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亮的耳光聲中，葉姝被打得飛了出去，幸好身後就有兩名略通武功的健壯侍女，挺身而上接住了她。

  “淫賤妖婦，你和大汗的聖狼衛通奸，出賣我國軍機，幫你哥給大汗下毒，如今又幫你哥刺殺大汗，居然還敢……”

  莫槐伏念大著舌頭破口大罵，還欲衝上，那步真一邊對手下狼衛們高喊：“還不快攔住他！”一邊爬起來從身後死死抱住莫槐伏念。

  莫槐伏念雖然醉得東倒西歪，武功仍強悍得驚人，身子重心往下一沉，左腳向後撤步，迅速抓起那步真的右臂，暴吼一聲，一個過肩摔便將那步真狠狠摔到地上。

  那步真手下的狼衛們終於從震驚中反應過來，蜂擁著衝上來，莫槐伏念左右肘擊，將身後撲來的兩名狼衛擊倒，按著他們的肩淩空躍起，連環飛踢又將幾名狼衛踢飛出去。

  狼衛們忌憚他軍功彪炳，不敢拔出刀劍傷他，頃刻間橫七豎八倒了一大片，在地上輾轉呻銀。

  便在這時，一聲厲吼傳來：“都住手！”

  大帳方向忽然有明亮的火把閃耀，赫蘭墨頭戴飾以金貂的王冠，身披玄狐大氅，在鐵甲狼衛的簇擁下大步行來，臉色冷沉如鐵石。

  索莫按刀緊隨在他身邊，剛才那一聲大吼即是索莫發出來的。

  全場安靜下來，所有人齊刷刷地一起跪倒，齊聲高呼：“參見大汗！”

  赫蘭墨掃了一眼跪在眾人最後的葉姝，她頭發披散，用手遮著容顏，頭頸垂得極低。

  赫蘭墨走過去扶起她，葉姝頭垂得更低，驚慌地遮住臉，赫蘭墨不由分說掰開她的手：“我看看。”

  葉姝的手被他強行拿開，卻仍拚命側著臉躲避，然而赫蘭墨還是看見了。

  火把照耀下，隻見葉姝半邊臉高高地腫起，原本嬌豔的櫻桃小嘴也腫了，嘴唇破裂，鼻血橫流，再被淚水一衝，一滴滴落在衣襟上，將雪白的狐裘染得血跡斑斑。

  赫蘭墨倒吸一口涼氣，鼻翼翕動著，腮邊肌肉微微有些變形，一雙深邃的眼睛卻如夜色下的深淵，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放開葉姝，一言不發地慢慢踱過去，垂目看著匍匐在地的莫槐伏念。

  莫槐伏念朦朧的醉眼裏瞥見了赫蘭墨的織金虎紋錦靴，不禁心頭一寒，酒醒了大半，抬起頭語無倫次地辯解：“我……我是為大汗打她……她替她大哥……刺殺大汗……讓大汗身受重傷，被困在並州，差點不能脫身……”

  “你聽誰說晉陽公主刺殺本汗？”赫蘭墨冷冷俯視莫槐伏念，寒如玄冰的目光深處，漸漸有血紅的怒意一點點燒起來。

  “是都顏大哥告訴我的！大汗莫非又要為那個妖婦遮掩……”

  一語未了，赫蘭墨突然摘下掛在腰間的鐵鞭，猛地朝莫槐伏念抽了過去：“放屁！本汗困在並州不是遇到刺殺，而是因為你這個混蛋懼怕嚴柬之，消極怠戰，不敢衝破防線去接應本汗！本汗念在你這一仗生擒嚴覃，陣斬張敬玄，對你既往不咎。你卻不知感恩，反而毆打本汗的寵妃和親衛，打狗還要看主人，你居功自傲，完全不把本汗放在眼裏！”

  一邊罵著，一邊用鐵鞭連續地狠狠抽打莫槐伏念，沉悶的擊打聲中，莫槐伏念的手臂、肩背、大腿被打得皮開肉綻，血肉模糊，抱著頭在地上哀嚎求饒。

  莫槐伏念的部將起初不敢吱聲，眼見首領的求饒聲越來越微弱，才慌忙爬上前求情：“大汗，左律王喝多了，酒後失控，請大汗看在左律王是太子的親舅舅，且一向作戰英勇、屢立功勳的份上，饒了他這回吧！”

  赫蘭墨大口地喘著粗氣，眼裏狂燃的怒火終於漸漸小下去，他扔下鐵鞭，狠狠踹了莫槐伏念鮮血淋漓的身軀一腳：“本汗看在阿榮的份上饒了你，滾吧！”

  說罷牽起葉姝的手，頭也不回地走回寢帳。

  ————

  秦太醫給葉姝拿過脈，開了傷藥，交待侍女如何使用才離開。

  赫蘭墨從侍女手中接過藥膏，親自給葉姝擦在臉上，心疼不已地看著葉姝紅腫不堪的臉，咬牙切齒道：“妹妹放心，我已將那畜生打得半死了！”

  “半死？”葉姝冷笑著抬起頭，半邊臉被厚厚的黃色藥膏覆蓋，另外半張臉剛清洗過，膚如凝脂，瑩潤剔透，燭光照耀下顯得極其詭異，“難道不該殺了他嗎！”

  “他是莫槐部的首領，如果殺了他，恐怕莫槐部會叛亂。如今他三弟駐軍於定州，他二叔鎮守於幽州，這都是我班師回東都的必經之路，一旦莫槐部叛變，我的歸路將凶險無比。”赫蘭墨抓起葉姝的手貼到唇邊輕吻，“妹妹，你再忍耐些，等我班師回國，再慢慢設局，最好能假手於人弄死他，這樣莫槐部也就沒有理由叛亂了。”

  “隻怕等到那時，不是你假手於人殺他，而是他假手於人害我！”葉姝用力甩開他的手，聲音尖銳起來，“當年便是莫槐伏念誣陷我和欽陵偷情，然後你用鐵骨朵打了我，不是嗎？”

  “你想起來了？”赫蘭墨驚愕地握住葉姝的胳臂。

  “我今天一看見莫槐伏念就想起來了，就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害我，他化成灰我都認得他！”葉姝猛地掙開阿墨站起，一半敷藥、一半漲紅的臉，詭豔而又憤怒，“而你，就因為別人的一麵之詞，就懷疑我的品性，把我打成那樣！”

  “不是我懷疑你的品性，而是我沒想到阿昌會撒謊，他一直是我諸子中最忠厚的。再者他沒有害你的理由——至少當時我想不到他有什麽理由害你。所以我輕信了他……”

  “那我又有什麽理由和人偷情？你信你的兒子，卻不信青梅竹馬、兩情相悅的我？！”葉姝的聲音越來越高，雙目怒火熊熊。

  “因為你確實曾和人通奸，有過前情！”赫蘭墨胸膛起伏，氣息漸粗。

  “你胡說八道！”葉姝杏眼圓睜，聲音尖厲如裂帛，“明明是你後宮那些人陷害我！你打了我還不算，如今竟然還不相信我！”

  “你和欽陵是被陷害的，但你以前確實曾和人偷情，那個男人不是欽陵，而是慕奎！”赫蘭墨痛苦地喊了出來，心底的舊傷仿佛被人用力撕開，早已結痂的膿血四溢流淌。

  “什麽？誰？”葉姝像被一根粗大的針紮進了頭部，抱著頭坐倒在床榻邊，“慕奎？慕奎……慕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