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還我女兒
作者:羅姽      更新:2021-01-14 20:39      字數:3047
  “還不快走!趁他們被殺開了、來不及合圍!”見他愣在那裏,赫蘭薈手裏刀光暴漲,連連砍翻數騎,往葉衡所在衝過去。

  就在葉衡愣神這一瞬間,又一波迭次騎兵湧過來堵住剛被赫蘭薈殺出的缺口,橫在了葉衡和赫蘭薈之間。

  一直緊跟赫蘭薈的侍衛們,也被突然湧上來的迭次騎兵衝散開了。

  赫蘭薈見狀急了,一刀戳進坐騎的後臀。

  痛極發狂的戰馬狂嘶著飛騰而起,一連撞翻數騎迭次騎兵。

  赫蘭薈在坐騎倒地之前,就從馬背上飛身躍起,在地上幾個翻滾,對著縱馬撲來的一騎甩出了手裏的戰刀。

  戰刀飛旋著插入敵人胸口,那人發出慘絕人寰的哀嚎,摔落馬下。

  赫蘭薈又是一個翻滾躲過飛馳而過的馬蹄,然後半跪在地上,開弓就是幾箭連續射了出去,數騎敵人慘叫著滾落馬下。

  與此同時,幾支利箭突然從四麵八方朝她射了過來,赫蘭薈往前撲倒躲過其中幾箭,然而還是有一支利箭嗖地插在了她的背上。

  剛踉蹌爬起,忽然一騎敵軍迎麵衝來,她在地上一個翻滾躲過了這一騎。

  然而背上的箭矢卻因為翻滾而插得更深了,箭杆折斷,箭頭卻深深紮進肉裏,劇烈的疼痛讓她一陣暈眩。

  剛才她躲過的那一騎又重新衝殺回來,馬刀挾著風聲,借著馬匹衝力朝她斜揮而來。

  眼看就要躲不過這橫掃而來的刀光。

  耳邊勁風銳嘯,接著粘稠的熱血噴了她一臉,迎麵的敵騎被一道凜冽的刀光劈成了兩半。

  一匹駿馬從天而降,馬上的少年渾身浴血,聲音嘶啞:“快上馬!”

  赫蘭薈下意識地伸出手去,然後就被一雙有力的手拉上了馬背,跌入了一個堅實而溫暖的懷抱。

  佳人在懷的少年突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悍勇殺意,二十年前,他的父親也曾經這樣把她的姑姑抱在懷裏,從千軍萬馬中衝殺出去。

  龍鱗刀騰起蛟龍般的刀光,擋者披靡,四周湧過來的迭次騎兵與少年甫一照麵,便被連人帶馬,劈翻在地。

  葉衡的周圍頭顱翻飛、鮮血四濺,清出了一片屍體堆疊的無人區,雙腿猛地一夾,駿馬騰空躍起丈許,葉衡抱著赫蘭薈幾乎是毫無阻礙地衝了出去。

  等迭次部的騎兵在軍官指揮下重新合圍,葉衡的侍衛們喊殺著迎了上去,而葉衡已經帶著赫蘭薈兩人一馬在漫天硝煙中絕塵而去。

  身後有馬蹄聲追來,利箭扯著空氣呼嘯掠過,葉衡回身放箭,接連射殺數騎。

  夜色漸漸籠罩天地,追兵們因為看不清楚,稍稍放緩了速度,燃起了星星點點的火把。

  “右轉,前麵有一片山林,進去躲一躲!”赫蘭薈的聲音帶著虛弱,呼吸短促而沉重。

  葉衡回頭看了一眼火把,大致判斷出追兵的人數和距離,調轉馬頭往右邊轉向,又奔馳了幾十裏終於甩掉了追兵,馳進了一片大山的黑影中。

  今夜無星無月,四處樹影憧憧,風吹草葉發出沙沙的聲音,仿佛在下著一場無止無盡的秋雨。

  葉衡感覺到懷裏的身軀逐漸地沉重,她的呼吸也越來越急促,想來是受傷極重。

  這時,黑暗深處忽然傳來奔雷般的巨大轟鳴,這一整片山林都在天崩地裂般地搖撼。

  葉衡從樹葉間隙看見山下有大片的火把如漫天的繁星閃耀躍動,火光中飄揚的旗幟似乎是狼旗。

  “是……是厄魯的援兵來了!”赫蘭薈激動地喊了一聲,卻虛弱無力地軟倒在葉衡懷裏,暈了過去。

  葉衡沒有聽清她說什麽,也不敢貿然下山去投奔那些打著狼旗的野利人,無論如何,現在給她拔出箭頭是關鍵。

  他在馬鞍邊的皮囊裏摸索了一會,終於摸出一個火折子,“擦”地晃燃,方圓幾丈的景物頓時明亮起來。

  他找到了一處岩洞,把馬匹拴在洞口,抱著赫蘭薈走進洞穴中,拔了幹草鋪在岩洞地麵。

  時近秋日,草原上的夜晚已經非常寒冷,葉衡在洞門口燃了一堆篝火。

  然後蹲下來查看赫蘭薈的傷勢,她背心中的那一箭深入骨髓,情況十分危急。

  葉衡取下馬鞍邊的皮囊,從裏麵找出止血藥、紗布、繃帶等物。

  “冒犯了!”葉衡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再不猶豫,解開赫蘭薈的鎧甲,發現她的內衣已被鮮血浸透,幾乎和傷口粘連住。

  深吸一口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撕開被血粘住的衣物,然而她還是發出了一聲低低的痛哼。

  深深入骨的箭傷處已是血肉模糊,隱可見骨。

  葉衡咬了咬牙,用小刀剜進肉裏,一點點將箭頭挖了出來,鮮血激湧而出,葉衡迅速灑上止血藥粉,用紗布包紮好傷口。

  整個過程赫蘭薈痛得醒過來,哼了幾聲,又很快陷入了昏迷。

  葉衡從皮囊裏拿出一個藥瓶,倒出一粒丸藥,讓俯臥的赫蘭薈側過臉,將藥丸送進她嘴裏,在她耳畔柔聲道:“快咽下去,這是回心丹,失血過多的時候,可以提神續命,也可以起到消炎止血的作用。”

  赫蘭薈迷迷糊糊間將藥丸咽了下去。

  —————

  傍晚的時候,循哥兒和葉衫的獵隊都如約在野雁圍營地匯合,就等葉衡的獵隊歸營,就可以點數獵物,評定成績,贏取彩頭了。

  然而,左等右等葉衡的獵隊也不曾歸營。

  奕六韓焦急如焚,派了幾撥士兵朝各個方向尋找。

  夜色初降,野雁圍營地處處燃起了篝火。

  一隊士兵終於返回,為首隊長滾鞍下馬,半跪抱拳:“啟稟王爺,彈箏峽隘口外來了一隊野利士兵,說是來找他們的公主!”

  “他們的公主怎會在本王這裏?!”奕六韓怒吼道。

  “他們口口聲聲說看見世子拐走了公主!”

  奕六韓心中一動,翻身上馬:“我去看看!於闐,點一隊親兵跟我走!”

  “父王,我也去!”葉衫一邊喊著一邊策馬跟了上來,目光裏鋒芒畢露,全是無所畏懼的凜冽,“他們既然咬定是大哥拐走他們公主,那他們肯定有人見過大哥,咱們務必逼問出大哥的下落!”

  奕六韓讚許地看著葉衫點了點頭,迅速點齊了五千親兵往西北方向的燕末山馳去。

  循哥兒望著他們的背影,漆黑的眼睛裏跳躍著父兄遠去的火把光芒,心裏冒出一絲森然的惡意:如果葉衡遇到意外該多好!

  如果葉衡死了,那我就是世子了。

  薛夫人再受寵,越不過我娘親。

  我娘親是蘇氏嫡長女,薛家已經敗亡,而蘇氏正值鼎盛,不管是北疆還是朝堂都遍布著蘇氏族人,父王不會蠢到放棄蘇氏的支持……

  而且我還有舅舅令禾,他娶了衛氏女,又幫太後立下軍功無數,如今也是重兵在握。

  但前提是葉衡死了,葉衡死了……

  ————

  隘口外大片火把跳躍閃耀,野利士兵穿的精鐵鎧甲,被火把映成一大片洶湧的寒潮,四下漫開。

  奕六韓一眼看見他們的裝備,心中一凜:這是阿部稽的親兵狼衛!

  大漠上的鐵礦不如北梁豐富,遊牧民族又全民皆兵,所以他們的鐵甲覆蓋率較低,多數士兵都穿皮甲,能夠穿上這等精鐵甲胄的,必是可汗的近身侍衛。

  難道……

  這時,披堅執銳的野利士兵齊齊分開兩邊,火把閃動,馬蹄雜遝,地動山搖間一匹高大的駿馬從火光中馳出。

  馬上騎士頭戴插著三尺雉尾的羽盔,頭盔鑲著一圈皮毛,盔下垂著兩條長長的皮毛帶子,身穿鍍金镔鐵鎖子甲,身形偉岸,英姿筆挺,以鞭柄遙指梁軍,聲如金鐵震鳴,說著標準的梁國官話:“奕六韓,你除了以我妻女為質,難道就沒有更高明的謀略?”

  奕六韓一手挽韁,徐徐策馬而出,葉衫緊跟在父王身旁;兩邊親兵緊緊簇擁,持弓執刀,森嚴戒備;隘口兩邊山崖堡壘弓弩如林,萬箭待發,對準了隘口外的野利士兵。

  “可汗怎麽又把女兒弄丟了?堂堂可汗,三番五次地弄丟女兒,難道不覺得顏麵無光麽?”奕六韓哈哈大笑,和阿部稽剛相反,奕六韓說得是一口流利的野利語,雄渾洪亮的嗓音仿佛帶著回音,在山穀間縈繞回蕩,傳出很遠。

  阿部稽氣得胸膛起伏,半晌,迸出一聲厲喝:“把女兒還給我!否則你的心腹親兵時何,別想活著回來!”

  奕六韓心想,你女兒又不在我這裏,媽的,我兒子還不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