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荻為奕六韓帶來了月氏國西庭的布防圖。

  月氏國西庭跋奐城，位於天山中段的南麓，幾處主要的隘口都有重兵把守。

  這裏有一片巨大的山地草場，是月氏國親王染幹的牧場，他是月氏王的親叔叔，統領著天山東段和中段的遊牧部落。

  這一帶都是雪山，非常不容易翻山越嶺，隻有幾處隘口可以通行，因此設了重兵把守。

  天山派正是在天山中段的雪峰頂上，霍荻對這一帶很是熟悉，因此奕六韓道：“霍兄認為，是從隘口強攻損失更大，還是翻越雪山偷襲，損失更大？”

  “翻越雪山雖艱難，但是這個季節不會發生雪崩，何況那一帶我常走，肯定能把你們帶過去。而染幹親王麾下的虎師，縱橫西域，不然月氏國也不會強盛至此，現今駐守牧場的是虎師副將呼勒，若和虎師硬扛，就算豹躍軍勇士能以一敵二，王爺自己想想……”

  奕六韓用兵本就喜歡奇襲，不愛打正麵硬扛的仗，霍兄給了這麽一個定心丸，更堅定了他的決心。

  “這樣，阿部稽，我帶豹躍軍翻越雪山偷襲牧場，那些守在隘口的兵馬必定會去回救，這時，你就帶人從隘口攻進去。”

  奕六韓指著圖紙上畫著的那幾處隘口，雙眸閃著鐵血冷光，凝住最好的兄弟。

  阿部稽的灰眸亦燃起灼灼光芒，心中豪情激蕩，好幾年沒和小奕一起並肩作戰了。

  自從白沙峪兩人合作之後，由於各自都有指揮千軍的統帥之能，此後他們都是各自指揮一條戰線，再未有過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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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如霍荻所料，在霍荻帶路下，奕六韓的豹躍軍放棄坐騎，徒步翻越雪山，損失極其微小，他挑選的六千精銳，不慎滑落雪坡掉入山穀的隻有幾十人。

  翻越雪山，大片的雲杉林和原始森林下，便是一片連綿起伏的高山牧場。

  此時月亮正從雪山上空升起，照得冰峰折射出璀璨晶瑩的光華。

  山下那仿佛仙境般的美景，沐浴在清澈的月光下。

  此時正是夏季，草原上開滿了金蓮花，仿佛一片金黃的香雪海，在風中翻起一陣陣花潮，一座座彩色的氈房點綴其間，彎彎曲曲的辮狀河流，宛如銀絲帶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因為是放棄坐騎、徒步穿越雪山，奕六韓率領的豹躍軍，一部分負責到處放火燒氈房，一部分負責襲擊馬場，搶到坐騎後，立刻發揮騎兵的優勢，在衝天烈焰中四處衝撞砍殺。

  隘口的守兵見到這邊的火光，便朝牧場來救援，這時早就埋伏在各處隘口外的阿部稽，帶兵發起總攻，突破各處隘口的防線攻了進來。

  曙光初露時，奕六韓和阿部稽拿下了這片牧場，殲滅了駐守在此的虎師大部，將虎師副將呼勒梟首。染幹親王治下的幾個部族，全都投降了。

  兩人隻休整了一天，留了少部分軍隊駐守，便向西南三百裏外的跋奐城進軍。

  染幹親率虎師到跋奐城外，布陣決戰。

  大約未時，西南方向忽然刮起了沙塵暴，天地變成濃重的渾黃，雖然士兵們都事先戴上了防沙網罩，依然有大顆的沙粒打在臉上，火辣辣地疼，幾乎睜不開眼睛。

  無邊無際的昏暗在肆虐，鋪天蓋地的沙塵在咆哮，狂風卷著沙石一陣陣撲打過來，千軍萬馬的喊殺聲、馬蹄聲，都淹沒在風暴的呼嘯聲中。

  因為風向都朝著奕六韓這邊，被沙塵打得睜不開眼睛，豹躍軍開始敗退。

  染幹發現對方在後撤，怎會坐失良機，立刻親率中軍破雷裂冰般朝豹躍軍追擊而去，繡著猛虎的虎師大旗，透過滾滾沙塵高高地飛揚，一直緊咬在豹躍軍後麵，不知不覺被豹躍軍帶進了一處淺盆地。

  這時，盆地中叢叢沙丘後麵，突然有無數麵狼旗升起，驚天動地的喊殺聲幾乎掩蓋風暴的聲音，阿部稽率領的野利兵早已埋伏在此。

  染幹忙下令吹響撤退號角，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剛才還在敗退的豹躍軍猛地轉身殺回，四麵八方衝殺而來的士兵，像風暴中一團團的烏雲席卷而來，成千上萬的箭矢和著風沙如暴雨橫掃。

  大片的人馬翻倒在風暴裏，一聲聲慘叫哀嚎聲中，斷臂和殘肢齊飛，慘叫與鮮血同生，血肉如煙花在沙塵中爆開……

  染幹親王的虎師全軍覆沒，月氏國西庭的跋奐城被拿下，接著奕六韓和阿部稽繼續西進。

  月氏國西北邊的焉耆國，早就對月氏國不滿，原先西域的商道分為北道和南道。

  一直以來都是焉耆國占據北道，月氏國占據南道，後來月氏國因為和東北邊的疏勒部結盟，將北道和南道全部壟斷。

  焉耆國幾次遣使到北梁，請求梁國出兵幹預西域，疏通北邊商道。

  北梁因為北有草原五部，西有羌人，當時無暇顧及西域。

  直到奕六韓平定羌亂，打通西北；又逐走疏勒人，在漠北草原扶立了親梁的野利部，如今才有條件經略西域。

  焉耆國聽說梁軍已經拿下西庭，立即派了一支兵馬來幫助奕六韓。

  奕六韓和阿部稽駐紮在天山下一處峽穀裏，這裏群山環繞，山巒重疊，峽穀裏遍布鬱鬱蔥蔥的雲杉森林，從雪峰融化的河流穿過峽穀，形成一道道美妙的飛瀑流泉。

  在峽穀左岸有兩處溫泉，此時兄弟倆正在其中一處溫泉裏泡澡，洗去多日征戰的疲憊與傷患。

  周圍背朝他們倆，站了一圈披堅執銳的親兵，野利士兵和梁兵各自組成一個半弧，兩個半弧合成一個戒備森嚴的圓陣。

  “想要你幫我個忙。”蒸騰的熱氣裏，奕六韓睜開秀長雙眸，仰望著陽光下熠熠生輝的雪峰、高聳入雲的雲杉森林。

  “嗯。”阿部稽仍然閉著眼睛享受，懶洋洋地嗯了一聲。

  “班師時，和我去一趟饒鳳城，把小歌的遺骨遷到以前咱們野利部的王庭，現在那裏是摩提氏的草場吧？”

  阿部稽突然睜開眼睛，望著最好的兄弟，繚繞的氤氳霧氣裏，看不清小奕的表情，卻能感到那種最深沉的悲傷。

  阿部稽歎口氣道：“嗯，行。”

  沒有更多的話語，是他的風格。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直到奕六韓忽然說：“喂，你的玉獅子給我騎兩天。”

  阿部稽一臉黑線，簡直拿他無法，小奕纏著要跟他換坐騎好些日了。

  從小他就這樣，喜歡喝阿部稽碗裏的酒，喜歡吃阿部稽盤裏的食物。

  就連剛才泡澡，本來有兩個溫泉，阿部稽和奕六韓正好一人一個，可是這個家夥非要跳到他的溫泉裏來……

  “怎麽我的東西就是好？”阿部稽翻了個白眼。

  “難道我的就不好？某位夫人以前本來是我的哦……”

  阿部稽英俊的臉頓時黑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