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又過了兩天，如歌再次借口去南城買栗子，來到別魯山的野杏林。

  她剛入林，一株野杏樹忽然搖曳起來，幾枚青杏劈啪砸落在地，隨之一道人影輕捷地落在她麵前。

  “欽陵！”如歌激動地喚道，鳳眸綻出明媚的光采。

  欽陵軒昂的英姿一如既往，隻是眼中的思念與擔憂幾乎要決堤湧出：“如歌，可賀敦怎樣？她把鐵益交給大汗了嗎？”

  如歌流著淚將事情的始末講了。

  欽陵怔怔聽著，呼吸越來越粗重，劇烈的痛苦在他眼中翻騰，又從他眼裏彌漫到整張臉，臉頰肌肉開始微微顫抖，接著，整個身體都開始劇烈顫抖。

  “欽陵，你……你不要緊吧？”如歌被他的樣子嚇一跳，心中湧起無法言說的憐惜與心疼，上前兩步欲攙扶他。

  欽陵踉蹌著扶住樹幹，臉色慘淡如死，不敢相信地喃喃：“不可能……鐵益的妻兒都在我手裏，他怎麽可能翻供……”

  他慢慢跪了下去，喉嚨裏發出沉悶而又低啞的哭嚎，痙攣的手用力地摳著地麵：“都是我……都是我害了她！”

  欽陵突然發瘋般捶地痛哭，哭聲慘烈得如同原野裏被獵人一箭穿心的孤狼：“我以為抓住鐵益，扳倒莫槐伏念，她和大汗就能長相廝守……我錯了，我錯了……”

  “欽陵……欽陵……”如歌亦是淚流滿麵，慢慢蹲下去，猶豫著將手撫上他哭泣中不停聳動的脊背，卻在即將觸及時突然又縮回，“你……你先別哭了，好嗎……”

  看見這樣一個高大漢子如此淒慘地哭泣，如歌隻覺自己的心像被撕裂般疼痛，從來，從來沒有這樣痛過。

  “不對！”欽陵突然抬起頭，哭得通紅的雙眼猛地睜大，“赫蘭昌肯定調包了，那人不是鐵益！鐵益不會翻供，他唯一的兒子關押在我們幫會，他一向對這個兒子愛如珍寶！如歌，你確定那人是鐵益嗎？”

  “當時我退席了，沒有看見那個人。”

  “鐵益之前全都跟我招了，他是怎麽認識莫槐伏念，莫槐伏念是怎樣找到他，給了他多少金銀財寶，他都講得清清楚楚，否則我怎麽敢把他送來給可賀敦！可他到了大汗麵前怎麽就前言不對後語了？如歌，你讓大汗拷打那個自稱是鐵益的人！”

  如歌搖搖頭，唇際掠起慘淡的冷笑：“如果赫蘭昌真的把鐵益調包了，那他肯定跟這個假鐵益商量好了。一旦大汗查出他不是鐵益，這人可以反咬一口，說是你為了掩飾跟我姐姐的私情，胡亂抓了個人冒充鐵益，以送人證為借口來和姐姐幽會……”

  “什麽？！”欽陵身子一晃，眼中迸出強烈的悲憤絕望，狠狠地捶打樹幹，“這麽說，可賀敦的冤屈洗不清了？那就拷打赫蘭昌！赫蘭昌肯定和莫槐伏念勾結了，才會幫莫槐伏念調換了鐵益這個重要人證！”

  “你還想為姐姐洗脫罪名？！”如歌尖利地叫起來，清麗的臉上流露出極度的憤恨悲哀，“洗脫罪名又有何用？姐姐都成這個樣子了！洗脫了罪名就能讓我姐姐恢複神智，恢複記憶？再說了，赫蘭墨那個畜生肯拷打他的親兒子嗎？這可能嗎？欽陵，你還對赫蘭墨抱著希望？你還想成全姐姐和那個畜生？！你這個懦夫！”

  如歌的話如一柄利刃猛地刺穿了欽陵的心髒，他倒退兩步，顫聲解釋：“我……不……不是的……”

  “難道說，姐姐癡呆了，所以你不想要她了？”如歌繼續逼近他，聲音尖銳，眼中鋒芒刺目。

  “我沒有！”欽陵終於吼了出來，血紅的眼睛裏綻出雪亮的光芒，“欽陵是奴隸出身，從沒想過高攀可賀敦。欽陵不知道可以為她做什麽？如果能夠讓她康複，欽陵願意為她將頭顱棄於泥地，為她將一腔熱血流幹！”

  “那就把姐姐搶出來，帶她回國！”如歌仰望欽陵，決然地喊道，“肖穀主說了，姐姐再不能有任何感情波動，否則很難恢複記憶，最好是能回到藥王穀那樣的世外桃源靜養。”

  欽陵的心狂跳起來，仿佛有什麽情感掙脫了束縛，從胸腔最深處噴薄而出，他猛地握住如歌的雙肩，眼神如初升的朝陽般奪目生輝：“好，我去搶她出來，送她回國！”

  如歌用力點頭，望著這個滿目癡情、因而顯得格外俊美的男人，心中漫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直到他冷靜的聲音潑醒了她：“如歌，我需要你幫忙才能混進康多城（東都）。”

  如歌一個激靈，擔心地抓住他的胳臂：“不，太危險了，你以前是聖狼衛，很多人認識你。一旦敗露，昊澤和肖穀主都會受連累。你聽我說，赫蘭墨即將要巡行頭曼山，舉行每年秋八月的部落大集會。之後他要駕幸中都，舉行稱帝改國號的大典，屆時還要立皇後。我聽說莫槐柔和後宮女眷要先去中都等他，因為莫槐柔要籌備她的立後大典。你就在從東都到中都的路上劫持姐姐，我會幫你！”

  “從東都到中都的路上，要穿過野利國的腹地，我那五百個馬幫兄弟很難全部帶進來。”欽陵眼中的狂熱逐漸散去，恢複了冷峻的神色，“這樣吧，你把後宮車隊走的路線弄清楚，我帶幾十個兄弟扮成商隊在路上埋伏，其餘兄弟留在邊境接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