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來了。”銀屏脆生生一聲喊，頓時讓令姬和奶娘都綻出一臉喜色。

  一個身姿筆挺的高瘦青年大踏步邁了進來，正是吳令姬的哥哥吳令禾，奕六韓第二的兒子葉循的親舅舅。

  “聽說你明天就出征，怎麽今日還有空過來？”令姬笑容滿麵地嗔怪道。

  “來看看我的小外甥啊！”吳令禾眉目清朗，喜滋滋接過奶娘抱過來的繈褓。

  “都說外甥像舅舅，你看我們循兒多像大舅子……”奶娘笑眯眯說道。

  “哈哈……”令禾正開懷大笑，就聽令姬在旁邊嘀咕，“還是像三公子多，平日抱出去都說跟衡兒一模一樣呢。”

  令禾臉上便有些掛不住，逗弄了循兒一會兒便還給奶娘。

  令姬問哥哥：“我怎麽聽說你這次出征沒有跟著青鳥表哥，而是跟著赫蘭都督？”

  吳令禾答道：“嗯，晉王爺因安雷（勒內）引起安德作亂之事遷怒青鳥哥哥，本來是不讓青鳥哥哥帶兵的。把青鳥哥哥的人馬都調到赫蘭都督麾下了。”

  吳令姬點點頭：“那你就好好跟著赫蘭都督，以後和姑母還有青鳥他們都少來往。”

  吳令禾臉色一沉：“妹妹，做人不能太勢利，如今晉王爺寵幸三公子，你也算飛上高枝了。

  但你可別忘了我們小時候窮成那樣，是誰一直接濟我們，讓我入葉氏族學讀書。我在葉氏族學裏被人欺負，又是誰一直保護我？

  你眼裏不要隻有你的男人，你應該像姑母那樣時時以吳家為念……”

  “行了，我知道了。”令姬微微噘嘴地扭過頭去。

  她不敢把吳香凝那些罪惡告訴令禾，三少夫人說了，現在還不能打草驚蛇，如果吳香凝發現令姬什麽都知道了，必定會狗急跳牆，對令姬痛下殺手。

  “循兒出生你就沒回過娘家，有空帶循兒回去看看母親吧。”令禾道。

  “我知道了。你明日就出征，一應行裝可收拾好了？”令姬關懷地問哥哥。

  “你放心。”

  “你也是，身邊沒個女人照顧。母親說了幾門親事，你都不樂意。要不我幫你問問三少夫人，如果能和蘇氏聯姻……”

  令姬話音未落，被令禾冷冷打斷：“咱們寒門庶族，雖然靠著晉王得以躋身權貴，到底還是難以高攀他們門閥世族。我可不願意娶一個世家千金來受窩囊氣。”

  令禾說罷告辭而去。

  又過了些日，一天用午膳的時候，令姬對蘇葭湄說起想帶循兒回家看望母親。

  北梁世家的規矩，小妾如果要外出，必須得到正妻的允準。

  蘇葭湄當然不會為難令姬，很爽快地同意了，轉而又吩咐書盈去找自己的侍衛隊長侯希光，讓他安排一隊侍衛護送令姬母子。

  令姬反而不好意思了，那是葉府給蘇葭湄配備的虎賁軍侍衛，她一個小妾有何資格使用虎賁級別的扈從。

  蘇葭湄按住令姬手背，溫和而又決斷：“你就聽我的，如今多事之秋，暗流湧動，你不為自己也為循兒，多一分小心總是好的。”

  ——————

  吳令姬這裏準備出行，明霞院那邊，何田田很快就把消息報給了葉東池。

  葉東池連著幾晚在迎暉院周圍逡巡，都沒有找到機會。

  後來他想，睡三弟的女人，不一定非要跑到迎暉院去睡，難道他的女人就待在迎暉院不出來嗎？

  老子等她們出門了再睡，豈不是更易得手？

  他便讓何田田天天跑到迎暉院去探查，隻要有妻妾出來便趕緊通報他。

  期間蘇葭湄出門幾次，都帶著虎賁軍侍衛，葉東池根本無從下手。

  今日，何田田說吳令姬要回娘家看望母親，葉東池眼睛一亮：令姬也行！雖然比不上睡正妻最具刺激，但令姬是膝下有子的妾，也是三弟有分量的女人。

  他便興奮地開始行動，估摸著令姬應該從東角門走，便悄悄從另一處角門潛行到葉府外的內街等著。

  不一會兒便聽見車輪轔轔，兵甲鏗鏘，他抬頭張望，隻見一隊虎賁軍侍衛在前開道，簇擁一乘重帷香車搖搖而來。

  他穿著小廝的服飾，立刻躲到街邊，垂首讓道，並無人注意他，他卻在那乘香車過去的瞬間，聽見兒啼聲和奶娘拍哄孩子的聲音：“循兒不哭……”

  真是吳令姬的車駕！

  連她一個出身寒門的小妾，都用上了虎賁扈從！

  他才是葉家嫡長子啊，父親先是偏寵青鳥這麽多年，現在又偏寵三弟。父親肯定知道淺淺逃婚是跟三弟私奔了，然而父親卻完全默許了。

  那是我愛了多年的女子，是我已經下聘的新婚妻子，父親卻默許三弟奪走她。

  ——這是何等喪心病狂的偏心！

  葉東池越想越氣，越想越悲憤，越想越淒涼，失魂落魄地走回葉府，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葉府後花園的湖邊。

  這座人工湖是從永固渠引水而建，湖上遍植荷花，然而此時已近深秋，菡萏香消，敗荷零落。

  葉東池繞著湖走到一處小碼頭，這裏係著一葉扁舟，他解開纜繩，獨自一人在碧波生寒、秋風蕭瑟的湖上蕩舟。

  葉府的兩個公子都出征了，五個女兒出嫁了三個，還有一個在高臨，諾大的後苑竟無人來玩耍，一整天都隻有葉東池自己。

  暮色降臨時，葉東池將渡船劃回了岸邊，正要從岸邊菰蒲叢走回角門，卻忽然看見對岸有一個身影沿著湖岸慢慢散步。

  一看見那大腹便便的身影，葉東池就下意識躲進了灌木叢，心髒驟然如同擂鼓般急跳起來，呼吸都快停止了。

  她也是三弟的女人，還懷著孕，而且她隻有一個人，身邊連個侍女都沒有！

  葉東池常年浪跡花叢，是秦樓楚館的常客，什麽樣的女人都玩過，就是沒有玩過孕婦。

  好啊，你奪走我最愛的女人、我的未婚妻子。

  我也要睡你的女人，連同你的孩子一起搞！

  暮色越來越濃，從湖麵吹來的風拂過岸邊灌木菰蒲，颯颯作響。

  瑪吉腆著大肚子，手撐著腰，吃力地慢慢走著。

  最近她每晚飯後都來後苑散步消食，迎暉院西北角門直通葉府後苑，她每晚準時回去，蘇葭湄也同意了。

  肚子越發的沉重了，瑪吉每走幾步就歇下來喘一喘，低下頭輕撫著巨大的腹部，用野利語甜蜜地悄聲說：“乖寶貝，想不想阿爹啊？阿爹出征了，他去大草原打仗了，那裏是娘親的故土……”

  對奕六韓的思念霎時沸騰起來，仿佛就連這風裏都帶著他身體的氣息，撲麵而來的秋風好像他的身體壓下來時的那種力度與強悍。

  瑪吉一邊輕撫著腹部，心裏溢滿了甜蜜的回憶，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肆意地翻滾在腦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