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幫我綁一下束甲絆（固定明光鎧的一種皮繩）！”他吃力地反手到後背試圖把皮繩打結。

  蘇淺吟美眸一斜，嫵媚的眼中波光流轉，“有本事你自己係啊，我除了唱歌跳舞，其它啥也不會！”

  “好淺淺，剛才是我不對。”他走到她的榻前，背對她半蹲，“快點啊，淺淺，蘇貴妃，蘇大小姐，大姨子，求你了，快來幫我係一下鎧甲……”

  蘇淺吟這才撲哧笑出來，當真是一笑百媚生，整間昏暗的內帳都因她的笑容而熠熠生輝。

  她從軟榻上坐直了身子，替他將束甲的皮繩穿過腋下，在後腰打成結，一麵嬌嗔地斥道，“哼，打仗的事，你怎麽謀於婦人？那麽多謀士都是吃白飯的？我不懂軍政，你覺得我沒用。我若參與軍政，隻怕又有人要說，婦人不得幹政，否則就是牝雞司晨了……”

  （注釋：牝雞司晨，意即母雞報曉，古代用來指責女性參與政治的專用成語。）

  她的聲音本就軟糯嬌柔，又清脆悅耳，宛如風動清弦，花間鶯語，他隻有不停點頭的份，“是，是，淺淺教訓的是！我錯了！”

  “係好啦。”她打好了結，拍了拍他寬平的肩膀，卻見他半蹲在那裏，整個人僵住了。

  她從背後摟住他脖頸，傾身伏在他肩上，裸露的腹部貼著他冰冷的鐵甲，愛意無限地喚道，“你咋了？”

  他突然回過身，抓住她的雙肩，眼眸雪亮如電，“庫裏幹在撒謊，昆突騙我！畜牲，背叛我還不算，還要幫芒東算計我！”

  蘇淺吟好奇地眨著眼，不明白他在說什麽。她披著雪白貂裘，裏麵隻著粉色小肚兜和褻褲，裸露著潔白光滑的大腿跪坐在榻上，榻邊炭盆的火光，映得她宛如冰雪雕砌的美人。

  既妖豔而又純真，眼眸如兩丸黑水銀般晶光燦爛：“嗯？”

  “淺淺，你真美！”他捏了捏她絕色的臉，對她豎起大拇指，“你真厲害，居然被你說中了，這回我要打洧陽！”

  他用力地擁抱了她，又捧起她的臉，狠狠地親吻她的唇，然後突然放開她，一躍而起，如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喝令親兵們，“傳令下去，在中軍大帳議事！我要改變戰略！”

  ——————

  中軍議事的鼓聲，沉悶而又雄渾地回蕩在營地上方。

  “咚……咚……咚……”

  全副武裝、集結待命的將士們，都震驚地望向中軍大帳。

  剛才不是已經傳達軍令，準備去寧河邊救糧草嗎？

  怎麽又要議事了？

  然而服從軍令，乃是軍人的天職。

  鼓響三通，將士們又重新聚集在中軍大帳，文武分列，濟濟一堂。

  眾將臉上都是驚訝的表情，齊齊望著負手站在帥案後的主帥。

  他們注意到，剛才散帳前，懸掛在那裏的修容到寧河一帶的地圖，變成了一幅洧陽芒東大營的地圖。

  大家麵麵相覷，忍不住交頭接耳，主帥發出清嗓子的咳嗽聲後，整個大帳瞬間安靜下來。

  奕六韓慢慢轉過身來，眼中寒光如雪，凜冽逼人，高大的身軀散發出奪目的氣勢，“傳令各軍，不去寧河邊了，咱們直接去打芒東的大營！”

  眾將皆是大為震駭，整個中軍議事帳響起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

  “不是說，要等西疆的兵馬到了，才發起總攻嗎？”有人小聲地異議。

  開戰以來，奕六韓給全軍的戰略指示，是先在洧陽周圍打遊擊。

  因為蠻族攻打中原，慣用的方式就是一麵圍城，一麵在周邊到處搶糧。

  奕六韓他們一路北上，到處是被搶光燒光的村莊，赤地千裏，焦土殘垣，白骨蔽野，千裏無炊。

  所以，這兩個月，奕六韓沒有打大的戰役，而是讓在這一帶做過馬賊的張矮虎，到處遊擊，打擊疏勒人的四處搶掠。

  他是準備等西疆的兵馬到了，再發起總攻。

  這是全軍都知道的消息，早就傳開了，估計芒東那邊也得到消息——奕六韓在等西疆兵。

  加上昆突給奕六韓送假訊息，奕六韓起初真的上當了，都布置好戰略準備去寧河邊。

  既然這樣，不如將計就計。

  修容郡到洧陽城外的芒東大營，有三百二十裏的路程，奕六韓麾下最精銳的輕騎兵，最快行軍速度大概是一個時辰四五十裏。

  如果一個時辰後立刻出發，可以在明天淩晨寅時到達芒東大營，正是黎明前睡得最沉的時辰，就連值勤的崗哨都很有可能睡著了。

  芒東絕不會想到，原本應該去寧河邊救漕運糧草的奕六韓，會一天一夜急行軍三百多裏，從修容奔襲到洧陽。

  一聽到主帥講完他的打算，眾將士眼裏都放出強光來，既有強烈震撼，亦有萬丈豪情。

  葉三郎擅於奇襲，這個他們久聞其名。

  去年平定羌亂，奕六韓奇襲大小櫟穀，就震動了整個北梁。慶祥嶺是著名的崇山峻嶺、飛鳥難越。

  奕六韓沒有走通常羌人入境的黨羅道，而是選擇了很近但很險峻的烏幹道，在暴風雪中攀爬崎石巉岩。

  “我們這次奇襲芒東大營，目標兩個——”奕六韓豎起兩根手指，雙目炯炯，威嚴迫人，“第一，燒掉他最後的輜重糧草；第二，給予他的中軍精銳以重擊。

  他已經調走了三萬虎豹騎，去寧河邊埋伏，所以他的中軍精銳所剩並不多。我們倏忽而來，迅疾而去，打他個暈頭轉向，再突然消失。”

  一天一夜奔襲幾百裏，當然不可能帶著大部隊，奕六韓肯定隻選少量輕騎兵精銳。

  人越少行軍速度越快。

  所以，要想殲滅芒東所有的軍隊，是不可能的。

  故而奕六韓強調：一旦實現了他製定的這兩大目標，就立刻及時撤退。

  “我們要襲擊的，是芒東的西北大營！

  其它幾座位於東麵和南麵的大營，都是高車、月氏、羌人等雜胡。

  聽說芒東攻城都讓這些雜胡衝在前麵，所以，如果芒東大營被襲，這些雜胡不會拚死去救他。

  氣候也對我們十分有利，外麵雪已經停了！”

  大帳中，每個人的心都激烈地跳動起來，男兒的熱血在他們的身體裏沸騰，豪情壯誌在他們脈管裏劇烈地燃燒！