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猶解嫁東風
作者:羅姽      更新:2021-01-14 20:41      字數:6569
  初春的夜仍帶著微微的寒意,皎潔的月色輕籠於院中盛開的梨花,散發出冰雪般的冷光。

  思靈裹了一件蓮青色的錦緞披風站在廊下,一向充滿活力的她,因為小產,身子仍未恢複,虛弱地靠著廊柱。

  如歌將馬鞭和韁繩交給來開門的管家呂叔,輕盈的步履穿過庭院,窈窕的身段遠遠看去仍像少女般優美曼妙。

  “二姨。”思靈含淚喚了一聲,無盡的委屈湧上來,卻又被她強行摁了下去。

  那晚她和盛哥哥說好了,把皇後偽造聖諭、害死她孩子的事告訴二姨,讓二姨進宮麵聖,為她討一個公道。

  可是盛哥哥這一去就再也沒來過,一連數日,赫蘭盛音訊全無。

  “夜風寒涼,快進屋!”如歌奔上台階,將思靈扶進臥室,讓她靠著床榻半躺,給她墊了兩個刺繡合歡花的軟枕。

  “昕月,給二姨倒茶來喝。”思靈吩咐侍女。

  “不,不必客氣,靈兒……”如歌未語淚先流,輕撫思靈蒼白無力的小臉,“可憐的孩子……你身子如何?還在流血嗎?”

  “血少了很多,那群混蛋走之前給我留了藥。”思靈眼裏閃出血紅的恨意,“他們也害怕鬧出人命,皇後絕對是背著皇上偽造的聖旨!二姨,盛哥哥都跟你講了吧?”

  如歌抿著秀麗的櫻唇,有一瞬間沉默,然後她抬眸直直看向思靈:“靈兒,成器什麽也沒跟我說。我是從皇後那裏得知你懷孕,孩子被打殺了。”

  “盛哥哥……沒告訴你?”思靈似乎有點聽不懂,茫然地望著二姨,“他沒去過你府上嗎?”

  如歌仍牢牢地望住思靈:“去過了,但他什麽也沒說。對你的事隻字未提。”

  “為……為何……”思靈徹底迷茫了,“我和他說好了,讓他把我的事告訴你,然後你進宮麵聖,將皇後偽造聖諭的事稟報皇上。皇上雖寵愛皇後,但若被朝中那幾個耿介忠直的言官知曉皇後偽造聖諭,必會上折子參劾後宮幹政。

  皇上也不得不有所顧忌,因此會設法不讓此事傳出去。為了堵住我們的嘴,大概是會給我一個公道的。那晚我和盛哥哥說得好好的,他……他竟沒告訴你嗎?”

  思靈眼中滿是迷惘與不解,無助地盯著如歌。

  如歌心底一陣淒楚,痛心疾首地望著思靈:“靈兒,那天成器來我府上,原本是來向我說你的事,可我們先跟他講了你姨父要派駐西疆、左羽林將軍之位將會出缺一事。然後成器就對你的事隻字不提了。”

  思靈本就虛弱蒼白的臉色更加慘白,淡無血色的唇微微顫栗:“二姨,你的意思是……盛哥哥想要左羽林將軍的位置,所以……不打算替我和我的孩子討個公道,以免得罪皇後……”

  如歌悲涼地笑了:“靈兒,隻怕你的盛哥哥對你根本不是真心實意的……”

  思靈靠在枕上,許久不發一語,唯有蒼白的唇不住輕顫,濃黑的羽睫下滿滿都是悲傷的淚水,在燭光裏閃著淒冷的光,然後慢慢滑下白得近乎透明的麵頰。

  “靈兒,別傷心了,有個好消息。”如歌走上前坐到她床邊,拿起思靈的手輕拍,“皇上要封你為郡主,你將享有三百戶的食邑。”

  思靈卻像根本沒聽見,慢慢轉動眼珠望著如歌,仍然無聲地流著淚。

  如歌輕輕撫摸她柔軟的秀發,聲音沉靜清澈:“靈兒,赫蘭盛不是你的良人,你不要再想他了。你的食邑收入,用來買一些田產和店鋪,將來你就有自己的產業了,還怕找不到佳偶嗎?”

  思靈怔怔望著如歌,許久,她流淚搖頭:“我不信,我不信盛哥哥會辜負我。我要見他,親口問一問他。”

  “唉……”如歌深深歎口氣,“靈兒,你現在身子這樣虛弱,千萬不要去他府上,長樂心狠手辣,你去了,不知她又會對你下何等狠手。”

  “我不去他府上,我去他下職的路上等他。”思靈悲淒地說道,淚水不停地落下,連心頭都仿佛有血滴落。

  如歌掏出絲帕替她拭淚:“傻孩子,你聽二姨講,皇後給你說了一門貴親,對方是宋國公家的公子蕭世南。你若嫁過去就是正妻,將來蕭世南繼承國公爵位,你就是國公夫人,朝廷的一品誥命。豈不勝過你沒名沒分地跟著成器?”

  “什麽?”思靈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滿臉淚水,眼中射出憤恨的光,“蕭世南?那個膏梁紈袴,我才不要嫁給他!”

  如歌歎了一口氣,擔心地凝視思靈:“你若不願意,二姨當然不會強迫你。隻是我將要跟隨你姨父前往西疆,以後在京中沒人護著你了,靈兒,你可怎麽辦?”

  思靈轉過頭去望著燭火:“我可以保護自己!”

  “可你這次就沒能護住自己……”如歌眼圈紅了,“你武功再高,也鬥不過權勢滔天的皇後和長樂。”

  “那我也不嫁給蕭世南,我一想到他被我打成豬頭的樣子就惡心。”思靈眼中閃著倔強的光芒。

  如歌歎息道:“若你不願意嫁,就跟我們全家一起去西疆吧。把你一個人留在京城,我實在不放心。”

  “我要先見過盛哥哥,親口問一問他。”思靈的眼淚又吧嗒吧嗒地落了下來。

  “你這孩子……”如歌滿麵悲憫,“等身子好些再去見他吧,先搬回我府裏去。明日我便帶人來幫你搬家,你一個人住在外麵,若是皇後和長樂又派人來害你,我如何對得起你母親!”

  ————

  這十天是右金吾衛當值,左金吾衛練兵。

  赫蘭盛從練兵的校場下職,身後跟著幾個親兵,一路策馬出了皇城,馳過星津橋。

  遠遠的,他便看見一道輕靈的身影倚著橋欄。

  正是仲春時節,星津橋兩岸清風拂柳,桃李爭豔,風中帶著陽光和花草的香氣。

  思靈穿著白底綠紋的束胸長裙,外披一件滾綠邊的白紗衫,為了掩飾仍舊蒼白的麵色,她掃了淡淡胭脂,雪膚玉肌的臉上,透著兩片恰到好處的紅雲,嬌豔而嫵媚。

  河風吹起她的裙袂,翩然猶若洛神淩波,風姿如仙,飄逸絕塵。

  赫蘭盛常見思靈穿著習武的勁裝,很少見到她如此清雅柔婉的裝扮,一時間竟勒馬看呆了。

  半晌他才反應過來,跳下馬背走過去:“靈兒,你怎麽來了?”

  葉思靈望著他英姿勃發的身姿和俊逸出塵的白皙麵龐,忽然覺得他很陌生。

  “這麽多天了,你為何不來看我?”思靈豔如桃李的妝容下,是比絕地寒冰更冷更空茫的神色。

  赫蘭盛心中狠狠一痛,心想:因為我要爭取左羽林將軍的位置,此時絕不能得罪長樂!她在我身邊安插有眼線,我怎麽去看你!可我心中無時無刻不在想你,靈兒!

  他深深望著思靈,眼底層層愛意,仿佛最深最濃的湖水,緩緩淌過她的麵容。

  他線條優美的薄唇輕輕開合,無聲地說:“靈兒,對不起,我有苦衷……”

  他又用眼神朝身後示意:靈兒,我身後跟著的幾個親兵,其中有長樂的心腹。

  然後,就聽見赫蘭盛冷漠的嗓音高聲響起:“男女有別,我已有妻,你也即將嫁作人婦,我再去找你,實在不妥。以後你也不要再在我下職路上等我了。”

  他一邊高聲地冷冷說著這話,一邊深深地用力凝視她,目光充滿了痛苦、柔情、愛意、愧疚,種種激烈的情緒如海潮般在他眼中翻湧,幾乎要從他眼裏傾瀉而出,嘩嘩地湧到她身上。

  思靈怔怔看著赫蘭盛激烈波動的神情,耳邊一遍遍回響他冷酷的話語,腦中一片混亂,眼裏漸漸燃起了悲愴的怒火:“好,你說的!你已有妻,我也將嫁做人婦!我們從此一別兩寬,再不相幹!”

  淒厲地喊完這段話,思靈轉身朝橋下奔去。

  赫蘭盛望著她的背影,隻覺自己心中仿佛有什麽鐺地一聲破碎了,鋪天蓋地的痛楚席卷而來。

  有一瞬間,他幾乎要衝上去,不顧一切地抱住她,告訴她:靈兒,別走!我不要做什麽左羽林將軍,也不要再打回燕國,我隻要和你在一起,我們一起遠走高飛吧!

  然而,這一刹那的衝動,很快就被他用理智狠狠壓住。

  他在橋上站了片刻,

  風吹起他散落的發絲,掩映著他俊美英挺的側顏,他眼底的痛楚漸漸散去,轉身翻上馬背,帶著親兵們絕塵而去。

  ————

  細雨如霧,淡青色的暮色籠罩京城,思靈獨自一人坐在一處屋脊上,孤獨地望著漫天雨幕交織如網,遮蓋了幕布般的天空,滿城青瓦石牆泛著濕漉漉的水光。

  母後和父皇不要她了,盛哥哥也不要她了。

  跟著二姨和姨父去西疆嗎?

  如果真去了西疆,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盛哥哥。

  哪怕他如此薄情寡義,可是一想到再也見不到他,她心裏就是一陣難忍的劇痛。

  仿佛還是那天在草原上第一次遇到他,他端坐在駿馬上,豐神俊朗,英姿筆挺,額頭勒著藍寶石抹額,寶石璀璨的光輝映得他膚如美玉,眸若寒星。

  “你……真的是人嗎?”思靈仿佛被一道閃電擊中,整個人都定住了,腦中一陣陣發暈。

  一見郎君誤終身……

  雨越下越大,透明渾圓的雨滴如水晶劃破夜幕,紛紛落落,淋濕了她的頭發,臉頰和衣衫。

  她想起有一天晚上,她便是在夜雨中悄悄去了盛哥哥房間。

  那時,盛哥哥還沒娶長樂,還住在二姨府邸客院。

  那晚,她被雨水淋得渾身透濕冰涼,盛哥哥褪下她的衣服,為她擦幹頭發,將她抱進被窩,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

  他們瘋狂地顛鸞倒鳳,翻雲覆雨。

  她又想起他為她置了宅子後,每次來她這裏,為了不沾上她房裏的氣味,總是一進房間就迅速脫光,閃電般鑽進被窩……

  她在旁邊笑得彎下腰,直揉肚皮。

  輕憐蜜愛的一幕幕掠過腦海,冰涼的淚水和著雨水在她臉上狂流,仿佛這如煙雨霧已經浸透她的身體,連靈魂都泡在了這潮濕冰冷中,緩緩下沉……

  愛,為什麽那樣甜蜜,又那樣痛楚……

  ————

  雨漸漸小了,思靈回到蘭陵公主府。

  她前幾日搬回了如歌府邸。

  走到第三進的小花園,見嬤嬤帶著兩個孩子,打著燈籠在院子裏捉蝸牛。

  “靈姐姐,你瞧,我抓了好多蝸牛!”如歌的女兒芊諾奔過來給思靈看她抓的蝸牛。

  “靈姐姐,為什麽一下雨就有這多蝸牛出來呢?”如歌的兒子茗越問思靈。

  思靈蹲下來看地上水窪裏的蝸牛,淒然一笑:“許是因為大雨衝垮了它們的家,它們無家可歸,隻能四處遊蕩……”

  她忍下酸楚的淚水,強笑著問兩個孩子:“時辰不早了,你們怎麽還在外麵玩?”

  “爹和娘吵架了!”芊諾剛說出來,旁邊的嬤嬤臉色大變,趕上去捂住她的嘴,“別胡說!”

  “你放開我妹妹,你幹什麽!”九歲的茗越衝上去推開嬤嬤,習武的他手勁很大,嬤嬤被推了一個踉蹌。

  “周嬤嬤你這是作甚?”思靈狠狠瞪了嬤嬤一眼,拉過芊諾,疑惑地問,“告訴靈姐姐,你爹娘為何事爭吵?”

  “為了靈姐姐!”芊諾稚嫩的聲音清脆至極。

  “為了我?”思靈大惑不解。

  “哎喲,小祖宗,不要胡說八道!”嬤嬤急得直跺腳,“大小姐,別聽小孩子胡說,快回你的寢院吧!”

  “我偏要聽!”思靈擰起嬤嬤的衣襟,把她遠遠扔了出去。

  “啊!”一聲慘叫,嬤嬤四腳朝天摔到一個水塘子裏,哎喲哎喲不住叫喚。

  另外一個嬤嬤趕緊去扶她。

  思靈蹲下來,拉過如歌的兒子:“茗越,你來說,你爹娘為什麽事吵架?”

  茗越已滿九歲,能夠清晰地敘述事件,他說道:“娘親說你要跟我們一起去西疆,爹說不能帶你去,因為你要留下來嫁人。然後爹娘就吵了起來。”

  “靈姐姐才不要嫁人,靈姐姐要和我們一起去西疆。”芊諾湊過來抱住思靈,搖晃她的手臂。

  思靈蹲著將芊諾摟進懷裏:“靈姐姐不嫁人,靈姐姐和你們一起去西疆……”

  “不行!諾諾,快放開靈姐姐!”茗越過來拉扯芊諾,“爹說了,靈姐姐不能跟我們去西疆,女孩子長大了都得嫁人!”

  “可是娘說,靈姐姐若不願嫁人,就不讓她嫁人……”芊諾噘著嘴說道。

  “所以爹娘才吵架了嘛!”

  思靈再也聽不下去,隻覺無盡的悲傷淹沒心底,幾乎讓她透不過氣。

  父皇和母後不要她了!

  現在,姨父也不想再養她了!

  所有人都要拋棄她!

  她是多餘的,她在這個世上竟是一個多餘的人!

  淚水洶湧而出,她驀地站起,踏著水塘子,一路帶起飛濺的泥水狂奔而去。

  “靈姐姐!”

  “靈姐姐!”

  兩個孩子在後麵追著喊,被兩個嬤嬤死命地拽住了。

  ————

  第二天傍晚,如歌把思靈叫去一起用晚膳。

  席間,思靈問如歌:“怎麽不見姨父?”

  如歌眼底掠過一抹憂慮,道:“馬上要出發去西疆,他這幾日都忙著卸任的事宜。靈兒,你也開始收拾吧,跟我們一起走。”

  思靈點頭應了,默默陪二姨用過晚膳,告辭走出來。

  剛轉過廊道,聽見前方兩個侍女在說話,隱約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思靈敏捷地一閃身躲到廊柱後,隻聽其中一個侍女道:“都是為了她,公主和駙馬這幾天每晚都吵架……”

  另一個侍女道:“這事其實不怪駙馬,哪有姑娘大了不嫁人,要跟著姨母過活的?”

  “就是,對方可是宋國公家的公子,而且聽說是皇後娘娘親自牽線搭橋。她不過是一個被人玩膩了的破履,能嫁出去就不錯了,居然還不肯嫁……”

  思靈隻覺耳邊轟地一下,腦中頓時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回房間的。

  侍女昕月見了她的臉色,嚇了一大跳:“哎喲,大小姐,你這是咋了?”

  “我沒事,讓我一個人躺一躺……”

  說罷,思靈倒入床榻,僵死了般許久不動,唯有兩行淒清的淚水,從眼角無聲地流入了鬢發。

  第二天一早,昕月突然跑進思靈臥室,大驚小怪地叫道:“大小姐,提親的人來了!是宋國公親自上門為兒子提親!”

  思靈靠在床頭,一夜未眠的她,青絲半散,容顏蒼白慘淡,整個人透出一種楚楚動人的淒美。

  昕月見思靈神色未動,不敢再多言,吐吐舌頭正要走出去,思靈忽然叫住她:“昕月,過來為我梳妝,我要去見一見宋國公!”

  ——————

  如歌聽聞蕭方智親自登門,知道是來提親,忙命女官孔姑姑先去接待,她則精心化妝,華服盛飾,才來到前廳。

  “本帥冒昧登門,驚擾之處,還請公主見諒!”蕭方智起身拱手一揖,他穿著一品武官的玄色織金蟒袍,身形偉岸,渾身透出長年征戰殺伐而形成的威凜氣勢。

  如歌屈膝深深一福:“蕭大帥對我夫君有提拔栽培之恩,我夫婦銘感於心,今日大帥大駕光臨,敝府不勝榮幸!”

  兩人客套了一番,互問了幾句寒溫,蕭方智才將來意說明:“聞聽晉陽公主的女兒養在貴府,此女才德兼備,品貌俱佳,不日將冊封為郡主。皇後娘娘親自保媒,欲促成犬子與貴府郡主的婚事。不知蘭陵公主意下如何?”

  如歌知道思靈不願意,正要將準備好的拒絕之辭說出,廳外忽然傳來執事的聲音:“大小姐,你不能進去!”

  接著,一道輕盈婀娜的身影閃了進來,幾個執事根本攔她不住,眼睜睜看著她翩若驚鴻地越過他們,輕飄飄地掠進了廳堂。

  “思靈?!”如歌一驚站起。

  蕭方智漆黑筆直的濃眉亦是微微一振,抬目望去。

  思靈已經來到堂上,盈盈下拜,聲如鶯囀:“見過二姨,見過蕭大帥。”

  仰起臉來,星眸流波,膚光勝雪,嫣然含笑:“聽說蕭大帥是來提親的?”

  如歌微一蹙眉。

  蕭方智略感意外,卻不動聲色,神色肅穆,一字字聲音沉厚:“本帥聽聞郡主婉孌淑順,溫惠賢德,特為犬子求聘郡主。”

  思靈笑靨淺綻,明媚無雙:“我見過貴府公子,大帥忘了嗎?”

  蕭方智沉凝如冰的臉上,驀地掠過一絲尷尬。

  蕭世南因為寧成器要娶長樂,與廣平王葉徵一起搞了一出醜劇陷害寧成器。

  那日蕭方智得到小廝稟報,親自去抓兒子時遇到了思靈。

  思靈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象,故而,皇後娘娘托他妹妹(蕭太妃)來說親時,他欣然應允。

  若能得思靈這樣武功高強又懂事明理的女子日後好好管教世南,恐怕自己那個不成材的兒子真有可能改邪歸正。

  “犬子自幼喪母,無人約束。本帥戎馬半生,疏於管教。是以犬子行事乖張,品行有虧,隻怕配不上郡主。隻是,一則皇後娘娘親自保媒,本帥不便拂了娘娘美意;二則,若郡主願意下嫁,本帥願視郡主為親女,犬子若敢有半分怠慢郡主,本帥會為郡主做主,絕不會護短!”

  蕭方智這一席話說出來,如歌之前想好的所有拒絕之詞,一下子竟是連半句都說不出口了。

  思靈淡淡地笑著,沉默片刻,抬眸凝視蕭方智:“我聽說大帥喪妻後,一直未曾續弦。身邊有兩位妾室,侍奉大帥多年,也未能扶為正室。可有此事?”

  蕭方智一愣,沉凝威凜的眉目微微壓低,聲音低沉:“我與原配夫人感情深厚,不願再娶。”

  思靈點點頭:“大帥是至情至性之人。”轉頭看向如歌,“二姨,還記得我說過,不願嫁給蕭世南嗎?”

  如歌心中撲撲直跳,有種不詳的預感——這個叛逆而又頑劣的丫頭隻怕是要搞什麽名堂了。

  “靈兒,我知道你不願意嫁,我正想跟大帥說,你要跟著我們去西疆,這門親事……”

  “不,我願意嫁。”思靈揚眉嫵媚地一笑,刹那間豔光四射,令整個廳堂都生出了耀眼的光輝,她轉眸望向蕭方智,“但不是嫁給蕭世南,若大帥不嫌棄,思靈願意嫁給大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