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和墨現代版(11)
作者:羅姽      更新:2021-01-14 20:41      字數:5952
  葉姝愣了一會才想起來:“啊,你是夏曉潔的……”夏曉潔是葉姝科室那個護士妹妹。

  “我外婆是夏曉潔的姑婆,我是曉潔的表哥。”男子的笑容猶如從高山而下的流水,澄澈清透。

  “啊……”葉姝點頭,“你外婆後來怎麽樣了?”

  “後來我舅舅帶她又去××醫院做檢查,確診是肺結核,就在那邊住院了。前幾天剛剛出院。”男子專注地看著她,“要感謝葉醫生啊!”

  葉姝不好意思了:“哪裏呀,我都沒有幫到什麽!”

  “葉醫生是路過這裏嗎?”陽光下,男子溫潤的眸子泛著墨玉般的光澤。

  “我是來看看這家學校的環境,我兒子馬上要上小學了。”葉姝覺得臉上有點燙,不知是否氣候太熱的緣故。

  “哦……”男子往後看了一眼自己的學生們,“我今天隻有這一節課了,葉醫生你願意等一等嗎?”男子向馬路對麵指了指,“那邊有一家冷飲店,你在那裏等我,一會我跟你介紹一下學校的情況。”

  男子明亮的眼睛閃著期待的光芒,英俊的臉上掠過異樣的流彩。

  葉姝猶豫了一下,張開嘴想要拒絕,然而說出的話卻是:“好的,那我去對麵的冷飲店等你。”

  半小時後,葉姝從冷飲店的茶色玻璃看見男子穿過馬路跑過來。

  他穿著一身專業運動服,跑步的姿勢極輕快矯健。

  隨著他越跑越近,可以看見他的神情極度緊張,一走進冷飲店就焦急地到處掃視。

  看見葉姝的那一刻,他的表情明顯鬆弛了,目光刹那間如穿破雲層的朝霞般熾亮。

  他跑過來,臉上綻放孩童般的快樂,額頭上有薄薄的汗水:“我以為你走了……”

  葉姝笑了笑,把冰淇淋的勺子咬在上下牙之間。

  她的牙齒潔白如玉,櫻唇紅若塗丹,這樣唇紅齒白地輕舐著勺子,有一種讓男人無法抵禦的嫵媚誘惑。

  男人的臉迅速地紅了,垂下眼瞼:“我去買一杯飲料,你還要點什麽嗎?”

  葉姝搖搖頭,可是男人回來時,他的托盤裏多了一小塊巧克力慕斯蛋糕,放在葉姝麵前:“他家的這個蛋糕挺好吃的,你嚐嚐。”

  “我減肥哎,你幫我吃一半。”葉姝柳眉淺顰,小鼻子皺了皺。

  “我不能吃太多甜食……”男子低聲說。

  “你也減肥?”葉姝詫異地望著男人。

  他身材勻稱,肩寬腿長,緊身的運動T恤微微勾勒出線條流暢的肌肉輪廓。

  “嗯,因為要保持體重。”男子感覺到葉姝的目光在他全身上下流淌,不覺臉紅心跳。

  男子剛坐下來,葉姝就聞到古龍香水淡淡的清香。

  “那隻好我吃了。”葉姝用小勺子挖了一點蛋糕放進嘴裏,甘醇如絲的滋味滑過口腔,她連心底都一起甜了,“你們體育老師要保持體重嗎?我前天在網上看到一則新聞,美國某個州的警察因為體重超標,追不上罪犯,後來就出台了一個規定,體重超過多少就不準上崗。難道你們學校也給體育老師規定了體重?”

  男子笑了,滿口雪白的牙齒閃著璀璨的光芒:“那倒沒有,我保持體重是因為要練拳。”

  “練拳?”葉姝眼裏立刻閃爍起星星點點的笑意,忽然叫了起來,“啊,我想起來了,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臉上到處是傷,是練拳時被人打傷的嗎?”

  “你還記得?”男子眼裏滿是驚喜,漆黑明亮的眸子宛若黑曜石一般。

  葉姝笑著點頭:“你練的是拳擊嗎?”

  “不是,是踢拳。”男子似乎有些害羞,臉又紅了。

  “踢拳?那是什麽?”葉姝滿臉好奇,眸燦如星,明媚的笑容猶如臨風招展的芍藥。

  “就是kickboxing,也翻譯成‘自由搏擊’,其實也就是站立式搏鬥的總稱。”男子耐心地解釋。

  “站立式搏鬥是什麽意思?”葉姝興致勃勃,眼裏閃動的都是好奇。

  “就是不許使用地麵格鬥術,比如摔跤,巴西柔術,柔道等等。”男子微笑著道,他的笑容真是可以令天地失色,眼眸明亮,牙齒雪白,唇際俊美的紋路像盈盈春水泛起的波光。

  “還有這麽多講究啊,我就知道拳擊,我看過史泰龍演的《洛奇》,講的就是一個拳擊手。”

  “那是我最喜歡的電影!”男子興奮地喊起來,“看過無數遍!我的手機鈴聲就是電影的主題曲,你聽!”

  男子拿出手機放鈴聲給葉姝聽,葉姝一聽到旋律眼睛就亮了,離開座位,做了一個擺臂奔跑的動作:“聽到這個音樂就好想跑步啊!電影裏洛奇跑步時背景音樂就是這個,對吧?”

  “是啊!”男子被葉姝奔跑的動作逗笑了,眼裏盛滿星辰大海般的亮光,癡癡望著葉姝。

  葉姝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忙坐下來用小勺挑起一小塊蛋糕放入嘴裏,嘴角沾了一點奶油,她用丁香小舌舔了一下。

  這個可愛的小動作令坐在她對麵的男人心蕩神馳,連忙低頭喝了一口茉莉清茶。

  兩人天南海北聊了很久,才想起今天葉姝在這裏等他的主要原因。

  “對不起,說了這麽多不相幹的事,你忙不忙?”葉姝問他。

  “不忙,體育老師最輕鬆。”男子濃黑的劍眉下,一雙星眸笑成好看的彎月狀。

  “請問你貴姓?”他的笑容讓葉姝有種暈眩的感覺,忙定了定神問道。

  “我叫欽陵,欽差大臣的欽,丘陵的陵。”

  “這個姓氏倒少見。”葉姝笑道,“那我叫你欽老師吧,我想打聽一下你們學校的情況。聽說需要考試才能進你們學校?”

  “是這樣。”欽陵點點頭,“不過,考試內容並不難,通常幼兒園學前班都教過。”

  葉姝苦笑:“我兒子就沒好好上過幼兒園,我前前後後給他換了四家幼兒園了!”談到兒子,葉姝滿臉無奈,“經常把小朋友打傷,被幼兒園老師罰站到教室外麵,他哪裏能學到知識……”

  欽陵有些意外地揚了揚眉峰。

  葉姝便向他解釋:“他三歲的時候我就和他爸爸離婚了。我前夫撫養費倒是從沒拖欠過,但就是從不管孩子。老師每次給我前夫打電話,他都在忙。我當醫生也很忙,所以孩子和我媽在一起時間最多。我媽太寵他了,把孩子寵壞了。我想你們學校是住讀的,幹脆把他送去學校住。每周末接回來兩天……”

  欽陵皺著眉頭搖頭:“單親家庭的孩子本來就缺乏安全感,渴望父母的關愛。他這麽小你就送他住讀,每周隻有周末才和他在一起,我覺得對他的成長不利。”

  葉姝吃驚地望著欽陵:“你們學校不是有那麽多孩子都住讀嗎?”

  欽陵冷笑:“送孩子來我們學校讀書的都是什麽人你知道嗎?都是忙著賺錢、沒時間陪伴孩子的有錢人!我們學校的費用那樣高,普通家庭的孩子上得起?

  我觀察過我教的孩子,他們家境都好,但是普遍缺愛。你想想,才六七歲就住校,每個星期隻有周末才能見到父母。七歲到十二歲正是家庭教育占最主要位置的年齡,也是孩子與父母最親密的年齡。

  因為十二歲以後的孩子,漸漸進入叛逆期,到那時他會更親近朋友,而不是父母。十二歲以前就讓孩子離開父母去住校,這種教育方式根本不科學。”

  葉姝越聽越驚訝:“這麽說……你反對孩子上你們學校?照你這樣說,你們學校就不該搞住校的製度?”

  欽陵笑了,黑眸明亮如晨星:“學校不這麽搞能賺錢嗎?能吸引人來嗎?”

  葉姝怔怔地舀了一勺已經融化的冰淇淋放進嘴裏。

  “陪伴,才是給孩子最珍貴的愛。”欽陵說道,他烏黑的眸子隱隱閃動著水光,“我覺得你兒子既然有這麽多問題,你應該多陪伴他,一點點把他糾正過來。你在這個時候把他完全扔給學校和老師,肯定是不明智的。”

  “你的意思,不要讓他住校?”葉姝問道。

  欽陵用力點頭:“是的。你不覺得你選擇讓他住校,其實潛意識裏是對他感到頭疼,想把他扔給學校和老師嗎?”

  葉姝慚愧地低下了頭,咬著下唇:“我確實有這種想法……”

  “你似乎很懂教育孩子?”葉姝抬目看著欽陵。

  “我在體院讀的就是教育學。”欽陵淡淡一笑,“而且這也算是我親身體會,我也是跟你兒子差不多大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之後父親另娶,母親再嫁……”

  他不再說下去,拿起茉莉清茶喝起來。

  葉姝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欽陵注意到她盤子裏的蛋糕吃完了,忙岔開話題:“蛋糕好吃吧?再來一塊?”

  “不不不!”葉姝嚇得雙手亂搖,“好不容易減下去的肉又要回來了!”

  欽陵飛快往她身上掃了一眼,葉姝穿一條淺紫色雪紡碎花連衣裙,外披白色針織開衫,V形領下的輪廓圓潤飽滿,香溝深深,纖腰如蛇,美腿修長筆直。

  欽陵心想:葉醫生身材這麽好還要減肥,真搞不懂女人啊……

  他沒有說出來,隻是默默地紅了臉。

  告辭的時候,葉姝和欽陵互留了手機號,但之後並沒有互相發信息。

  這天,葉姝向她們科室的護士妹妹打聽欽陵的事情。

  護士妹妹笑眯眯地說道:“我爺爺是他外婆的親哥哥。我爸爸是他媽媽的表哥。”

  “這關係夠複雜的啊。”葉姝笑道。

  護士妹妹忽然壓低聲音道:“怎樣,他長得帥吧?還沒結婚呢!”

  “哦?他跟我差不多大吧?”葉姝有些奇怪。

  “他和你一年的。”護士妹妹的目光有些詭秘。

  “是長得挺帥的,怎麽還沒結婚呢?”葉姝問道。

  “現在的女人不都看重錢嗎?他一個體育老師,能有多少薪水?又沒有房子。他好小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我表姑——也就是他母親,再嫁以後生了一個弟弟。他父親更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又帥又有錢,做建材生意發了家,先後娶了幾個老婆,生了一堆孩子。”

  護士妹妹說著,深深地看了葉姝一眼:“其實……那天他帶我姑婆來看病之後,一直向我打聽你的事。後來還跑來拍過幾次CT,隻為了能看你一眼。你不知道吧?”

  “什麽?”葉姝驚呆了,明媚的大眼睛瞪如寶珠。

  她早已不用親自給病人拍CT了,所以也沒注意到欽陵來過。

  “短時間內連續拍CT有輻射,他不知道嗎?”葉姝仍未從震駭中回過神來。

  護士妹妹低著頭:“他本來不讓我告訴你的……”

  葉姝連忙急急地打開電腦,查找半年內來拍CT的病人記錄。

  果然——欽陵的名字出現三次!

  葉姝怔怔地坐在那裏,許久一動不動,眼中全是震驚與感動,一種說不出的情緒如滔天的海浪般一陣陣席卷而來。

  下班回家以後,葉姝拿出手機點開欽陵的號碼,打開發送短信的對話框,手輕顫著。

  許久,她關掉了對話框。

  過了一會,又重新打開。

  在她又一次要關掉時,那邊突然發了一條短信過來:“葉醫生,你給兒子找好學校了嗎?”

  葉姝的心猛地狂跳起來——這麽巧,她正想給他發短信時,他發過來了!

  葉姝回複道:“我覺得你講的很有道理,我打算讓兒子還是上公立學校。”

  葉姝最終選擇公立學校,還有一個原因沒有告訴欽陵。

  阿墨以前每個月除了支付昊澤撫養費,昊澤在幼兒園上特長班,或者參加活動需要錢的時候,也經常向阿墨要。

  但自從阿墨和阿柔的兒子出生,昊澤從阿墨那裏就要不到錢了。

  除了每個月的撫養費和房貸,現在阿墨一分多餘的錢都不再給昊澤。

  聽說那個賤貨把阿墨的錢管得很緊。

  所以,如果送昊澤上私立小學的話,葉姝經濟上會比較吃緊。

  加上欽陵說的,昊澤需要父母更多的陪伴,現在阿墨來接昊澤去玩的次數越來越少,葉姝如果再不多陪陪昊澤,這孩子的性格會更加乖張頑劣。

  出於這種種考慮,葉姝最終送昊澤上了一所公立學校。

  昊澤上小學後的一個周末,阿墨接他去玩。

  葉姝在值班,突然接到昊澤的電話,哭得聲哽氣噎:“媽媽,我要尿尿!我要尿尿!”

  “昊澤,你怎麽了?你不是在爸爸家玩嗎?”葉姝急得心髒都快炸裂了。

  “爸爸把我關在陽台上了!我想尿尿!”昊澤哭得聲嘶力竭。

  “你別急,你爸爸呢?”

  “他和阿姨在樓下,他們說要懲罰我!”

  “你是不是淘氣了?”

  “我沒有,我隻是想看一眼小弟弟!他們不準我上樓來看小弟弟,我偷偷上來,他們就把我關在陽台上!”昊澤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葉姝隻覺一股熱血轟地衝上頭頂:“昊澤,你別急,我給你爸爸打電話!你在那裏待著不要亂動哈!”

  葉姝掛了電話就撥了阿墨手機,那邊一傳出阿墨的聲音,葉姝劈頭蓋臉就是一通尖聲厲叫:“你把昊澤關在陽台上了?那個爛貨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你就這樣對待自己親兒子?”

  “葉姝,你冷靜好不好,葉姝,你聽我說……”不論阿墨在那邊說什麽,葉姝隻管拿著手機歇斯底裏地大叫,最後阿墨不得不大吼一聲:“妹妹!”

  葉姝震住了,淚水就那樣無法控製地洶湧而下——

  他好多年沒有叫過她“妹妹”……

  葉姝的尖叫厲吼,終於淹沒在一片極低的啜泣中。

  阿墨的聲音仿佛從很遠很遠的時空傳來:“你聽我說好嗎,昊澤把他弟弟的恐龍蛋全部扔進馬桶衝走了,我嶽母親眼看見,昊澤還不承認。

  然後我對他說,你今天就在樓下做作業,不要上樓去和弟弟玩了。我想把他們兩個分開,就不會打架了。

  沒想到昊澤趁我不注意又跑上樓,還把我嶽母的手機偷了,他剛才就是用我嶽母的手機給你打電話。”

  許久,許久,葉姝都沒有說一句話,劇烈的痛楚,像一隻冰涼的手在緩緩撕扯,除了痛,再也感覺不到別的……

  “我嶽母”、“我嶽母”……

  阿墨買了別墅,把阿柔的母親接去一起住,聽阿墨這口氣,他和阿柔的母親應該處得相當好,不像當初和葉姝的母親那樣……

  “葉姝,你還在聽嗎?”

  “在。”葉姝的聲音嘶啞無力,像臨死前的掙紮。

  阿墨在那邊也是猛地一刺痛,他聽出了葉姝聲音的悲傷。

  他的聲音緩緩壓低,帶著一絲蒼涼:“昊澤這孩子滿口謊言,我為了懲罰他,才讓他到陽台去麵壁思過。我並沒有把他關在陽台上,陽台門是可以打開的。”

  “我知道了……你讓昊澤聽電話……”葉姝深深呼吸,強迫自己把那劇烈的痛楚壓下去。

  “媽媽!我被關在陽台上了!爸爸和阿姨把我關在陽台上了!”昊澤還在電話裏大哭。

  “你又撒謊!陽台門明明可以打開!”葉姝聽見阿墨在厲聲斥責。

  “阿墨,你別說話,我來跟昊澤說!”

  葉姝想起欽陵對她說過:就算你知道孩子在撒謊,也不要當麵拆穿孩子的謊言,而是事後通過故事或者別的方式,讓他明白撒謊是惡劣的。

  她深吸一口氣,對昊澤說:“昊澤,爸爸已經放你出來了,你不要再鬧了好嗎?你不是天天都說想爸爸嗎?現在去了爸爸家,就要聽話啊。爸爸剛才跟我說,他考昊澤功課,昊澤都答對了,爸爸很高興,稱讚昊澤是個聰明好學的好孩子呢!”

  葉姝費盡口舌才把昊澤哄好。

  下班的時候,外麵下起了濛濛秋雨。

  細如塵埃的雨絲飄飄灑灑,像是漫天撒著骨灰一樣。

  葉姝一個人打著傘背著包往家走,零星的雨絲被風吹來,濺濕了她的額頭和衣袖,一種無形的淒涼包圍了她。

  經過一家超市的時候,葉姝想起來要買一些東西,她收了傘走進超市,隱約聽見手機在響。

  她拿出手機,看見是欽陵的短信,嘴角不禁溢出一絲笑意,最近葉姝和他經常互發信息。

  然而,當她點開短信看見內容,整個人都呆住了。

  “葉醫生,你今天是不是穿了一件藍色大翻領的毛呢大衣?”

  葉姝的呼吸都凝滯了,發狂般地轉頭四顧——

  超市出口處,一個英姿高挺的男子正擰著購物袋走來。

  明亮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雙眸生輝,豐神如玉,英俊的笑容恍若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