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章 情敵對決(1)
作者:羅姽      更新:2021-01-14 20:40      字數:3435
  “小殊哥哥,你怎麽了?你別嚇我!”何婉清顧不上擦拭自己滿臉的血跡,用力支撐住慕奎搖搖欲墜的身體。

  “怎麽會這樣?雲州牆高城堅,大帥一代名將,怎麽會一朝敗於賊虜?!”慕奎抓住何婉清的肩膀發瘋般地搖晃,神情慘痛至極,嘴角和衣襟的血跡愈發鮮明刺目。

  何婉清這才哭哭啼啼地講了個大概。

  呼延緒原本準備派慕奎帶兵去救被困的黃侃所部,慕奎為救葉姝,推薦了自己的副將魏林代替。

  魏林剛出發兩天,雲州下起了大雪,北風呼嘯,飛雪漫天,這天早上,城樓上的士兵們一覺醒來,竟見城下的雪原上站著一支黑衣墨甲的野利軍隊,竟然隻有兩三千人!

  之前得到的所有戰報都表明赫蘭墨還在稽然山一帶,如此看來,這應該是赫蘭墨的前鋒部隊,主力應該還在後麵緩行。

  如此,正好趁敵軍遠道而來,疲憊不堪,立足不穩,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大帥輕敵了!塞外蠻族以騎兵為主,擅野戰,不擅攻城!大帥應該固守待援,不該貿然出擊!”慕奎聽到這裏慘聲大哭。

  呼延緒親率中軍出城迎戰,經過艱苦鏖戰,這隊野利兵果然頂不住,開始潰退後逃,呼延緒帶兵追上去,不知不覺就追入了一條峽穀,這裏早就埋伏了赫蘭墨的主力,一時間伏兵四起,箭如飛蝗。

  這時,山坡上的野利士兵突然用長矛挑出幾個頭顱,呼延緒一看竟是黃侃、魏林等麾下大將的首級,一時間肝膽俱裂,心神大亂。

  說時遲那時快,迎麵一騎如飛火流星般朝他衝來,金袍黑甲,鐵甲上雕刻著咆哮的狼頭,馬刀揮舞間兩邊人馬如麥稈般紛紛倒下,鮮血殘肢淩空亂飛——是赫蘭墨親自衝殺過來了。

  呼延緒悲呼著舉矛迎了上去,兩馬交錯而過,赫蘭墨一把抓住了呼延緒的長矛,竟將呼延緒掀下了馬背!

  雖然親兵們將呼延緒搶回,拚死保護他逃回雲州城,但這一戰雲州城損失了大部分精銳。

  而黃侃、魏林所部的慘敗,又讓城中人心惶惶,軍心渙散。

  又過了兩日,赫蘭墨的大型攻城器械才慢慢地運到。

  他長在中原,如何不知遊牧騎兵的短處是不擅攻城?

  從去年兩國關係變得緊張,赫蘭墨就開始秘密建造大量攻城器械,他攻打西域時俘虜了大批工匠,加上以前曾在王府藏書閣悄悄盜取許多珍貴圖紙,這次南伐他是有備而來的。

  雲州城很快被攻破,呼延緒自刎殉國,赫蘭墨為了震懾其它郡縣、迫使他們趕緊投降,將呼延緒的首級掛在了雲州城樓上。

  於是,雲州治下的郡縣紛紛喪失鬥誌,或不戰而降,或陷於敵手,整個雲州大片國土淪喪……

  慕奎聽到這裏,眼前一黑,幾乎栽倒在地,何婉清忙將他扶進房中,卻被扶門而立的一道人影嚇了一跳。

  一位平生未見的絕色麗人就站在麵前,天地雪光如此耀眼,卻絲毫掩不去她懾人的容光,何婉清登時愣在當地,隻呆呆地望著葉姝,一股自慚形穢之感升了上來。

  慕奎掙脫何婉清,抱住葉姝大哭:“姝兒,大帥殉國了!大帥對我恩重如山,我要為大帥報仇!”

  “你要怎麽報仇?”葉姝神色蒼白,眸光淒楚。

  何婉清眼中燃起一絲妒火,凶狠地將慕奎從葉姝懷裏扯出來,抽泣著道:“可是小殊哥哥,雲州的兵馬幾乎全軍覆沒,你沒有兵可用,怎麽為舅舅報仇?”

  “我去向杜將軍借兵!”慕奎顧不上換下染血的衣衫,隨手扯過大氅就匆匆往外奔去,他見葉姝淒然無措站在一旁,心中劇烈一痛,然而也顧不上她了。

  杜知節聞聽雲州陷落、呼延緒捐軀,亦是慘然,他過去也曾是呼延緒麾下部將。

  然而聽說慕奎要向他借兵,他卻沉了臉,冷冰冰道:“末將的職責是守住射虎隘口。若公主能將野利可汗的戰略告之在下,在下或許還能借出一旅。可如今既然不知野利可汗的戰略,萬一他還有兵馬從射虎隘口南下,我兵微將寡,屆時何以禦敵?”

  “赫蘭墨那種人不會把軍機戰略告之婦人的!”慕奎焦急如焚。

  “我知道公主的難處,你也要體量我的難處!按照朝廷律令,我這裏的兵馬是不能隨意調動的,你既無兵符也無調兵公文,將來若射虎隘失守,我擅自調走兵馬,屆時將是抄家滅門之罪。”

  慕奎最終沒能從杜知節處借到一兵一卒,失魂落魄地回到住處,悶悶地坐在已經掃去積雪的台階上。任石階冰冷,北風肆虐,樹枝上的殘雪不時被風吹到脖頸裏,化作刺骨冰水滲透肌膚。

  “小殊哥哥,你倒是說句話啊,你還要不要為舅舅一家報仇?”何婉清搖著他的胳臂哭道,“那蠻族可汗縱容士兵在雲州城燒殺搶掠,後來是舅舅軍衙裏的一個文吏去見那蠻族可汗,不知說了什麽,蠻族可汗才約束士兵,不準搶掠屠殺。但那時舅娘已經受辱自殺了,表弟和表妹見舅娘被辱,衝上去和那些胡狗拚命,也被殺了!要不是破城前舅舅悄悄把我送出城,隻怕我也……”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想為大帥一家報仇!可現在我沒有一兵一卒,你讓我怎麽辦?!”慕奎抱頭抓著頭發悲怒狂吼。

  一抹暗紫色灰鼠裘大氅飄了過來,何婉清驚訝地抬起頭,見葉姝立在廊柱旁,長裙曳地,烏發高綰,膚如瓊雪,清美絕倫的眉目間染滿憂傷:“阿奎,要不,我去試試……我去勸阿墨哥哥退兵……”

  慕奎神色一厲,躍起來朝葉姝怒吼:“你以為你去他就會罷兵?他都要殺你祭旗了,可見南侵之心多麽堅定!”

  何婉清突然跳起來指著葉姝怒斥:“讓你和親就是為了兩國盟好,現在北國蠻夷來犯我境,你這個和親公主還有何……”

  一個清脆的耳光打斷了何婉清的怒罵,她捂著高高腫起的臉頰,震驚地看向滿麵怒色的慕奎。

  慕奎殺氣騰騰地指著她大罵:“家國大事,與女子何幹!你再敢對公主無禮,我不光打你,我還要殺了你!”

  何婉清難以置信地瞪著慕奎,眼裏大顆的淚水直打轉,突然發出一聲哭嚎,轉身奔了出去。

  慕奎並不去追她,隻輕撫姝兒麵龐:“姝兒,何婉清家破人亡,她大悲之下,神智昏亂,滿口胡言,你別和她計較。”

  “她說得沒錯,確實是我無能,不能為國盡責,為大哥分憂……”葉姝搖搖頭,望著樹上積雪在呼嘯的北風裏紛紛揚揚飄落,如一縷縷輕紗薄霧。

  “怎麽能怪你!赫蘭墨陰謀害死先可汗,攝政王妃豈會放過他!赫蘭墨如此野心勃勃之人,又豈會不覬覦中原沃土?兩國關係破裂,勢所必然!”慕奎抓住葉姝雙肩,“你策反赫蘭那桓,已經是於國有功,那桓在大磧川大敗赫蘭墨,使得赫蘭墨西進被阻,都是你的功勞……”

  葉姝正想說:那桓不是我策反的,我從來沒有煽動那桓背叛阿墨哥哥!

  連慕奎都以為是我勸那桓投降大晉,難怪野利國上下都以為是我,難怪阿墨哥哥也以為是我……

  阿墨哥哥為了我,也頂著巨大的壓力吧……

  突然,慕奎像是驀地想起什麽,大叫一聲,用力拍打額頭,眸中綻出雪亮的光芒:“我怎麽忘了那桓!那桓現在是肅州都督,肅州地處西北,不是主戰場,我可以去向他借兵!都督乃一州軍政總長官,戰時有自行調兵的權力!姝兒,那桓一向和你交好,又是你引薦他投降大晉,你和我一起去借兵,那桓不會不幫忙!”

  葉姝未置可否,慕奎卻風風火火地開始收拾行李。

  葉姝有孕在身,不便騎馬,慕奎給她雇了馬車,讓侯希光護衛她慢慢往肅州去,自己和何婉清快馬先行。

  到了肅州城,那桓竟毫不猶豫答允借兵給慕奎,從自己麾下撥了一萬人馬交給慕奎統領。

  當晚,那桓和慕奎一起在中軍大帳商議戰略,兩人並肩站在帥案後懸掛的巨幅地圖前。

  那桓剛收到最新戰報,說赫蘭墨拿下雲州後接著又攻下了交漳城。

  那桓說道:“赫蘭墨的意圖很明顯,想把交漳城作為一個中轉站,將雲州大量的糧草和牛羊運送到交漳,再從交漳源源不斷輸送到寧州,赫蘭墨下一步肯定會攻打寧州首府定遠,這裏是大晉龍興之地。你們大晉開國皇帝還是藩王時,據說就曾建都定遠,赫蘭墨長大的王府也在定遠。”

  那桓手裏端著的燭台在地圖上移動:“戰報還說,赫蘭墨拿下雲州後,野利國南境幾大部落從臨武關南下,他們的意圖應該是延州,從而作為右翼策應赫蘭墨。野利國東邊部落以莫槐部為首,目前已經兵圍幽州首府,一旦攻下幽州,就可以和寧州、延州連成一片,大晉東北和中北部將大片淪陷。”

  “那我就渡過寧河,去襲擾赫蘭墨的糧道!”慕奎目光炯炯地望著赫蘭那桓,“這些年居住在塞外,我也學會了你們野利人來去如風的遊擊戰術!你放心,我不去攻打交漳,而是頻繁襲擊他們的糧草運輸隊,搶了就跑,讓赫蘭墨沒法專心攻城。”

  “好,就依你之計!”那桓終於首肯。

  “那麽我淩晨便出發!”

  “你不等公主到了和她見一麵嗎?”那桓大吃一驚,他聽慕奎說了,姝兒乘坐馬車過兩天會到,他也知道了慕奎和葉姝訂婚之事。

  “不等了!”慕奎搖搖頭,眼神堅定而果決,隱約閃著淚光,“我怕見了麵我就舍不得離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