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章 互疑
作者:
羅姽 更新:2021-01-14 20:40 字數:3685
纖纖玉指將麵紗輕輕揭開,露出她美得驚心動魄卻又冷漠如冰的容顏,紅唇開合間吐出冰珠般的話語:“阿奎呢?我要見阿奎。”
赫蘭墨臉色驟然陰沉,眼裏流露出深深傷痛,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壓低嗓子厲聲道:“死女人,你就這樣跑掉了!對我就沒有半分不舍麽?”
“我不跑掉你就要殺我祭旗了!”葉姝潔白貝齒咬著嬌豔紅唇,媚眼漾著朦朧的淚光。
“放屁!”赫蘭墨凶狠霸道地一聲低吼,手一抄將她橫抱起來,彎腰鑽進馬車,鷹隼般的眸子銳利地迫視她:“你逃跑在先,傳令要殺你祭旗在後!若不是你正好在我布置戰略時逃跑,導致各部酋長懷疑你是去向大晉密報軍機,我又豈會下令抓你回來祭旗?!”
“你真的要殺我祭旗?”葉姝眼中的淚再也忍不住,順著晶瑩剔透的麵龐滑落,宛如嬌豔花瓣上的露珠。
“死女人,你覺得我會那樣做麽?”赫蘭墨怒氣衝衝地把她抱到自己膝上,用力捏住她小巧的下巴,“你私自出逃,我不知道你在哪裏,我得派各路人馬去尋找你!我若不說要親手殺你,怎樣保證他們把你安然帶回來!”
他深邃的藍眸近在咫尺,湧動著深重的怒氣與痛楚,熟悉的溫暖氣息拂在她的鼻端。
她再也控製不住,摟住他的脖頸失聲痛哭:“阿墨哥哥……”
“是我的孩子嗎?”他俯下身,大手小心翼翼地滑向她的腹部。
“嗯……”她抽泣著點頭,他抬起深藍的眼睛,驚喜的光芒緩緩映射出來,仿佛漫天星光倒映在一望無際的海麵,“是我帶你進頭曼山狩獵那幾晚有的吧?”
提到那幾個銷魂蝕骨的夜晚,兩人的心中都是一陣柔情翻湧,他用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又用臉蹭著她的麵頰,剛剃過胡須的臉上硬硬的胡渣,紮得她嬌嫩的皮膚微微刺痛。
這熟悉的觸感與氣息,令她驟然間湧起洶湧澎湃的愛意,不禁將雙唇主動貼了上去,兩人深深地吻到了一起,如癡如醉地久久吻著。
直到車外士兵的說話聲驚動了他們,四片嘴唇才乍然分開。
原來是到了城門口,守衛城門的士兵要驗令牌。
驗過令牌,馬車在狼衛們的簇擁下進入定遠城,直接朝過去的舊王府駛去。
葉姝透過車簾縫隙看著外麵熟悉的街道,回過頭驚訝地問阿墨:“你就住在從前那座晉王府?”
赫蘭墨點點頭,將她摟過來,捧起她的臉:“姝兒,那裏有我們最美的回憶啊,你還記得那些日子麽?”
“我以為是你忘了!是你不記得了!你有了新歡,有了那麽多侍妾,那麽多孩子,心中早就沒有我的位置了!”葉姝悲淒萬分,美麗的臉上淚水傾瀉,如露濕粉荷,雨打梨花,楚楚動人。
他俯身將唇壓在她濕淋淋的睫毛,吻去她粉腮邊的淚珠,又吻她抽泣的鼻子,最後再次覆蓋她的雙唇……
“妹妹,我怎麽可能忘記,那是我自懂事起就深藏心底的願望——娶你為妻,隻愛你一個人!”纏綿悱惻的深吻之後,他滾燙的唇慢慢滑到她的耳垂,深情呢喃,又拿起她的手看她戴在指間的指環,上麵鏤刻著他的名字——“墨”。
他又將自己手上鏤刻“姝”字的指環給她看,“我從來沒有取下過……你怎就不明白,多少個侍妾也比不上你,多少個兒女也比不上你給我生的!”
“可你親手殺了我和你的孩子!”葉姝恨恨咬著牙,眼底是難以釋懷的愴痛。
“那還不是因為那個該死的混蛋來私會你!”赫蘭墨怒聲低吼。
“是因為你的女人栽贓冤枉我!”
“你不是都已經殺了大妃了麽!大妃是莫槐氏的公主,你可知道我為你頂著多大的壓力!”
“哼,大妃是沒了,但是他們莫槐氏不是趁機把柔妃頂上來成了可賀敦嗎?你說過隻娶我一人……”
“若不是你不聽話,不等我回來才處置大妃,怎會給莫槐氏這個機會?!”
“是大妃欺上門來,冤枉我藏匿要犯,還要搜我的斡兒朵!”
“好了好了,我們不要吵了好嗎?這些事都過去了!你不是又懷上了嗎?”赫蘭墨將手摁在她嬌豔的紅唇,慢慢跪下去將臉貼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四個多月了吧?有胎動了麽?”
“沒有……”葉姝仍然滿麵悲涼,“你真的在乎我和你的孩子?柔妃應該生了吧?我算日子了,就在這些日了。”
“前天剛收到消息,是個女兒。”
葉姝慘淡一笑:“你和她兒子和女兒都有了……”
赫蘭墨半跪在她身下,將手上的指環舉起來給她看:“我和阿柔在一起時,都戴著刻著你名字的指環。我身上可沒有戴任何一樣阿柔送我的東西,她給我做的荷包、腰帶、燧囊,你什麽時候見我佩戴過?!”
葉姝喉間發出一聲哽咽,伸手撫摸阿墨英俊的麵龐,從他濃密微卷的睫毛,摸到他藍寶石般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清冷瘦削的麵頰,剃刮過胡須後留下的棕色胡茬。
而他跪在她麵前仰著頭,任由她慢慢撫摸,任由她的眼淚滴落在他臉上。
馬車顛簸了一下,停了下來。
赫蘭墨抱著葉姝跳下馬車,葉姝睜大了眼睛望著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庭院。
還是她長大的那個院落,隻是庭院周圍站滿黑壓壓的狼衛,頂盔摜甲,佩刀執矛,見了赫蘭墨個個馬靴擦地、甲胄鏗鏘,俯身行禮:“參見可汗!”“參見可汗!”
赫蘭墨微微頷首,抱著姝兒穿越庭院,院子裏的積雪掃除了,雜草也拔掉了,雕欄玉砌重新刷了漆,然而往日王府種植的那些珍貴花木因為久無人打理,大都凋零衰敗了。
廊下恭恭敬敬站著一排侍女,紛紛跪下行禮。
赫蘭墨一揚下頜示意她們退下,徑直將姝兒抱進她昔年的閨房,床榻已經擦拭一新,重新掛上了剛從城裏綢緞鋪買(搶)來的粉色團蝶床帳。
“我記得你小時候,就掛著這樣的一幅床帳。”赫蘭墨將姝兒極輕極小心地放在床上,像嗬護著易碎的珍貴瓷器。
他也在她旁邊躺下,兩人臉對臉、額頭相抵、四唇相觸,熟悉到骨子裏的氣息繚繞於彼此唇齒。
“以前每次都是偷偷摸摸來這裏,現在終於可以在這裏正大光明地擁你入懷!”赫蘭墨攬著她的肩頭,藍眸蒙了一層水霧,“妹妹,為了這一天,我付出了多少代價,你可知道!”
葉姝眼裏也漾起一層淚光,輕輕撫摸阿墨的臉:“阿墨哥哥,讓我見一見阿奎好嗎?”
赫蘭墨臉色頓時一沉,眸中柔情瞬間凝成寒冰,口氣冷硬:“不行!”
“你說過,隻要我來見你,就放了阿奎。”
“我說到做到,絕不會騙你。但你和他不準再見麵!”赫蘭墨神情嚴厲冷峻,毫無讓步的可能。
“好吧……”她委委屈屈地嘟起小嘴,“不許騙我!”
他鉗住她的下巴,狠狠地逼視她的雙眸:“妹妹,你這輩子隻能屬於我!一生一世,永生永世!”
“可是現在形勢如此嚴峻,我們還怎麽在一起?你瞞著手下將士,偷偷將我帶回來,能瞞得了幾時?”葉姝神情慘淡,滿目悲愴,無限淒婉地望著他。
“你不懂,妹妹。”赫蘭墨藍眸深沉,神情裏散發出一代霸主的魄力與威勢,“我這是以戰逼和!妹妹,我知道你想勸我退兵,但我若現在退兵,各部落必定怨聲四起,分崩離析。我必須要再打幾個勝仗,逼你大哥主動求和,到時候才好跟他談價碼,他給我足夠的好處,我才能向各部落酋長交待。”
姝兒仍是滿麵不安,如果阿墨哥哥再打幾個勝仗,豈不勢如破竹,深入中原腹地!屆時他還能再甘心收兵回塞外蠻荒之地?
末了,姝兒望定阿墨,咬牙一字字道:“你若滅了我的母國,我絕不會和你在一起,肚子裏的孩子我也不要了!”
赫蘭墨俯身狠狠吻住她的唇:“死女人,我哪裏滅得了大晉,你把你父皇奠定的基業,把你大哥這些年的勵精圖治,銳意改革看得這般無用麽?!”
他的吻逐漸深濃熱烈,大手急不可耐地拉開她的腰帶……
“阿墨哥哥……”她呼吸微促,雲霞氤氳的眸中浮起幾許擔憂,擋住他的手,“我的胎像一直不穩,恐怕不能……”
阿墨眼中有情玉翻騰,用力克製住玉火,愛憐橫溢地吻著她說道:“我請定遠城的坐堂醫師給你看看吧。”
坐堂醫師很快請來了,給葉姝拿了脈之後,說葉姝胎像的確不穩,需要服藥安胎。
大夫開完藥方,阿墨送他出去,走到室外廊下,阿墨悄聲把大夫叫到一邊:“我夫人這是懷孕幾個月了?”
大夫說道:“四個多月。”
“四個多月?到底是四個月幾天?”赫蘭墨銳利的目光盯緊了大夫。
“這……大約四個月零七八天吧,脈象隻能看出大概的月份。”
“既然隻能看出大概的月份,你又怎麽確定是四個月零七八天?”赫蘭墨的聲音帶上了薄怒。
“這……”大夫嚇得雙腿一軟就跪了下來,戰戰兢兢道,“一般來說誤差不會超過五天……四個月七八天到十二三天之間都有可能……”
赫蘭墨深蹙眉峰,揮了揮手讓大夫下去,然後一個人站在廊下,負手看著庭院裏的枯枝在冬日寒風中顫抖。
四個月零十天左右,肯定不可能是慕奎的孩子,以姝兒妹妹的騎馬速度,從頭曼山跑到射虎隘口,至少需要一個月。
然而,有沒有可能是欽陵的孩子?
不會的,不會的!欽陵說過,他對姝兒始終以禮相待……
赫蘭墨正站在廊下左思右想,聖狼衛索莫大步穿過庭院走來,躬身稟報道:“啟稟可汗,斥候隊長阿波回來了!”
赫蘭墨神色一凜,肅然吩咐道:“讓他在前廳等候,本汗稍後便去。”
赫蘭墨走進臥室看望姝兒,叮囑她好好休息,才轉身急匆匆往前廳去。
赫蘭墨剛走,葉姝從那桓夫人那裏帶來的侍女杏兒悄悄進來,跪在葉姝床頭,伏在葉姝耳邊,將她偷聽到的赫蘭墨與大夫的對話告訴了葉姝。
葉姝的臉色頓時慘白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