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雙更，一小時後發第二更）

  蕭方智整個人呆住了，縱橫沙場、身經百戰，在戰場上麵對最血腥殘酷的地獄景象都麵不改色的一代名將，此刻卻被這個少女說出的話徹底驚呆了。

  他漆黑如墨的長眉高高挑起，震驚的目光定在思靈臉上，線條剛毅的薄唇翕動了幾下，卻未說出一個字。

  如歌亦是目瞪口呆，秀媚的鳳眼大睜：“靈兒，你……清楚你在說什麽嗎……”

  “我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麽，我願意嫁給蕭大帥，不知大帥意下如何？”思靈純淨如水晶的明眸，坦然地凝望著蕭方智。

  蕭方智心底某個角落忽然柔軟了，他真誠地凝視思靈，聲音沉厚地緩緩道：“我的年齡可以做你父親了，你可想好了？”

  思靈明麗的大眼睛湧起一層晶瑩的淚水：“思靈自幼喪父，從未得到過父親關愛，思靈想要的正是如父親般的夫君。”

  蕭方智心中泛起了深深憐憫，目光溫厚：“若你嫁給我兒子，我願意像親生父親一樣待你。”

  思靈一聲冷笑，滿目不屑：“我想到那日你兒子被我揍成豬頭的樣子就惡心，怎麽可能屈身於他？”

  蕭方智眨了下眼睛，略微窘迫，想了想，道：“那麽，我收你為義女如何？”

  思靈咬著下唇，長睫一低，明眸之中墜出兩滴清亮的淚珠：“義父願意在皇後偽造聖旨打殺我的孩子時，站出來保護我嗎？我不信！隻有血脈相連的親生父親，和同床共枕的至愛夫君，才會為了保護我，不惜違抗皇上聖旨！”

  蕭方智心中狠狠痛了一下，戎馬一生、殺人如麻的他，早已心如鐵石，卻被這個小自己二十多歲的少女的眼淚，狠狠刺中了心髒。

  他深深呼出一口氣，深沉的長目凝滿了鄭重，擲地有聲道：“如果郡主不嫌棄我年老，願意下嫁於我，我願傾心以待郡主，願永遠守護郡主，至死方休！”

  思靈心中湧起一陣熱潮，雙眸盈滿淚水，深深拜下去：“若大帥傾心待我，妾願與大帥恩結白發，不離不棄，至死方休！”

  說罷望向如歌：“二姨可讚成這門親事？”

  如歌看了看蕭方智，又看了看思靈，臉上浮起欣慰的笑容：“大帥重情重義，靈兒若能嫁給大帥，此生便有了倚靠，我豈會不讚成？”

  思靈和蕭方智的婚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消息傳到蕭太妃那裏，她倒是很欣慰，自己的兄長多年未續弦，府裏沒有一個管事的主婦，才會讓蕭世南那樣放浪形骸，恣意妄為。

  蕭太妃遂向皇後稟明此事，皇後巴不得思靈趕緊嫁出去，當然也樂見其成。

  幾日後，冊封思靈為郡主的聖旨便下來了。

  接著，寧楚非赴任的日期也到了，如歌和他商議好，寧楚非先赴任，如歌把思靈的婚事操辦完，再帶著一雙兒女去西疆陪伴夫君。

  寧楚非赴任不久，蕭府的聘禮——整整六十六箱各種絲綢錦緞、金銀珠寶——送到了如歌府上。

  護送聘禮的車隊行經蘭陵公主府所在的街道時，街坊四鄰都沸騰了。

  如歌曾寫信托使者帶給葉姝，告訴葉姝，思靈將要嫁給蕭方智。

  葉姝命使者給思靈送來上百車的嫁妝，還帶了一封信，信中說：上次收到如歌的信，說思靈要嫁給寧成器；之後又收到五弟托使者帶的信，說思靈要嫁給蕭世南；如今又收到如歌來信，說思靈要嫁給蕭方智。

  所以思靈到底要嫁給誰，葉姝已經不想再管，嫁妝給她準備好了，隨她願意嫁給誰就嫁給誰。

  如歌也給思靈準備了幾箱嫁妝，笑道：“和你母親給你準備的豐厚嫁妝沒法比，是二姨的一點心意。”

  思靈冷冷地一笑：“她不能給我母親該給的關愛，給我再豐厚的嫁妝又有何用。”

  “你母親也有她的難處，她還是非常疼你的……”

  思靈不等如歌說完，便挽住如歌胳臂，眼裏蓄滿淚水：“其實二姨什麽也不用給我準備，你的養育之恩，勝過金山銀海。”

  如歌輕拍著思靈的手，滿目悲憫：“可憐的孩子，都怪二姨看錯了人，還以為赫蘭盛對你是一片真情。”

  這個名字從如歌嘴裏說出來，竟像刀子一樣捅進了思靈心窩，她一時間痛得幾乎透不過氣，不得不大口地呼吸來緩解痛楚。

  “我聽說赫蘭盛已經擢升為左羽林大將軍，這差不多是禁軍最高級別的統領了……”如歌唇邊浮起一絲冷嘲。

  思靈悲涼地笑了：“盛哥哥終於如願以償了……”

  “你還叫他盛哥哥？”如歌眼底都是憎恨。

  思靈仰頭望著二姨，清麗絕塵的容顏蒙著一層淒楚的溫柔：“二姨，每個人想要的不一樣，他舍棄了我，得到了他最想要的，也沒有什麽錯。”

  如歌摸了摸思靈柔軟的秀發：“傻孩子，你還這樣處處為他著想。馬上要嫁作人婦了，以後可不能再想著他。”

  “二姨放心，我知道分寸。”思靈微微一笑，如百合花般純澈清美，“對了，二姨，聽說你府上的崔姑姑不跟著你去西疆？”

  “她有老母在京郊，家裏的兄長又早夭，老母隻有她一個女兒。”如歌道。

  “要不，讓崔姑姑跟我去蕭府吧。崔姑姑精擅算賬，為二姨打理府上賬務多年，日後可以在蕭府幫我管賬。”

  “如此甚好，我還惦記著崔姑姑辭工後何以為生呢！”如歌甚是歡喜，又道，“我府上還有幾個不願跟著去西疆的仆人，一並給你作陪嫁吧！”

  “多謝二姨！”思靈起身叩拜下去。

  “跟二姨還客氣什麽，快起來！”如歌連忙將思靈扶起，輕輕撫摸她嬌嫩的麵龐，眸光迷離地喃喃，“你越長越像你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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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靈大婚這日，如歌親自送她登上花車。

  鼓樂喧天，彩旗飛揚，迎親的車隊出發了。

  思靈鳳冠霞帔坐在紅帷花彩的車中，從描金畫鸞的車簾望出去，隱約可見新郎官騎著高頭大馬隨行在車旁，戎馬一生的蕭方智，連端坐馬上的姿勢都是那樣威武挺拔。

  思靈眼前忽然一片模糊，鳳冠垂下的瓔珞晃動著，光影交錯間，仿佛又回到那日……

  她和盛哥哥同乘一匹馬在炎炎烈日下逃命，渡過河水、逃進樹林。

  林間的光影便是這樣迷離晃動，盛哥哥從後麵抱著她，馬蹄輕敲在林間小路，那時她真希望永遠這樣走下去……

  祭拜天地，合歡同巹，然後思靈被人扶著先入洞房。

  透過鳳冠垂下的瓔珞，她隱約看見喜慶的燈籠一路排開，蕭府的家眷夾道歡迎，笙歌鑼鼓不絕於耳。

  入得洞房，龍鳳紅燭高燒，層層喜帳低垂，床榻上疊得整整齊齊的繡金鴛鴦戲水錦被在燭光下閃著織金錦緞的華光，滿室金銀煥彩，珠玉生輝。

  思靈端坐在床沿，一群侍女按照習俗朝她床上拋灑紅棗蓮子，寓意“早生貴子”。

  夜深賓客散盡，思靈聽見喜帳外響起侍女恭敬的聲音：“參見老爺！”

  接著，沉穩有力的靴聲走進來。

  一個高大魁偉的身影映在了喜帳上，一雙長滿粗繭的寬大手掌，以極輕極輕的動作，托著鳳冠垂下的長長瓔珞，小心翼翼地取下了她頭上沉重的鳳冠。

  他剛毅的麵孔帶著極專注的神情，生怕替她摘鳳冠時多用了力氣，不小心弄痛了她。

  終於替她卸去了滿頭繁複的珠飾，蕭方智深沉的黑眸漾著脈脈柔光，渾厚的聲音極輕柔：“餓嗎？我給你帶了吃食，要吃一點嗎？”

  思靈抬起濃妝豔抹的嫵媚麵龐，用力點頭，大眼睛閃著明媚的光芒。

  蕭方智笑了，眸中盛滿寵愛，揉了揉她的頭發：“來吃吧。”

  他牽起她的小手，帶她來到外室。

  思靈心想：他的手真大、真寬厚，把我的手整個包了進去。

  盛哥哥好像從沒這樣牽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