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章 情敵對決(3)
作者:羅姽      更新:2021-01-14 20:40      字數:3387
  慕奎聽到斥候來報,約有三四千人的敵軍馱了糧草,趕著牛羊,正從交漳城出發,沿著沅河南岸向延州方向去。

  慕奎深深地蹙起眉峰,上次他打劫交漳城送到定遠的糧草,遭遇了野利右大將莫槐伏念。

  伏念勇不可當,雖然慕奎突圍了,但還是有幾十個士卒被俘虜,這些被擒的士卒或許有人會招出他們的統帥是雲州都督府參將嶽殊。

  赫蘭墨攻下雲州後,肯定審問過都督府中上下人等,他們中也許有人知道嶽殊是慕奎的化名。

  因此,慕奎覺得這有可能是赫蘭墨為自己設下的圈套。

  慕奎又聯想到赫蘭墨攻打雲州城時,故意讓前鋒先行到達,把大部分主力隱藏在山穀中,隻遣兩千士兵前往攻城。

  而之前赫蘭墨製造了許多假象,讓呼延緒以為他還在稽然山一帶。

  所以呼延緒掉以輕心,貿然出城迎戰,中了赫蘭墨的誘敵之計。

  赫蘭墨自幼熟讀兵法,深諳謀略,絕對不可小覷。

  自從赫蘭墨兵圍定遠,慕奎已經多次向那桓請命,想要那桓再給他一部分兵馬,前往解定遠之圍。

  但那桓覺得,慕奎幾次劫糧成功,打這種遊擊戰很是擅長,所以下令慕奎繼續騷擾糧道。

  既然搶劫糧草是那桓交給慕奎的任務,如果野利人真的從交漳城送了一批糧草給延州的右骨利侯,那這將是慕奎的嚴重失誤。

  慕奎久久盯著地圖思索:右骨利侯兵圍延州的同時,在周圍郡縣四處搶掠糧草,卻遭到有力的抵抗,尤其是龍崗郡的郡守嚴柬之,數次率兵擊敗右骨利侯的劫糧隊,給兵圍延州的右骨利侯造成了極大的麻煩。

  如今右骨利侯想從交漳運糧也是極有可能的。

  慕奎左思右想,決定先派一小股輕騎前往試探一下真假,以防中了用兵如神的赫蘭墨的圈套。

  於是他叫來一個校尉,命他帶領百餘騎出營,追到沅水邊時,見到野利糧隊正背水宿營。

  晉軍一靠近,敵軍即喊聲大作,鼓角齊鳴,晉軍校尉帶兵衝殺了一陣,搶了十幾袋糧食便佯裝敗退了。

  退回營寨,他報告慕奎,負責押送糧草的是赫蘭墨麾下的重甲騎兵,糧隊裏有幾千頭羊和大量糧草。

  又將搶來的糧袋出示給慕奎看,抽出腰刀捅開糧袋,頓時穀子、麥子灑了一地。

  慕奎拾起那麥子一看:是雲州的下馬縣才出產的上好燕麥!

  看來果然是運送糧草的!幾千頭羊和上好的燕麥,這對於戰爭時期本就缺糧的野利人可是來之不易的,赫蘭墨不可能為了誘我上鉤,下這麽大的血本……

  慕奎遂披掛停當,帶了全部人馬出營,抄近道向延州城方向急追,在刀楞山的鼠雀穀趕上了野利糧隊。

  兩軍點起火把夜戰,混亂中慕奎的士兵們搶了糧袋,趕了羊羔就跑,打翻的火把燎著了羊毛,咩咩亂叫的羊群四處亂撞,整個戰場一片混亂,以致於人們都未聽見山穀外響起了陣雷般的奔馬聲。

  慕奎身邊一個親兵抹了一把滿臉血汗,焦急地喊道:“將軍,穀口外像是來了大隊的騎兵!”

  就在此時,穀口處忽然火光大作,千萬個火點在天空中劃過絢麗的光弧,紛紛揚揚地從天而降,頓時將周圍照得亮如白晝。

  ——那是成百上千支燃燒的火箭,打在人馬和羊群身上,人的哀嚎、馬的慘嘶、羊的悲鳴交織而起,整個山穀如同絞肉的磨盤般沸騰起來。

  “舉起大旗,吹響號角,跟隨本將向後方突圍!”慕奎長槍橫掃,接連挑翻數騎混亂中衝撞上來的敵軍,在幾乎令人窒息的焦臭味和濃煙中聲嘶力竭地大吼。

  赫蘭墨,你為了幹掉我,真是下了血本了!

  上萬袋糧食,幾千頭肥羊,都被你拿來當釣餌了!

  漫天飛揚的火箭如流星般鋪天蓋地落下,火光映照下隻見士兵們狼奔豕突,人仰馬翻,羊群亂竄,一隻隻肥羊或死在奔騰的馬蹄下、或被火箭點燃了身上的絨毛,咩咩慘叫著,變成亮麗的火團到處滾動。

  火光濃煙中,排山倒海的騎兵從穀口外泄洪般湧入,馬刀揮舞,血雨飛濺,鐵蹄過處連人帶畜皆化為一攤攤模糊的血肉。

  慕奎帶著一隊親兵往後突圍,反方向衝出了山穀,然而剛衝出穀口,前方又有無數的火光飛來,夾雜著密集的馬蹄轟鳴之聲。

  ——山穀後方的出口也被堵住了!

  慕奎悲吼一聲,彎弓搭箭,奮力朝火光密集之處射去,他身後的親兵也紛紛朝火光射箭。

  半空中響起劈劈啪啪的箭杆撞擊之聲,星星點點的火光裏躥出密集的箭雨,數量是慕奎這邊射出的幾十倍。

  慕奎身邊的人馬一片哀嚎慘叫,人和馬中箭栽倒,瞬間死了大半。

  慕奎眼見身邊隻剩數騎,而對麵奔過來數不清的火把,越來越近,火光照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馬蹄聲震耳欲聾。

  慕奎身邊有人下馬跪在地上投降,慕奎懶得去管那幾個投降的士兵,嘶聲大吼著:“願以身殉國者,跟我殺啊——”雙腿狠狠一夾馬腹,戰馬一聲長嘶,騰空躍起,冒著箭雨朝火光最密集之處奔騰而去。

  慕奎一麵策馬疾衝,一麵揮槍撥擋疾射而來的箭矢,很快就衝過了弓箭的射程,衝進了敵人的軍陣中。

  手中銀槍舞得虎虎生風,左挑右刺,接連搠翻數騎敵軍,然而麵前的敵人卻越殺越多,浪頭一樣不斷湧上來。

  他抹了一把煙熏火燎、血汙遍布的臉,握緊因積滿血垢而不住打滑的槍杆,目眥盡裂地狂吼著:“赫蘭墨,我是慕奎,你敢不敢出來和我決戰!”

  這時,蜂擁而來的鐵騎忽然如潮水般向兩邊分開,火光熾亮的深處,從光芒中心緩緩馳出一匹通體墨黑的高頭大馬。

  馬背上端坐著一道英挺高峻的身影,頭戴飾著貂毛的金盔,無數條發辮從金盔下垂落,黃金戰甲的胸甲處雕刻了一匹咆哮的狼。

  兩邊明亮的火把清晰地映出他英俊的臉,藍如冰海的狹長深瞳,玉雕刀刻般的五官,整個人恍如天神一般。

  慕奎看到他,眼前立即浮現大帥被掛在城樓上鮮血淋漓的首級,和姝兒光潔無暇的玉背上那道深深的刀傷,以及姝兒昏睡中輾轉在唇間的一聲聲呼喚“阿墨哥哥……”

  無盡的恨意與悲憤如潑在火焰上的熱油,霎時在慕奎胸中燃起了衝天的烈焰!

  慕奎從丹田深處爆發出一聲炸雷似的怒吼,高高舉起長槍,雙腿猛地一夾,座下戰馬淩空躍起丈許,帶著他這一槍破空而去。

  與此同時,赫蘭墨端坐在馬背上一動不動,馬刀橫放在身前的鞍上,隻是一雙深海般的墨藍眸子,隱著深而冷的鋒芒,穿過慕奎的槍影變幻而出的虛招,凝在慕奎破空襲來的槍尖上。

  慕奎身下坐騎躍至半空,去勢已絕,他側掛在馬鞍一側,全力刺出裂石崩雲的一槍,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阿墨的咽喉,凜冽的殺氣沿著槍杆直至槍尖急劇地爆開。

  火光中,眼看那寒星似的一點槍尖,即將刺到阿墨沒有甲片遮擋的咽喉處。忽然,阿墨一直穩穩橫放在鞍前的馬刀掠了起來,如同白虹貫日般劃過一道耀眼的弧線。

  “鐺”地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響,對方刀鋒上傳來的氣勁震得慕奎虎口發麻,強烈的刀氣猶如颶風襲麵,吹得慕奎發絲飛揚、呼吸困難,手中的銀槍再也握不住,脫手飛了出去。

  與此同時,慕奎身下的坐騎四蹄落地,奔出去兩丈地,他渾身發抖,差點握不住韁繩——他明白了呼延緒為何一招就被赫蘭墨掀下馬背。

  赫蘭墨的武功和內力確實已經達到了難以想象的境界。

  然而,到了這一步,他越發不能認輸,寧可戰死也不能向這個殺死他的大恩人、傷害他心愛女人的惡魔認輸!

  慕奎狂吼一聲,“鏘”地抽出鞍邊的佩劍,撥轉馬頭發起第二輪衝鋒。

  赫蘭墨也調轉馬頭,用力一勒韁繩,座下神駒發出裂雲長嘶,高高地淩空騰起,馬蹄飛踏,徑直朝慕奎撲去。

  馬刀和長劍在空中交擊,“鐺”地一聲刺耳爆響,雷火四濺!

  慕奎的虎口再次被震裂,赫蘭墨冰藍的眸子近在咫尺,閃耀著凜冽的寒芒,逼視著慕奎,暴怒地虎吼:“我的姝兒在哪?!”

  “不知道!你休想!”慕奎拚命咬牙握緊劍柄,臂上肌肉繃得幾乎斷裂,竭盡全力地想把那壓住自己劍鋒的馬刀格開,然而他的內力哪裏比得上曾在王府修習多年名派秘籍的赫蘭墨。

  慕奎隻得撤開寶劍,借力使力,劍走偏鋒,沿著赫蘭墨的馬刀削下,赫蘭墨早就識破他的企圖,冷笑一聲,回撤刀鋒用力一蕩——慕奎手中的劍一下子就被挑飛了出去!

  第二次武器脫手了!

  厲風勁嘯,刀氣貼著慕奎的麵頰如凜冽的寒風掠過,慕奎連忙仰身於馬背,隻以雙腿禦馬,兩馬交錯而過,他躲過了這一擊。

  然而,他手上已經沒有任何武器了,第三輪衝鋒時,他發了瘋一般直接縱馬朝赫蘭墨衝過去,竟是一個自盡似地打法。

  赫蘭墨策馬迎上,高高揚起的馬刀,在火光中劃過一道炫亮的白虹,迎著慕奎衝來的身形貫入。

  “哧——”地一聲,一道血箭衝天而起,慕奎前胸的胸甲碎裂成片,散落於夜風中,身形晃了一晃,滾落馬下,又在地上連著滾了幾滾,拖出一道迤邐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