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腦袋這麽值錢？”欽陵仰天大笑，“榮幸之至啊，哈哈哈……”

  放曠桀驁的笑聲充滿雄渾的勁力，綿綿不絕，在場武功稍弱的人隻覺耳邊嗡嗡作響，氣血翻湧，搖搖欲墜。

  安成烈武功稍高，尚能支撐，暴喝一聲，如鷂子般縱身躍起，手中利劍閃著淩厲的寒光朝欽陵疾刺而來。

  欽陵抓起一把椅子扔過去，呼嘯著飛來的椅子將安成烈的攻勢一阻，隻這一瞬間，欽陵點足掠起，疾風閃電般躥向客棧大門。

  安成烈為首的數人大吼著追上去，忽然空中銳器破空之聲連響，幾柄飛刀嗖嗖疾射而至，數人慘呼著倒地。

  欽陵奔出客棧大門，屈指叩唇打了個呼哨，奕六韓贈送的大宛寶馬四蹄翻飛，眨眼間躍至欽陵麵前，欽陵飛身上馬，猛地一拉韁繩，沿著官道縱馬疾馳。

  身後馬蹄聲疾如迅雷，夾雜著幾十個人的嘶聲大喊：“他跑了！還不快追！”

  無數利箭撕扯著尖銳的風聲射來，欽陵俯身馬背躲過箭矢，拿起鞍邊弓箭一邊策馬飛奔，一邊回身放箭，一連數騎中箭墜馬，慘叫哀嚎不絕於耳。

  這天，欽陵殺了三十多個人，終於在霍縣城外的百泉山擺脫了最後一名追擊者。

  又過了幾日，欽陵蹲守在常山下一家客棧時，居然看見了原來鐵氏馬幫的一位兄弟！

  欽陵剛走過去，想跟他打聽鐵大當家的去向，那人突然狂喊了起來：“欽陵！是欽陵！”

  一時間周圍所有人的眼睛都放光了，在他們眼中，欽陵就是錢，就是財富，就是名利與地位！

  “一塊多洛川的大牧場、五千頭牛羊、兩千匹馬、兩百個奴隸”這賞格實在太高了，足以讓一名奴隸迅速變成一個小貴族！

  欽陵將那人一拳打暈了扛起就跑，後麵喊聲四起，整個客棧的人全都一窩蜂追了出來。

  欽陵將馬幫兄弟扔在馬背上，一邊夾馬狂奔，一邊回身放箭，一連射殺了十幾騎，然而那些想發財的人都瘋了，繼續不要命地打馬追逐。

  幸好欽陵在箭矢射完之前進入了一片山林，他跳下馬，將馬幫兄弟綁在坐騎上，係在一棵樹下，然後鑽進了茂密的樹林中。

  一旦進入樹林，欽陵就像是一頭獵豹，在林中東穿西繞，矯健靈活，身形飄忽，冷不丁從樹後放一箭，或者突然跳出來三拳兩腳打翻一人，再閃身入林，或者爬到樹上突然跳到敵人的馬背偷襲……

  頃刻間十多騎被他全部幹掉，樹林裏風聲颯颯，腥風血雨，屍體縱橫。

  欽陵牽過幾匹敵人的駿馬，回到係著自己坐騎的樹下，把那個被自己打暈的馬幫兄弟解下來，點了穴道讓他蘇醒，盤問此人鐵大當家的去處。

  這人告訴他，那晚欽陵把葉姝帶走後，其餘兄弟回到俱倫山稟報鐵大當家，隻過了幾日鐵大當家就宣布解散馬幫。

  馬幫兄弟們都不知道鐵大當家會去何處。

  “胡扯！你他媽敢騙我！”欽陵“哢嚓”掰折了這人一隻手腕，痛得這人哇哇亂叫，涕淚橫流，連連哀求：“力泰兄，力泰爺爺，小弟不敢騙你，我真不知道鐵大當家會去哪裏！”

  “哢嚓”一聲脆響，另一隻手腕也被折斷，這人痛得淒厲慘叫，眼淚鼻涕齊流：“力、力泰兄，鐵、鐵大當家，可能是回遼、遼西老家了！”

  “我且信你，你若敢騙我，下次再見到你就是你的死期！”

  欽陵將他兩隻手腕複原，嘴巴堵上，雙足雙手綁得緊緊的，又將他的佩刀扔到離他數丈遠，等他一點點挪到佩刀處割掉繩索，欽陵早已走遠了。

  遼西在幽州東北，要翻越大燕山，欽陵一路往東北而行，一路不斷被人認出來，遭遇了好幾撥人的追捕。

  這些人有幽州遼西一帶的馬匪們，有各部落的酋長和他們手下的騎兵，有塞內塞外武功高強的江湖人士，巨大的財富吸引著他們，一個個不要命地追殺欽陵。

  欽陵最後一次被人認出來是在幽州首府範陽城外，城門口張貼著欽陵的畫像。

  認出他的是莫槐仁信手下的一名千騎長，他率領幾百騎精兵高聲呐喊著追在欽陵身後。

  城外的曠野上黃塵滾滾，欽陵雙手緊緊抱著馬脖頸，全身都伏在馬背上，拚命地踢著馬腹狂奔，無數利箭厲嘯著從他頭頂掠過。

  欽陵一邊縱馬狂逃，一邊從衣襟裏掏出葉姝送他的酒壺，不時喝上一口，胸中有烈火燃燒，前方已經隱約可見大燕山朦朧雄偉的輪廓。

  到今天為止，自從回到野利國境內，欽陵已經殺了幾百人了，但這次和之前幾次被人追捕不同，這次遇到的是野利國的官兵！

  幸好前方就是樹林茂密、溝壑縱橫的大燕山，隻要進入山林，就有活命的希望！

  身後喊殺聲鋪天蓋地，欽陵又灌了一口酒，抽出一柄飛刀狠狠紮進馬臀，坐騎長嘶一聲騰空而起，眼前鬱鬱蔥蔥的大山化作大片綠色撲入眼簾。

  欽陵在山裏和幾百士兵周旋了三天三夜，殺了上百個士兵，他身上掛了幾處彩，坐騎也被射死了，終於累得靠著一處山壁就睡著了。

  夢境裏，心愛的女人淚眼婆娑地拽著他的馬籠頭，秀發和裙袂在山風中鼓蕩翻飛，仰麵朝他淒聲大喊：“重複我的話：第一是要保重自己！第二是查出幕後主使！第三是殺掉他！如果殺他會有性命之危，就放過他！我要欽陵平平安安，毫發無損地回來！”

  “我一定會平平安安、毫發無損地回來……姝兒……姝兒……”

  突然間，他被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如獵豹般猛地躍起。

  “在那裏！他在那裏！”

  又一隊人馬從不遠處的斜坡下追了上來。

  欽陵還以為自己殺了上百個人，這些追兵應該退卻了。

  他背上被砍了兩刀，肩膀中了一箭，遍體鱗傷，不可能再和眼前這幾十個士兵戰鬥，為今之計，隻能逃跑了！

  他一把抓起行囊搭在肩上，迅速往四周環顧，見坡上的樹林更密一些，強忍著傷口的疼痛，咬牙往坡上攀爬，坡下傳來追兵的大喊，利箭呼嘯著射來，欽陵閃身躲到一棵樹後，拉開弓，搭上三支利箭。

  他深吸一口氣，猛地轉身，三支利箭連珠射出，一箭放倒一個士兵，慘叫聲迭起，滾落的士兵撞倒了其餘士兵，順著山坡翻滾，帶來一連串的摔落和哀嚎。

  欽陵趁此機會又往上攀爬了一截，不多時身後又有風聲疾響，他閃到一棵樹後，躲過了箭矢的射擊，並且以樹幹為掩護，又向下射死了幾個士兵。

  最終，欽陵的箭射完了，追兵也發現了，大吼起來：“他沒有箭了，兄弟們往上衝啊！殺了他就能發大財了！”

  欽陵繼續艱難往上爬，等他爬到山頂，才發現這是一處懸崖，水聲隱隱傳來，懸崖下有一條大河奔騰而過。

  他手持大刀轉身麵對爬上山頂的追兵，潑墨般的長發在獵獵罡風中飄揚，襯著一張被血汙和胡須掩蓋的臉，猶如來自地獄的修羅戰神。

  “殺啊——”十幾個士兵狂叫著同時衝了上來。

  欽陵揮刀迎上，化作千百刀影，鬼魅般在眾士兵攻勢裏從容進退，刀鋒到處，總有人或倒下喪命，或滾落懸崖。

  不久，隻剩下四個武功高強的還在苦苦支撐，其中一人是這支隊伍的頭領，他滿身浴血，桀桀怪笑道：“欽陵，果然不愧為可汗的四大聖狼衛之一！可惜你已經油盡燈枯了！”

  “那你就來試試！”欽陵已經滿身傷口，咬了咬牙，足掌用力一踏，斜掠而起，飛臨那人頭頂，一刀如開天辟地般劈下！

  那人舉起長劍架住，卻被欽陵雄沛的內力逼得連退幾步。

  這時旁邊一人持劍刺來，欽陵隻得撤開長刀，旋身一記掃腿，將那人踢飛出去，慘叫著跌下了懸崖。

  見又少了一人，剩餘三人臉色慘白，那頭領被激起了血性，怒吼著：“他快不行了，兄弟們上啊！”說著身形爆射而出，長劍向欽陵腰腹間劃去。

  欽陵身後即是懸崖，隻得向一側閃開，劍尖劃破他的衣襟，葉姝送他的酒壺“當啷”落地，又彈跳著往懸崖邊滾去。

  欽陵不顧一切地撲出去撿那個酒壺，三個士兵見狀一起衝上，刀劍齊下往他後背刺去。

  欽陵全然不顧身後刀劍，隻向酒壺疾撲而去，兩柄長劍“噗”地刺進他的後背，一柄鐵錘隨後砸在他肩上。

  他緊緊抱著那個酒壺，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姝兒——”，隨即滾下了懸崖……

  姝兒……我從沒叫過你姝兒，就讓我在死前叫你一聲姝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