，叫她們光站著，防不得凍著。”

  慕容玞點了點頭，沒再言語，默然看著慕容玦一個接一個的搖頭，或是道其貌無鹽，或是道其身姿不正，又或是道聲氣不爽。

  諸般理由，起先恭懿貴妃還秉持著笑顏，直至見慕容玦又是搖頭讓那李姓女子退下，她也再做不出什麽好臉色，“照本宮說，你是各個都看不上。”

  慕容玦也不作兜搭，直點了點頭，“母妃甚懂兒心，既如此，不妨叫剩下那些閨女皆回去罷，也省得在這挨凍。”

  恭懿貴妃氣得青筋直冒，唯是抓住椅搭，沉然吐了一口濁氣，“此事是你父皇親賜，豈能由你性子胡來？也讓這些大家閨秀陪你這麽胡鬧？”

  慕容玦哂然一笑，“兒臣早便說過，現下並不想娶妻納妃……”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況，你也到了及冠年歲，合該考慮這等問題了。”

  恭懿貴妃打斷他，又是一如既往的說教，聽得慕容玦麵沉如鐵，不發一語。

  那慕容玞卻是一哂，“九弟雖是不願，也不能盡怪到娘娘身上去，五哥倒是聽聞今日這事是九弟夫子一力求旨，才有的，是故，九弟要是真惱，該是惱國師才是……”

  這話叫慕容玦默然下來。

  如此狀態被那李姓女子瞧見，直顧秀眉緊蹙，不禁上前作禮道：“臣女有一事想問九殿下。”

  慕容玦正不知如何作答慕容玞，此刻聽旁人如此問話，忙是應道：“是有何事要問？”

  李姓女子恭整肅立，一雙妙眸卻冷冽如冰地杳杳渡來，“臣女想問，既九殿下不想擇妃，當時即便國師一意孤行，你不也可以推拒？”

  她側過眸，將殷遲君上下覽了一遍，“既當初不作推拒，今日又何必如此作為，更將怨怪求責於貴妃娘娘身上？”

  恭懿貴妃聽得心驚肉跳，忙是喝了一聲，“大膽。”

  錦朝更是上前急急道：“方才九殿下已道你品性不端，如今你又如此出言頂撞，當是不能再久待此處！”

  說著便叫幾名中涓上前，摣開五指作勢將她拿下。

  那李姓女子見狀，麵色煞白一片，仍是桀驁強項，用一雙馨馨淚眼在殷遲君與慕容玦之間睃巡著，“九殿下，您說臣女所言極是否？”

  說完，她又偏頭，剌剌盯著殷遲君，“國師大人，臣女雖不曾見過你，但也聽聞一二您與九殿下之間譽事，道是你們二人互敬彼此，仁愛有加，既是如此，國師大人怎如此不顧九殿下之願，執意向聖上求這一道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