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初吻
作者:羅姽      更新:2021-01-14 20:39      字數:3055
  葉衫正要開口,奕六韓突然擺手製止了他。

  葉衫比奕六韓靠後半個馬身,他不知道父親是怎麽腦後長了眼睛,恰在自己張嘴的一瞬,及時地止住了自己。

  然後就聽到父親的聲音,平穩、渾厚,帶著強勁的內力,令夜色火光裏靜靜矗立的數千騎都聽得清清楚楚:

  “時何可有受傷?他是怎麽被你擒住的?除了時何,我還有哪些親兵被你擒住了?”

  葉衫心中震動、佩服不已,難怪都說父王愛兵如子,開口就先問親兵的安危,而不是兒子。

  阿部稽遙遙看著曾經最好的兄弟答道:“時何受了輕傷。除了時何還有六十個你的親兵在我手裏,阿薈被迭次騎兵追殺時,你兒子帶著他們救了阿薈。

  然後你兒子和阿薈同騎一馬突圍出去了,當時天色已黑,沒人看清他們去哪了。難道你兒子沒有回營地麽?”

  “沒有,衡兒沒有回來!”奕六韓洪亮的聲音答道。

  阿部稽擰眉不語,火光照著他深邃的灰眸,八年的歲月過去,他仍是那樣英俊,隻是老了不少,雕塑般俊美的五官,多了幾分殺伐銳烈,更加英武霸氣。

  他決斷地一抿薄唇:“好,我信你,那你覺得你兒子把我女兒帶去哪了?”

  “我不知道,但我願意和可汗一起去找。”奕六韓誠摯而又鄭重地說,擲地有聲。

  “好!”阿部稽點點頭:“如此,我們一起商量一下搜尋的路線。”

  “等等!”奕六韓一揚手,“可汗能否把時何和六十個親兵放回來?”

  阿部稽麵現猶豫之色。

  奕六韓一笑:“可汗是怕你女兒有什麽意外,所以要以我的親兵為質?那我用我的三兒子換時何和六十個親兵如何?”

  “什麽?”阿部稽和葉衫都是一驚。

  奕六韓淡淡笑了笑:“時何受傷了,我不放心他。

  你不是一直對我扣押你的妻兒耿耿於懷嗎?

  現在我讓三兒子跟在你身邊和你一起尋找衡兒和阿薈。

  若阿薈有什麽閃失,起碼我兒子在你手裏。可汗覺得如何?”

  說罷回頭對葉衫道:“衫兒,去吧,可汗是父王曾經的結義兄弟,為父小時候還是可汗教我騎馬射箭。你跟在可汗身邊正可以好好受教。”

  “是,父王!”葉衫望著父親深沉威嚴的雙目,在馬背上拱手朗聲答道。

  跳下馬背,牽馬而行,走到阿部稽馬前,恭恭敬敬拱手為禮:“請可汗指教!”

  阿部稽望著搖曳的火光裏這孩子的俊眉朗目,和少年時代的奕六韓有六七分相似,不禁心中湧起一股喜愛之情,對奕六韓道:“你兒子長得和你小時候一樣!”

  奕六韓大笑:“你沒看見我的衡兒,那才是一模一樣呢!”

  阿部稽眼裏流露出真切的慈愛,對葉衫一點頭:“好孩子,上馬吧!”

  這幾年,奕六韓運用靈活的邦交手腕,在東邊挑動迭次部和野利部紛爭,又在西邊收複西域部落,給野利部西境製造麻煩。

  奕六韓卻從中漁利,將梁國邊境線往北拓展上千裏,許多的邊境小部落都歸附了梁國。

  阿部稽對奕六韓當然是有忌恨的,所以他每次入朝覲見葉太後,奕六韓邀請他從定遠走,都被他拒絕了。

  然而,到底是多年的兄弟,他們都是從小就被親生父親遺棄,沒有親兄弟,彼此就跟親兄弟一樣。

  這種感情不會因為立場不同,各為其族,疆場對敵,就完全湮滅和隔斷。

  當下放回了奕六韓的六十幾個最精銳的親兵,和奕六韓共同商定了搜尋葉衡和赫蘭薈的路線,準備各派幾支分隊往不同的方向搜尋。

  剛回到營帳睡下的循哥兒,也被奕六韓的親兵叫上:“二公子,王爺讓你也帶一隊侍衛去尋找世子。”

  循哥兒隻得披掛停當,帶了一隊侍衛,遵照父王的囑咐朝分配給自己的路線,一路搜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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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篝火搖曳,跳躍的火光映在她閉著眼睛的側顏,臉上的血汙已經幹涸,遮住了容顏,唯有那濃密微卷的睫毛,隨著她的呼吸輕輕地撲扇著。

  葉衡坐在篝火邊守護著,一直凝望著她沉睡中的容顏。

  腦海裏都是她站在馬背上射箭的英姿,還有她不顧一切返回來救他。

  當他愣神的瞬間,又一波敵軍湧上來擋在他們之間,這時她著急了,直接把刀鋒戳進了馬臀,驅策著發狂的戰馬撞翻數騎敵軍,朝他的方向奔來……

  突然,沉睡中的赫蘭薈發出囈語,全身顫抖,痛楚地輾轉。

  葉衡俯過身將手背放在她額頭——有點燙,可能是發燒了,受傷感染發燒,是意料中的事。

  這次出獵,因為約定了傍晚歸營,隻帶了應急的醫藥、水囊和少量幹糧,並未帶被褥。

  葉衡一咬牙,將赫蘭薈抱起來,緊緊擁在懷裏,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

  後半夜,懷裏的嬌軀越來越燙,發起了高燒。

  沒有什麽可以給她降燒,葉衡拔開水囊的蓋子,喂她喝了一點水,然而大部分的水都嗆了出來。

  葉衡十分焦急,然而沒有辦法,隻能緊緊抱著她,盼望她能熬過去。

  她的身體滾燙,而他的心也仿佛被烈火煎熬,感受到從未有過的絕望。

  她一定能熬過去,他不住地祈求著,那樣英武如神的女子,她不會就這樣死掉的……

  赫蘭薈昏迷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下午才稍稍退燒,略略恢複一點神誌,緩緩睜開眼睛。

  淡白的天光一縷縷從洞口射入,她微微睜開的眸子,讓他一震,那眸子對著陽光看,帶著藍色,非常美,折射著寶石般迷離的輝芒。

  “你一整天沒進食,必須吃一點東西才能恢複體力。”葉衡對赫蘭薈說道,他的聲音嘶啞得好似鐵砂紙磨過。

  為了節省水囊裏的水,他盡量少喝水,隻在實在渴得熬不住時,才用唇稍稍沾一點。

  赫蘭薈虛弱地點點頭,葉衡便把攜帶的幹糧,掰成一小塊一小塊地喂進赫蘭薈嘴裏。

  又幹又硬的幹饃很難下咽,赫蘭薈的英眉擰絞成結,神情痛苦。

  葉衡將水囊遞到赫蘭薈嘴邊:“喝點水咽下去……”

  赫蘭薈乖順地就著葉衡的手喝了一口水,但剛喝下去就嗆了出來,連同嘴裏的食物一起噴了出來,吐了葉衡滿衣襟。

  嗆咳牽動背部的傷口,痛得她渾身劇顫,額頭大顆冷汗滾落。

  葉衡心痛得眼圈都紅了,但是沒有碗、沒有鍋,無法把幹糧泡在水裏喂她。

  他輕輕替她撫胸順氣,等她的咳嗽停止,緩過一口氣,才再次鼓勵地說道:“再試試吧,不吃東西可不行啊!”

  她閉上眼睛,搖了搖頭。

  “要不……”葉衡想了想道,“我把幹糧嚼了喂哺給你……”

  見赫蘭薈睫毛劇烈一顫,葉衡慌忙道:“對不起,如果你覺得冒犯,就算了,當我沒說過……”

  滿臉血汙覆蓋下,赫蘭薈唇邊綻出一絲微笑,喃喃道:“傻瓜,冒犯什麽,你不是連我褻衣都解開了麽……”

  “我,我什麽也沒看見,我閉著眼睛的……”葉衡俊臉通紅,結結巴巴地解釋。

  “閉著眼睛都能把箭頭挖出來,你還真能耐。”

  “這,我……”

  赫蘭薈見了他的窘狀,噗嗤笑出聲,卻牽動傷口,渾身一顫,發出一聲悶哼。

  得到赫蘭薈的允許,葉衡咬了一口幹糧,喝一口水,在嘴裏咀嚼成漿。

  然後俯身,含住赫蘭薈的嘴唇,緊貼密合,將溫軟的漿液一點點用舌頭度進她嘴裏。

  唇舌和牙齒的碰觸,讓兩人靈魂皆是劇顫,在男女事上都是空白的少男少女,平生第一次經曆肌膚之親,隻覺無盡迷離繾綣,無法形容的電流一陣陣穿過身體。

  就這樣一點點地喂哺,赫蘭薈總算吃進了食物,有了一點精神。

  葉衡便對她道:“水囊裏的水不多了,我想去山裏走一走,如果能找到小溪,就能灌滿水囊。你一個人待在洞裏,沒事吧?”

  “我沒事,你去吧。”赫蘭薈虛弱渙散的眸子漸漸有了神采,浮起滿目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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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下去看看吧,你們在這裏等著。”循哥兒對隨行的侍衛隊說道。

  他們這一隊負責搜尋這片山林,山路越來越陡,到了這處山坡已經不方便騎馬,循哥兒看見左側斜坡下,似乎隱約有個洞口。

  循哥兒跳下馬背,從斜坡一躍而下,穩穩落在地上,撥開濃密的長草,慢慢接近那個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