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章 前塵逐水流(1)
作者:羅姽      更新:2021-01-14 20:41      字數:2290
  那熟悉的身影,讓赫蘭盛的心海掀起了無邊無際的浪濤。

  那身影已經到了床帳外,卻遲疑著站住不動。

  思靈有種恍若隔世之感。

  仿佛又回到四年前的夏天,遼闊無際的草原上,她第一次見到盛哥哥。

  金色的陽光灑滿無邊綠野,大風吹起漫天野花飛揚,盛哥哥比滿天花海還要美,他坐在馬背上的英姿仿佛天神下凡,白皙俊美的麵孔猶如最精致的玉石雕像。

  “你……真的是人嗎?”

  ……

  兆安縣郊外的樹林,月光如輕紗漫灑。

  他們終於逃脫了追兵,她為他拔箭療傷,為他敷額頭降燒,望著月光下他沉睡中的絕美麵龐,她忍不住偷偷吻了他的唇,而他突然睜開眼睛,直愣愣看著她……

  “靈兒……”飄飄蕩蕩的輕紗床帳內,忽然伸出一隻有力的臂膀,將思靈拽了進去,緊緊地擁住了她。

  熟悉的甜香頃刻間將她淹沒,他俯身吻著她的鬢發和臉頰,熾熱的氣息拂在她脖頸裏,伴著他錐心刺骨的低啞呼喚:“靈兒……你終於來了……我一直等著你來找我……”

  這一語讓她驟然間從往事中驚醒,所有的回憶都在頃刻間破碎,取而代之的是夫君坐在昏暗牢房中的背影,是夫君滿身的斑斑血跡,和他撫在自己臉上的大手。

  “你為何要對我夫君用重刑?!我夫君是何等忠心社稷,你會不知道?!他早在十年前就交出了兵權,他若真要謀反,何必等到十年後的今天,皇權穩固、舊部流散才謀反?!”思靈淚流滿麵、聲嘶力竭地大喊。

  赫蘭盛將手豎在唇邊,示意她別讓屋外的親兵聽見動靜,然而思靈隻是聲淚俱下地控訴著,情緒激動得如同海嘯爆發。

  赫蘭盛隻得用力抱住她,擁著她倒入床榻,扯過一床被褥將兩人牢牢蓋住,將她激動的嘶喊封在了被窩裏。

  “靈兒,靈兒,你別激動,聽我說好嗎……”他一邊在被窩裏吻著她的鬢發、臉頰和脖頸,一邊緊緊地摟住她,竭盡全力地解釋,“是廣平王的心腹潘娘子招供說,蕭方智派兒子協助廣平王密謀兵變。可是蕭方智本人不認罪,我也是沒法子才對蕭方智用刑……”

  “那是攀咬,你不知道嗎!潘娘子恨不能多攀咬幾個重臣,以此減輕她自己的罪過!”思靈激動得渾身顫抖,猛烈地抽泣著,淚水接連不斷地淌過雙頰。

  “靈兒……別哭……別哭……我幫你想辦法……”赫蘭盛歎息著將唇壓在她的眼睛上,慢慢吮去她的淚水,“靈兒……你來求我,我當然不會拒絕……”

  說著,他的氣息越發急促,手慢慢伸向她腰間係帶,黑暗的被窩裏隱約可見他眼中灼灼燃燒的情玉之火。

  正是初夏,被窩裏燠熱而窒悶,思靈隻覺全身都熱得透不過氣,身體像被烈焰炙烤著,她受不了地曲起腿,用膝蓋狠狠頂了他腰肋一下。

  赫蘭盛痛呼一聲,從她身上滾下來,思靈猛地掀開被子坐了起來,甩開散落如瀑的黑發:“悶死我了!”

  她轉過頭俯下身:“盛哥哥,你不要緊吧?”

  她伏在他身上察看他的傷勢——左肋被她的膝蓋撞出了一塊烏青。

  “對不起,盛哥哥,我剛才熱壞了!大熱天的你把我悶在被子裏!”她抬起一雙清靈而純澈的大眼睛,俯低的嬌軀可以看見雪白的飽滿,被湖藍色的肚兜承托著,美得驚心動魄。

  “我沒事……”赫蘭盛搖搖頭,抬手抹了一把汗——大熱天的悶在被窩裏,他也出了一身汗,白皙的胸肌和腹肌上都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思靈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她的美貌哥哥,她曾經發狂般迷戀的男人……

  那一刻,她漆黑如墨蝶的長睫下,忽然閃過一抹濃烈的悲涼。

  “盛哥哥,我想如廁……”她驀地說道。

  赫蘭盛稍稍坐起,把茅廁的位置告訴她,叮囑道:“小心別讓人看見你。”

  “我的輕功你還不放心?”思靈嫣然一笑,燦若桃花,掀開淩亂的被褥尋找自己的外衣,“我的衣衫呢?快幫我找找,我要憋不住尿了!”

  赫蘭盛以手扶額,無奈地笑了,遂也起身在床褥間到處翻找。

  思靈突然喊起來:“我找到了!”

  她扯過衣衫披上身,黑色的勁裝裹住了她曼妙魅惑的曲線,黑與白的強烈對比令人目眩,緊身勁裝下那令人浮想聯翩的身段透出神秘冷豔的誘惑。

  赫蘭盛咽了一口唾沫,心想:靈兒真美,習武的女子肌膚間都是彈性。擁有過靈兒這樣的尤物,從此世間的女人都變得沒滋沒味了。

  思靈剛站起身,赫蘭盛從後麵抱住她的腰,親吻她的脖頸,曖昧的氣息拂在她耳垂邊:“快點回來,我等你……”

  思靈渾身一顫,用力抱住他的胳臂,閉上了眼睛,輕顫的黑睫間隱隱閃著淚光。

  再睜開時,她眼裏卻是幹的,像兩潭凍結的冰湖,流轉著清淩淩的冷光,聲音裏帶著和她的神情並不相符的嬌媚:“嗯,盛哥哥等我哦……”

  說完,她點足掠起,身影捷若飛燕,衣袂飄飄間,已經穿窗而出,唯餘空氣裏飄蕩的幽幽體香。

  赫蘭盛等了許久都不見她回來,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他決定去茅廁看看。

  披上輕綢薄衫走出房門,廊上值宿的親兵躬身行禮。

  他一路帶風疾行,心急火燎地轉過回廊,來到茅廁——並無人影!

  他又在周圍轉了轉,也沒有看見思靈。

  她走了?

  她為蕭方智求情而來,還未獻上身體就走了?那她怎麽知道他會幫她丈夫脫罪?

  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突然發足狂奔,在廊上值宿親兵驚異的目光中,旋風一般卷進了臥房,掩上房門奔入內室。

  後窗仍大開著,窗外翠竹搖曳的影子已經從床邊的條案移到青磚石地麵。

  輕紗帷幔仍在風裏飄飄蕩蕩,床邊地上的琉璃宮燈柔柔地攏著一抹暖黃。

  赫蘭盛怔怔地站著大口喘息,目光落在床榻,淩亂的被褥間似乎仍殘留著她如雪的肌膚和醉人的香氣。

  這時,他黑曜石般的瞳眸陡然一縮。

  他發瘋般地衝過去,翻開繡著並蒂蓮的蘇繡枕頭——他放在枕下的官印和羽林軍兵符不見了!

  赫蘭盛隻覺渾身血液都倒流了——在大晉,丟失官印和兵符是要被革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