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嫡妻之責
作者:羅姽      更新:2021-01-14 20:38      字數:3331
  轅門外的雪被打掃了,清出了一塊空地。士兵們正在圍觀他們的主帥馴服烈馬,場上一片熱鬧的歡呼與鼓勁聲。

  流星?本來是奕六韓送給阿部稽的,奕六韓自己從沒騎乘過,這匹絕世神馬是阿部稽馴服的。

  如今它突然換了主人,顯然是極不樂意的,陌生人隻要靠近它,它就會暴烈地昂首怒嘶,鬃毛倒豎,又踢又咬。

  不過奕六韓它是熟悉的,倒沒有這樣暴烈的反應,奕六韓便大意地翻上了馬背。哪知他剛剛落鞍,流星?就暴躁起來,前仰後蹶地把奕六韓掀下了馬背。

  “汗王!”

  “少將軍!”

  一群親兵擔心地圍上來,卻被奕六韓揮揮手趕開:“走開走開,老子就不信降服不了它!”

  奕六韓再次側著身子慢慢貼近流星?,烈馬似乎意識到他的企圖,十分警覺地噴鼻,突然揚起前蹄猛烈蹬踏。

  奕六韓小心地躲閃著,趁流星?前蹄落地的瞬間,身形矯健地縱身躍起,如飛鵠般掠上了馬背。

  流星?頓時發了狂一般顛簸、昂首、亂踢,奕六韓任它如何狂躁,兩手抓緊了韁繩,雙腿如鐵鉗般牢牢夾住了馬腹。

  流星?發出一聲暴怒的咆哮,撒開四蹄狂奔,劇烈顛簸著馬背上的新主人,想要將之甩下來。

  奕六韓夾緊馬腹,緊抓韁繩,宛如粘在馬背上一般,無論烈馬怎樣發狂,就是不能將他甩下來。

  流星?似乎更加惱火了,仰頭怒嘶一聲,如離弦之箭般往曠野盡頭狂奔。

  它故意挑選那些被積雪覆蓋的溝壑,然後總是很及時地縱身飛躍過去,想以劇烈的顛簸將身上的騎手顛下馬背。

  親兵們紛紛躍馬跟上,卻被遠遠地甩在了後麵。

  寒冷的空氣裏,流星?流出的汗水蒸騰出騰騰熱氣,很快就在光亮如緞的馬鬃毛上凝了一層薄霜。

  奕六韓馳出營地數裏,流星?終於越跑越穩,也越來越聽從他的心意。

  他慢慢地放鬆了韁繩,信馬由韁地奔馳於一望無際的雪野,任凜冽的寒風像尖利的長刀,一道一道切割他的麵龐,耳畔灌滿激烈的風聲,猶如騰雲駕霧一般。

  “果然是絕世神駒,我以前乘過的坐騎都無法相比……”

  奕六韓感歎道,這時,他看見遠處雪原盡頭有數道黑影在晃動。

  “耿舒!”他認出了自己的斥候隊長,遙遙地高呼。

  耿舒一邊打馬快速接近,一邊欣喜若狂地大喊:“三少將軍,孫將軍的輜重營到了!”

  “太好了!太好了!”奕六韓興奮地以鞭柄猛烈地擊打馬鞍。

  他等孫孝友的輜重營等得都望眼欲穿了,他從武弘出發去蟠羊山時,隻帶了六天的幹糧。

  原打算和阿部稽合擊左律王,結果那晚他要擁抱阿部稽,阿部稽卻冷冷走開,他一氣之下帶兵離開。

  阿部稽後來給他送軍帳和糧草,他已經走了。

  等他到達白鷲山下的野蜂亭營地時,幹糧幾乎都已經吃光了。

  幸好張矮虎在封喉嶺打敗芒東,搶了芒東的輜重糧草。

  如今張矮虎帶著前鋒營出塞去追擊芒東,奕六韓和大軍主力卻遲遲沒有出塞,就是在等糧草。

  孫孝友的輜重營給奕六韓帶來了糧草、軍帳,冬衣,氈毯,被褥,皮囊裝的水……

  營地頓時熱鬧起來,幫著從輜重車上卸物資的士兵們穿梭來去,負責指揮的軍官們高聲地呼喝著,人和牲畜呼出的熱氣、身上的汗氣在寒冷的空氣裏蒸騰出一團團白霧。

  孫孝友見奕六韓不停地往自己身後打量,笑道:“三少將軍別看了,淺淺被她母親囚禁在武弘老家了!”

  奕六韓悵然若失地站在那裏,仿佛丟了魂一般,半晌都無法動彈,眼神空空洞洞,周圍的熱鬧與喧嘩似乎都離他遠去了。

  糧草輜重到了之後,奕六韓在中軍大帳召開了軍事會議,決定淩晨卯時就出發,從封喉嶺出塞,沿著張矮虎追擊芒東的方向行軍。

  奕六韓叮囑將士們早點入寢,便宣布散帳。

  回到寢帳,檢查了親兵收拾好的行軍物資,習慣性地先練了一套拳,又練了一會兒吐納。

  身上有些發熱,便叫親兵把帳中的炭盆熄了,脫光了上身準備就寢。

  “是!”一個親兵答應著進帳來。

  奕六韓剛躺到榻上,從枕邊拿了一本兵書,隨意翻著,眼皮漸漸有些沉,不經意間抬起眼皮,睡意迷蒙地看了一眼正把火炭夾進密封的鐵桶中熄滅的親兵。

  宛如被強烈的電流貫穿,奕六韓狂吼一聲從床榻上一躍而起,像一頭矯健威猛的獵豹突然就從後麵撲了過去,從後麵抱住了那個親兵,扳過她的臉就狂吻起來。

  “淺淺!我的淺淺!”他不讓她有絲毫喘息和說話的機會,隻是發瘋發狂地親吻她。

  一邊熱吻一邊不顧一切地將她抱起來,扔到鋪著黑熊皮的床榻上。

  直到狂風暴雨般的愛結束,她仿佛慵懶華貴的波斯貓伏在他懷裏,滿足而又安靜。

  她牛奶般潔白無瑕的肌膚,起伏的美豔雪軀,襯著黑玉般光亮如緞的黑熊皮褥子,美得讓他愛不釋手讚歎不已。

  “淺淺真是獨步天下的美人……”。

  “你這也是獨步天下的槍……”蘇淺吟嬌媚地仰起臉,墨瞳流光溢彩,纖手輕點他堅實的胸大肌。

  “跟某人的龍槍比呢?”他邪邪壞笑著問她。

  蘇淺吟輕蔑地一撇嬌豔紅唇:“哼,用得太多早就衰微不振了!什麽蛇穴鼠洞都去過,髒死了。他自以為真龍,還不是因為我們這些深宮女子就他一個男人,沒有比較……”

  “哈哈……”奕六韓大笑,摟緊了懷裏的佳人,越發對她愛如珍寶,“你怎麽逃出你母親的魔爪的?”

  “我和她斷絕母女關係了,她問我是要她還是要給你做妾,我當然要給你做妾。以後我沒有這個娘了。”蘇淺吟一挑秀眉,美目閃著冷傲倔強的光華,毫不在意地說道。

  “啊?”奕六韓胸中漫過一陣強烈的感動,緊緊摟住她,“淺淺,你對我這麽好,我不會辜負你的。等我擒獲芒東,我以平妻之禮娶你好不好?”

  “什麽?”蘇淺吟驚得抬起身子,“平妻之禮?!我朝從來沒有過,隻聽說古時某些朝代有過……”

  “管它有沒有先例,我父親封異姓王,我朝也從來沒有過。可見禮法祖規都是可以被人打破的。”

  “這倒不是最主要的,最關鍵的是,二妹……她能同意嗎?她自幼因庶出而受盡冷眼,平生最看重她的嫡妻權威……”

  “我他媽管她同不同意,這事我說了算!”奕六韓怒聲道,想到小湄,胸中各種情緒如海潮般沸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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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望著城門外的秋山薄霧,落葉紛飛,有那麽一刹那,曾想不顧一切衝出去追他,然後跟著他出征,陪伴他萬裏征途,大漠朔風,野水孤雲,不離不棄。

  然而,隻是一瞬間,這個念頭就被她以理性撲滅。

  “回去吧。”她恢複一貫的冷靜,掉轉馬頭,命令侍衛隊跟上。

  就在這時,馬蹄聲疾,清晨的薄霧中,直通城門的大道上,忽有一騎絕塵而來。

  就在這騎快馬和她擦肩而過時,馬上騎手的麵紗被風掀起,露出線條分明的烈焰紅唇。

  那樣線條張揚豔烈的紅唇,隻有一個女人有。

  蘇葭湄幾乎叫出聲來,那是淺吟姐姐,她肯定是出城追夫君的。

  蘇葭湄心中劇烈一痛,想到另一個女人將陪伴自己心愛的男人,萬裏征途,鞍馬相隨,寒冷雪夜裏相擁共枕,不分彼此地肌膚相親。

  強烈的痛楚與嫉妒如烈火般燒灼著她的心扉。

  然而,她慢慢仰起頭來,任深秋霜風吹幹了眼中的淚意。

  灼燒在心頭的火焰慢慢地被寒涼的秋風吹滅。

  她是正妻,正妻就是要在後方為他打理家宅,而且她還有兒子要照顧。

  有淺吟姐姐陪伴他寂寞征途,讓他泄、欲,總比他行軍途中又勾搭其她狐狸精,對自己更為有利。

  這樣想著,蘇葭湄很快就平靜下來,抿了抿唇,清麗如冰的眉目重新散發堅強冷靜。

  一扯韁繩,“駕——”揚鞭落下,與蘇淺吟反方向策馬而去。

  回到迎暉院,她剛進房就聽到衡兒啼哭,奶娘哄孩子的聲音從嬰兒房傳來:“哦,哦,王孫不哭,爹爹出征了,你想爹爹了?”

  本已冷漠平靜的心,再次因為丈夫的遠征而泛起傷感。

  蘇葭湄邁向嬰兒房的腳步滯了一下。

  現在去看衡兒,肯定會因為看見衡兒和他爹一模一樣的眉目而落淚。

  而她不願意當著奶娘軟弱地哭泣,於是,她的腳步轉了方向,走進了內室。

  書盈上來為她解開銀白色翠紋錦緞披風,這時,她看見了床邊桌案上放著的玉墜。

  原本掛在夫君胸口,和她配對的玉墜。

  她的心劇烈一痛: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夫君在和我那樣如膠似漆之後,突然不辭而別?

  她對書盈低聲交待了幾句,書盈點著頭領命而去,不多時,書盈回來了,低聲附耳稟報:“奶娘昨晚聽見三公子去了西廂。”

  蘇葭湄黛眉輕顰,薄唇緊緊抿著,半晌,她對書盈淡淡吩咐:“去把瑪吉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