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姝扶赫蘭墨回到殿內，用濕毛巾擦去他嘴角的血跡，為他換了一件單衫，然後喂他服了藥。

  赫蘭墨閉目躺在床上許久不動，葉姝便也在他身畔躺下，側身緊緊摟著他，不住親吻他的鬢角和耳垂，淚如雨下：“阿墨哥哥，是我不好……你別生氣了，好嗎……”

  赫蘭墨一把摟起葉姝，讓她趴在自己身上，讓她流墨般的長發傾瀉到自己胸膛，捏著她的下頜，眸光悲楚：“妹妹，我們之間，何以會變成如今這樣？”

  “用母後的話說，是因為我們在王府高牆內的感情，從未經曆過風霜雪雨……”她用纖纖玉指勾畫他英俊的眉目，高挺的鼻梁，殘留著青色胡茬的清瘦臉頰，淚水一滴滴打在他的眼睛和臉上，“還在王府的時候，母後就告誡過我，男女之情必須有利益的維係，才會長久，純粹的男女之愛是短暫的，不可靠的……”

  “母妃是我見過最睿智的女子。”赫蘭墨點點頭，他是蘇葭湄一手帶大的，對蘇葭湄的感情就像兒子對母親一樣。

  輕輕撫摸著葉姝的麵頰，赫蘭墨眼神忽然變得沉痛：“妹妹，如果你……”

  他突然哽咽得說不下去，濃長的睫毛縈了一層淚珠，映著底下深藍如海的瞳眸，美得驚心動魄，讓葉姝愛得心都碎了。

  “如果你覺得離開我才幸福，我放你離開，包括昊澤。我願意護送你和昊澤離開幽州，回到晉國。這裏離邊境不遠，我親自護送你們……”

  他強忍著心中刀絞般的痛楚，聲音沙啞而又艱難地說道：“你若跟著我，我隻能讓你做西宮皇後，野利人以東為尊，以後不管怎樣你都隻能位在阿柔之下。妹妹如果受不了這種委屈，就回到藥王穀你的父皇和母後身邊吧！”

  葉姝咬著下唇，深吸一口氣，最後眸光堅定地凝在他臉上：“阿墨哥哥，你這病不能再拖了。我準備讓晉國使者帶信給如歌妹妹，讓她將肖穀主帶來給你診病。我若不在你身邊，肖穀主大概不肯來給你看病，我在這裏，肖穀主至少要賣我一個麵子。所以，我現在不會離開你的……”

  他驀地摟住她的纖腰一個翻身，俯在她上方，深深地凝視她，滿目深情如最深最濃的海水將她包裹：“好，妹妹既然決定留在我身邊，我也會盡全力保護你和昊澤，我發誓不讓你們受傷害！”

  說完深深封住她的唇，熾熱的吻排山倒海般將她淹沒，她緊緊摟住他的後背，無盡沉醉地回應他，與他一同卷入火花飛濺的歡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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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矗立在千裏冰原上的康多城，格外雄偉恢宏，冰雪覆蓋的城牆，在初升的朝陽下折射著綺麗的煥彩。

  這裏是野利國的東都，坐落在幽州東北的紫蒙川大草原。

  巴音博洛河將康多城分成南北二城，北城是金帳所在，南城是百姓所居；北城以帳篷穹廬為主，金帳輝煌，瑰麗多彩。南城則多為漢式的房屋建築，白牆黑瓦，古樸典雅，幾座巍峨莊嚴的佛塔，高高聳立在藍天白雲下。

  這樣雄偉的都城建在大草原深處，是數百年都未有的奇景，也是赫蘭墨將要彪炳青史的豐功偉績。

  城內貫通東西的巴音博洛河，此刻正是嚴冰封凍，陽光映照在冰層上，反射出一層層五彩的光暈，霧蒙蒙的寒氣中傳來孩童的歡笑聲。

  河冰上，幾個穿著裘皮錦袍、額勒寶石的孩子正在玩冰橇。

  所謂冰橇，是用黃羊皮做成的大氈，打上孔洞穿入繩索，再將繩索繞在一名力士肩上，由力士拉動大氈，坐在氈上的孩子們歡喜得直拍手，雖然臉和鼻子都被凍得通紅，一個個卻興奮得不肯歇一歇。

  河兩岸的雪地裏，整整齊齊各站了一排黑甲鮮明、刀槍林立的侍衛，鐵甲兵器在冰天雪地裏閃著炫目的寒光。他們如兩道森嚴的黑牆，隔開了這群玩耍的孩子和河岸上的百姓，百姓們遠遠地便膽戰心驚地避了開去。

  鐵甲寒光圍成的黑牆內，有一道妍麗曼妙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一個高挑的女子，穿著豔紅色的窄袖左衽長袍，領、襟、袖等部分鑲著紫紅的貂毛，胸口綴著層層疊疊寶石珠串，頭戴大紅繡金鑲毛錦帽，足蹬五色彩鳳黑色長靴。

  河冰上，有個膚白如玉、頭戴鑲明珠貂尾帽的孩童，不時地向這女子招手：“母後！你快看，我能拉動妹妹的冰橇！”

  莫槐柔輕輕柔柔對兒子笑了笑，宛若輕煙流水，說不出的淡雅清麗。

  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響起，一名侍衛來到她身邊低聲稟報：“可賀敦，左骨利侯回來了！”

  “哦？這麽快？”莫槐柔轉過頭，結著寶石的烏亮發辮甩到肩後，她微微揚眸眺望，見馬蹄揚起雪霧陣陣，莫槐伏念正從遠處打馬馳來。

  伏念在妹妹身前幾丈勒馬跳下，大步流星走來。

  一抹清蓮映雪般的笑容，淺淺綻開在莫槐柔唇角：“大哥先回來了？大汗的鑾駕還在後麵麽？”

  伏念掃帚似的濃眉糾結在一起，聲音粗獷，微帶慍怒：“剛過熊足溝就遇到一隊晉國使者，帶來一個什麽肖神醫，說是給大汗治病的。那神醫說大汗的病已成痼疾，若想治愈，需得用一種失傳已久的古針灸法，用此法救治若是失敗，病人可能會有生命之危，但若不用此法，大汗的病又不能治愈……”

  “已經用那法子開始治了？”莫槐柔清豔的眉目焚起憂急。

  “沒有，大汗周圍的人都說此法太冒險，大汗自己亦猶豫不決，說是等回了東都再定奪。那神醫便一路跟了過來，今日晌午應該就能到……”伏念神色陰沉地盯著莫槐柔，“我懷疑那個神醫是晉國攝政王派來加害大汗的，別忘了，當初晉國攝政王給大汗下過毒，他們漢人慣會使這些陰毒伎倆！”

  莫槐伏念的聲音越發陰森可怖：“小妹，你掌控著東都的王庭侍衛，何不趁那肖神醫施針之時將其捉拿，然後以謀害大汗之罪拿下妖婦，將她和她的孽種一並鏟除！”

  莫槐柔打了個寒噤，顫聲道：“大哥，妖婦的兒子根本威脅不了阿榮和阿盛，咱們就放過他們吧……以前咱們對妖婦做的那些事，大汗其實都清楚，他看在莫槐部的功勳隱忍不發，咱們就收手吧……”

  這幾年赫蘭墨雖倚重莫槐氏，也給予阿柔足夠的尊重，但卻很少碰她。

  阿柔知道昊澤絕無可能繼承汗位，各部酋長不可能讓敵國公主的兒子統治草原。

  既然如此，何必再加害葉姝母子，失去赫蘭墨對她所剩不多的情意。

  “小妹，咱們正是為了大汗啊！大汗被那妖婦蠱惑，竟準備讓那個肖神醫給他施一種古怪針法！那肖神醫還說什麽施針之時，需要先用麻沸散讓大汗睡過去。施針之後，如果醒不來，那就是施針失敗了！這種失傳已久的古針法，誰也沒聽說過，你不覺得可疑嗎？這肯定是晉國攝政王派來加害大汗的！”莫槐伏念痛心疾首地喊道，“你帶王庭侍衛去抓肖神醫和那妖婦，正是為了救大汗啊！”

  “可是，萬一那個神醫真的能治好大汗的病……”莫槐柔咬著櫻唇，低垂的長睫下閃動著淒楚的淚光，“妖婦雖然討厭，但她對大汗是真心的，總不至於加害大汗……”

  “她不會加害大汗，她哥可就不一定了。你想想大汗這次南下，差點攻入晉國京城，擄掠人口無數，晉國攝政王對大汗肯定恨之入骨，他也許會瞞著他妹妹加害大汗。”

  “既然妖婦沒有參與她哥的陰謀，咱們抓了她，若大汗醒來……”莫槐柔輕咬櫻唇，神情淒婉。

  “阿柔，你可千萬不能心軟啊！”伏念急恨交迸，失態地抓住妹妹雙肩用力搖晃，“當初我收買馬匪劫持妖婦，你又讓人陷害她和欽陵通奸，難道她不知道是誰在害她？這次她回來，肯定是找咱們報仇的！你如果不能先發製人，就隻能坐以待斃，還會連累阿榮和阿盛！”

  “知道了，大哥。”莫槐柔長歎一口氣，額頭垂下的瑪瑙珠串微微顫栗，“你放心吧，我知道怎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